第九章 四王子
午时过后风照到慧颖禅师处告假准备回麒麟山,禅师恩准,就在风照收拾马匹的时候,突然间狂风大作,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顷刻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风照只好先回禅房内等雨住后再走。
等了没一炷香的时间,风照听见有人敲门,他以为是月明,心下思量这么大雨,不知这小子有什么事。随即打开了门,却发现来人并非是月明,而是一个身着太监服的宫人,年龄大约五十来岁,一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看见风照没等风照问话,他忽地就闪进了房门,旋即关上了房门,这才给风照施了个礼道:“奴才见过风世子,奴才是延龙王府西王后身边的总管太监。”
风照听到这话,心下微微思索了下,即不显山不露水的问道:“公公今日来此,可是姑母有什么要交代得么?”
“回世子,老奴是奉了国君和西王后之命前来引世子进宫。”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递与风照。
风照拿过来看了一下,这是半个玉雕的玉牌,寸许长上面刻有一字,只因是半面所以字也是半个字。风照看完后伸手也从怀里也掏出一半玉牌与前半枚相对,一个完整的玉牌就出现在了手上,没有一丝空隙完全吻合,玉牌上正面是一个完整的“延”字,另一边刻有一只祥云龙,风照看完后将前一半还给那个总管太监。
这玉牌是风照上麒麟山时,延龙国君长若瑨当着风照的面将其随身携带得一块玉牌掰断给风照了半块,自己留了半块,并说好,无论是谁去麒麟山接风照双方必须出示半块玉牌,如若完整才能出山,否则即可自自由定夺。
风照知道这是舅舅为防有人假传延龙国府之名哄他下山。现在这个总管太监拿着半快玉牌要接他回延龙,而且看此人一脸焦急之色,想必是舅王姑母定有急事要找寻与他。但不知是何事这般焦急。
他看了那个总管太监一眼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老奴姓林。”林公公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林公公,你可知我舅王姑母为何事传我?”
林公公微微欠了欠腰:“回世子,老奴并不知道”
风照没有言语,他知道在宫里能够做到总管太监的,多半都是修炼了千年的老妖精,不是一般的精明,知道问不出什么,他干脆也不再问了,回转身拿起墙上的雨披,转身出了门。片刻大雨滂沱中有两道马影出了山门沿着水雾弥漫的山路奔腾而去。
就在风照走后不久,有一道人影身形一闪就进了月明的禅院。
此时的月明正在房间内看书忽然他轻喝道“进来”眼睛却未曾离开书本半眼。
房门忽地就被人推开了,随即进来一人,此人一身宫廷侍卫装扮看着非常的干练精明。见到月明抱拳施礼:“属下参见三王子殿下。”
月明继续看着他的书,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房间内一时陷入了安静,片刻月明才抬起头看着来人:“宫里有什么事吗?”依旧的不急不缓,风轻云淡。
“回三王子殿下,四王子没了。”
月明手一抖,脸色稍微地惊了下一瞬间又回复了平静,许久又缓缓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知道月明问的意思轻声回答道:“是突发恶疾。昨日亥时没了的。”
月明停顿了片刻,接着又问道:“宫里是怎么办的?”
“宫里现在秘不发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侍卫回答。
月明沉思了会又徐徐问道:“我母后知道吗?”
“东王后不知道,国君和西王后隐瞒的很紧,只有几个太医和西王宫贴身侍仆知道。”
月明没有再问什么,须臾对侍卫挥挥手,那个侍卫旋即转身而出,就在他出门的时候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对月明说道:“属下方才在山路上看见西王后处的林公公和一人下山去了。”
准备接着看书得月明停顿了一下,然后面色淡然的问道:“你确定是林公公?”
那个侍卫思索了一下然后很有信心的回答:“属下确定,虽然大雨滂沱,但属下看得还是很清楚的。他后面一人像是个少年。”
月明听完后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对那个侍卫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答应完后那个侍卫转身走了,等他出了门后,月明陷入了沉思中。虽然他自幼不在宫里成长,和这个四弟也不常见面,但毕竟是一父所生,况且这般年幼心下多少有些哀伤,只是不知道这宫里秘不发丧是什么意思呢?想着林公公来带走的人肯定是风照,这个时候带走风照又是何意呢?月明自幼跟随慧颖禅师,内心极为明澈聪慧,虽然不在宫内,但宫内的事从来没有一件可以逃脱他的耳目。想了几想,他忽然微微道:“这样也好。”
再说风照,跟随了林公公一路马不停蹄的奔跑,酉时到了延龙国的都城延京,此刻的延京城已褪去了白日的热闹与繁华,夕阳下有种淡淡的朦胧之美。
二人快马加鞭直奔城中央的王宫而去,在一处偏僻侧门处翻身下马,就有士兵过来问询,林公公拿出腰牌,守卫自是认得,随放二人进了宫里,穿过了好几道宫苑来到了西王后的居所——祥云宫。西王后的祥云宫富丽堂皇,可是风照根本没有时间打量这祥云宫,因为此刻的祥云宫压抑沉静,看到林公公和风照进了宫门,一个小太监赶忙跑上前对林公公说道:“国君正等着呢。”
林公公加快脚步进了西王后的居所,风照也两步跟了进去,一进殿门就看见泪眼憔悴的凤喜公主和沉凝悲伤的长若瑨坐在屋内的榻上,风照连忙上前施礼:“甥儿拜见舅王,姑母王后”,他一直对怎么称呼长若瑨比较纠结,不知道该称长若瑨为“王姑父好呢,”还是“舅王”好。
一脸沉凝悲伤的长若瑨示意风照起身,起身后的风照看着这宫内气势如此肃穆寂静这二人如此悲伤,心下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和母妃,心下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想问缘由却失去了问得勇气,大殿内一片死寂。
见他进来后长若瑨就伸手示意所有的宫人们都退去,稍微的沉思了下这才对风照低沉的说道:“照儿,你四王弟没了。”
风照愣了楞,想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见过这个四王弟的,和月明同岁只是月份小了些,他记得那是一个很温和的男孩长得和自己的父王有些相像,他到延龙王府时,四王弟才六岁,他记得很清楚他跑来看他,目光清澈的就像两汪水,他看见那双眼睛就发呆了,因为那双眼睛太像他父王的眼睛了,可是那是一个很健康的孩子,没听说有什么病,怎么就没了呢?
他的心轻微的痛了下,为了那个和父亲有着同样眼眸的孩子。此时传来凤喜公主低低的哭泣声,风照无语,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悲伤的姑姑,他能想象到她此时的悲痛是怎样的刻骨铭心,看着悲戚的姑姑他想到了五岁生日晚上母亲的眼睛。
良久的沉默后,还是长若瑨打破了寂静,对风照说:“照儿,我和你姑母商量了,由你代替你四王弟。”
风照愕然,接着又听长若瑨沉声说道:“你四王弟与你年龄身高相差不大,与你十分相像,而今你逃亡延龙,我虽有保你之心,但大龙朝一直对你虎视眈眈,我不知能保你何时?如今你四王弟没了,也是天命,你顶了他,自此后你就是延龙国名正言顺的四王子,大龙朝那我也有交代。”
风照原本聪明听到长若瑨这么说,他立时就明白了舅王的意思,慢慢得眼里就有些雾气蔓延开来,他看了看姑姑,泪眼朦胧的凤喜公主对风照点点头。于是他撩起衣袍,跪地而谢,心里想着:这个恩我会记得的。长若瑨伸手扶起风照,凝神看着风照,许久轻轻说了句:“若璃,我终究替你保住了小照。”听见这句话,风照的眼角一枚眼泪滴落。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风照就是冒充四王子装病躺在床上,宫里的太医煞有介事的忙碌着,宫人门也忙忙碌碌,而那些借着探病实则是探听虚实的嫔妃贵戚,看到得只是四王子殿内层层叠叠的幔纱后朦胧的少年影子。而正真的四王子则以风照的身份被大张旗鼓得埋在了延龙王府外的王子墓中,因为延龙国国君对外宣称大龙朝珃王府世子风照因重疾不治而亡,念其母乃延龙国公主品性高洁,准许其按王子规格埋葬。同时给大龙朝当今天子建元宁皇帝修书一份说明此事。
此时,延龙满朝大臣才知道大龙朝珃王府的世子确实是在延龙躲避追杀,原先虽有耳闻但延龙国府不承认,因此也不能确定其人就在延龙,而今此人得重疾没了,对于那些怕得罪大龙朝的大臣们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这样一来,就惊动了久居深宫的庆善老太后,庆善太后一听到外孙子竟然被追杀而且死了,顿时哭得是天昏地暗,哭了外孙哭女儿,以至于最后延龙国君率众朝臣集体下跪才把老太太劝住,这样一来那些个持怀疑态度的朝臣嫔妃们,也坚信被埋掉得就是大龙朝珃王府的世子,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庆善王太后最是宠爱女儿长若璃的。
而事实是,四王子亡后长若瑨第一时间就拜见母亲将四王子没了的事告诉了老太后,等老太后收住眼泪,长若瑨才把风照的事小心翼翼地说与母亲,这时庆善太后才知道女儿女婿出事了,外孙子竟然在延龙躲避了两三年,顿时哭晕了过去,随时准备的太医忙给老太后把脉诊断,等老太后醒来后得第一件事就是要见风照,长若瑨这才把顶替的计划告诉老太后,因为无论用风照顶替亡了得四王子,还是用埋了的四王子顶替风照,怎么着老太后都会知道风照逃难延龙的事,风照刚到延龙时,老太后整好得了恶疾不敢给说,所以就瞒了下来。可现在是怎么都瞒不住了,因为对老太后说四王子没了,老太后也就悲伤几天,可是如果老太后知道女儿生死不明,女儿唯一的骨血又在延龙亡了,长若瑨没有把握老太后是否禁得住这连串的打击。因为只有长若瑨自己知道母亲是多么得疼爱那个妹妹的,所以他不得不事先告诉庆善太后他的计划。
等庆善太后知道长若瑨的计划后,随即也收住了眼泪,说四王子已经没了,怎么着也是个埋顶了风照就顶了吧,但是四王子毕竟是延龙王府的王子,虽然是以风照的名义入殓但无论如何必须地埋到延龙王府家族的王子墓里。好在延龙有习俗未成年亡了的孩子不立墓碑。接下来老太后就到祥云宫看风照去了,一见风照老太后又悲从中来眼泪收都收不住,外人只当老太后是心疼四王子。
风照开始也以为老太后把他当做四王子了,直到老太后把所有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才感觉到不对,这时老太后就把风照抓在手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遍,才泪眼婆娑地对风照说道:“你这孩子到了延龙都不来见我,你那个娘,非要嫁给你父亲,那么远,我想保都保不住她”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此时风照确定老太后知道了他的身份了,连忙下床给庆善太后行礼。庆善太后扶起风照,开始询问风照母亲在延龙的生活,风照如实告知了老太后,当老太后听到风照的父亲只娶了她女儿一人时就说了句:“不枉若璃跟了他一场。”随即命人把风照挪到她居住的延寿宫去了。
此时在大龙朝皇宫,建元宁皇帝风青静静的站立在御花园的凉亭上,手里拿着延龙国君写的书信,看了许久。如刀刻过得脸庞棱角分明,一对剑眉下是一双阴郁深沉如幽潭般的眼睛,没有人可以将这双眼睛看到底。
现在正是夏秋交替之时,御花园的花草依稀有了秋瑟的感觉,风青的眼眸透过层层楼阁最终停在了某个点上,不知道再想什么。很久后他问旁边躬身站立的总管太监夏临海:“此事真假如何?”
夏临海弯腰回答:“听送信人说,延龙国府庆善太后哭了几天,直到延龙国君率领重臣跪地请罪,老太后才罢了的。”
风青沉默了会又问道:“风翡那怎么样?”
夏临海躬身答道:“听说凤喜公主也哭的十分悲伤,并且伤心过度身染恶疾了。”风青听到这略微的顿了顿身子,片刻后叹了口气说道:“她终究是要恨我了。”
一阵风吹过御花园里顿时飞舞了片片落花,风青默默的看着,抬望眼又看向那处宫顶良久说了句:“不准任何人将此消息传出,违令者灭九族。”
夏临海的身子不由的颤了下,忙说道:“奴才这就传了下去。”言罢躬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