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乔北宇的“歪理邪说”
第二天，《娱乐大公报》独家特刊，讲述了因在知名导演苏令嘉新剧出演主要角色而一炮走红的新人演员不为人知的过往。
笔者以旁观者的角度，用细腻成熟的笔触，极具煽情的表述讲他出身贫寒，却坚强刻苦，本没想过进入演艺界，却意外发现自己有演戏的天分。并非他不发达了就忘了父老乡亲，而是他现在一部电影都还没有拍成，总要真正有了拿得出手的作品，赚到了钱，才有资格回馈家乡。
乔北宇的走红大半在于他成为演员的戏剧化和本身的神秘感，而在这份专访中便加深了这份戏剧化的转折，又将他塑造成草根平步青云的典型。
屌丝逆袭、努力就有回报、意外之喜……这都是广大读者喜闻乐见的桥段，接受过军事训练，又深化了神秘感，紧随前期热潮，又进行萌点扩展，留下无限可能，牢牢吸引住读者的目光。报纸发行后，一天之内全国卖出了几百万份，随后四五天内，又卖出了千万份有余。
《娱乐大公报》编辑部内，一位实习记者小妹看着这居高不下的发行量激动地无以复加：“风姐不愧是报社的台柱子！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在所有激动不已的大小记者编辑身后，虚掩的办公室门内，一手造成如此盛大场面的风陵却是平静得不见一点喜色。
要知道，乔北宇虽然初窥语言艺术门径，但修为尚浅、经验不足，所以专访里用的桥段都是从风陵提供的热门桥段里挑选的，所以这篇专访里，尤其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部分，七八成都是经过了艺术加工的。
手指轻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片流光，高挑的素颜御姐冷艳高贵地吐出一句：“真是鱼唇的人类。”
《娱乐大公报》这篇专访的出现，不仅延续了《歌舞飞扬》一剧的热度，更扭转了乔北宇本人前些日子的负面报道影响。一时各家媒体纷纷转载，无论实体还是网络都在谈论。除了少部分酸言酸语，大部分都在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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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北宇看着系统里这一连串的提示，深感做演员真是一门学问。这样想着，本来对于苏令嘉所说的训练算加班还是培训有些疑惑的他，十分自觉地在收工后留到了最后。
苏令嘉坐在他对面，以最放松的姿势，点上一支香烟，端详烟雾丝丝缕缕地冉冉而起，他眉宇间的疲惫隐现，而后又全部收起，艳色的脸上依旧是神采熠熠。
“你知道这次你暴露出来什么问题了吗？”他翘着腿，一手托腮，弹了弹烟灰，冲乔北宇一扬下巴。
这个问题，有了昨天风陵给他打开思路，乔北宇很快便道：“错在对演员这一职业的岗位职责了解不到位。”
苏令嘉打定主意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直起身子道：“那你是怎么理解演员这个职业的？”
乔北宇道：“我认为演员这个职业很畸形。”
饶是苏令嘉已有准备，仍是因他的说法抽了抽嘴角，然后他又十分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乔北宇看着苏令嘉的眼睛，字字清晰，认真解释道：
“演员本是为了将影视节目画面实体化而发展出来的一种职业，然后在现今娱乐公司、媒体以及演员自己的作用下，却让观众的注意力离开了节目内容，反而更加关注演员个人本身。这分明就是买椟还珠。”
“演员本身是作为自己塑造的典型形象载体而存在的，却不该将自己和所塑造的形象混为一谈欺骗大众。同样，新闻媒体也难辞其咎。作为现代主要的信息传播手段，却错误地引导观众理解演员。而对于观众，也不该侵犯演员的个人生活，这也是对演员本人的不尊重。”
“但是，在利益的驱使之下，无论是节目制作方、投资方、新闻媒体还是演员本身都在深化这种对观众的影响力，以此攫取暴利。于是，整个娱乐圈的风气就从根本上歪掉了，有了《终极访问》这种以打探他人隐私为目的低俗节目，有了娱记这种畸型职业，也有了各种潜规则。”
“随着科技的发展，将影视节目等实体化是发展的必然趋势，因为这样的画面更加直观，能够更广泛地为人接受。而另一方面随着电子科技的发展，电脑制作的三维立体画面必将能够代替演员成为主流。只可惜现在技术达不到，比起真人表演成本过高，画面质量也有待提高，还无法大范围推广。”
“其实用真人表演有许多制约，比如真人的相貌总不会完全完美，选择合适的演员也要费很多工夫，演员的表演也有很多不确定性，还有各种时间上地域上等等影响。而如果全部用电脑进行制作，以上问题都会得到解决。而且使用电脑制作的虚拟人物，也可以完全避免潜规则、窥探隐私这种不正之风，还娱乐圈本来面目。”乔北宇最后以此作为总结陈词。
苏令嘉本是抱着玩笑的心态来问的，听后却是久久不能言语，乔北宇的言论跟他本以为会听到的实在差距太大，大到，他本人都接受不能。
“你……好、很好……”他表情错愕，以玉石打磨般漂亮修长的手指敲着椅子扶手，想笑又不知该怎么笑，最后习惯性地勾起唇角，“好吧，一切都是畸形的，可你现在就是这其中一员了，你想怎么办呢？”
乔北宇的眼中蕴含着坚毅与韧性，声音沉稳：
“马克思主义讲，物质决定意识。既然我处在一个仍然是真人演员作为主流的时代，自然只能按照社会现实来行事。现今的娱乐圈一切以经济为导向，娱乐圈的利润无论有多少层分流，最终都是来自观众，所以将自己塑造成为观众喜爱的形象是第一位。其次，无论何种形象，总要通过某种途径让大观能够看到才能发挥效应。接下来，就是一个双向选择的问题，核心是利益交换。”
“以我来讲目前能够让观众看到的途径有四：电影作品、宣传节目、媒体报导、网络自我炒作，其中后三个都是基于作品这一根本而衍生的，所以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有好的作品。当然，我考虑对方的声望能有多少受众，对方也会考虑我的声望，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过程。”
“我目前能拥有的优势是工作能力、工资要求不高、时间充裕，劣势是声望低，适合于投资小、工期紧、周期短的作品，核心是薄利多销。以后声望积累起来，工资要求也会增长，就要改选声望高、投资大的作品，转型为珠宝古董这类不以销量见长的暴利型。”
“所以，最终来讲，我所要做的只有提高演技和找准适合的作品。其中演技是我自己的事，而找作品则需要从参演演员、导演的声望、投资多少、作品内容来判断。为此，我需要学习加强的有经济和心理学方面的内容，还要随时关注国家大事、把握时代脉搏。”
这一次，苏令嘉是一直愣到手中的烟都自己烧没了才发现，怔怔地看着乔北宇坚定正直的目光看了许久，过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哪来这么多歪理邪说。”
“如有不同意见可以批评指正，共同探讨。”
苏令嘉：“……”
虽然思路总是拧着的，但乔北宇的优点就是认真，所以只要认为苏令嘉说得有道理他就不会固执已见。自此之后，只要苏令嘉有空，乔北宇都会留下来向他学习请教。在逐渐了解娱乐圈这个陌生的领域同时，也与苏令嘉渐渐熟识。
乔北宇对于朋友一向坦诚相待，在学习之中对于自己的真实所思所想毫无保留，而苏令嘉也充分见识到了他敏锐却又匪夷所思的一面。
比如苏令嘉结合自己的经验，告诉乔北宇娱乐圈中常见的下套手段，让他注意。
乔北宇听后却道：“这个问题很简单，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要搞得这么复杂。既然有心针对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因为一句话一个字一点细节费神心胸都狭窄了。污蔑诽谤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直接去告就是了。”
苏令嘉：“即使你把官司打赢了，于名声总归有碍。”
乔北宇：“身正不怕影子斜，道理永远是站在我这里的，只要没做亏心事为什么怕人说？我十分不理解因为觉得面子不艰看之类原因而妥协退缩的态度，那只会让为恶者越发猖狂。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苏令嘉：“如果你就这样听到什么风声就要打一场官司的话，不怕留下个斤斤计较的印象？”
乔北宇笑道：“那难道就要放任吗？这才是真正的树长不正之风。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事情都是靠人来评论的，有心的话我也完全可以将自己塑造成正义使者。”
又有，乔北宇从来不讲穿着打扮，即使经历《终极访问》一事后知道上节目要穿好衣服，也永远只穿去《终极访问》那天的一套衣服。苏令嘉看不过眼去了，对他道：“拍了这么多天戏居然还跟个民工进城一样，进了这一行就要随时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哪有总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装扮上节目的。”
苏令嘉的毒舌厉害，乔北宇只是淡淡抬眼：“单位发服装费吗？”
苏令嘉早已习惯了他用普通公司与职员的方式来类比，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演员的薪酬为什么这么高？”
“把服装费含里了？”
苏令嘉笑眯眯道：“你很会举一反三。”
“原来如此。”乔北宇将苏令嘉上下审视一圈，然后绽开一个了然的笑容，“如果这样说的话你的抽烟也不是什么好形象，你也应该为了形象戒掉。”
苏令嘉挑眉：“本事见长，管到我头上了？”
“哪里，只是苏导也是偶像级导演。”乔北宇扬了扬手中报纸，上面正有关于苏令嘉的头条报道，时至今日乔北宇在媒体和观众心目中的地位还是远远无法和苏令嘉相比，往往只有将他与苏令嘉的电影捆绑到一起才能造成话题。
苏令嘉斜靠在沙发上，弹了弹烟灰，慵懒而性感：“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有魅力。”
乔北宇神情平淡，却有着让人无法轻视的气场：“所以还是应该保持自己的特色，你有你的风格，我也有我的原则。没有人可以装一辈子，与其假装之后被发现真面目，不如一点点透露，人们对当红的喜爱的总是会容忍的，所以我就趁着现在红的时候告诉观众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们也就习惯了。这就是我的工作方法。”
苏令嘉彻底被他打败了：“真讨厌，你学这么快干什么！”
在乔北宇与苏令嘉混熟的同时，也彻底地融入了整个剧组中，继工作人员之后，与一干主演也热络起来。
与之相对的厉暄没有再挑事找乔北宇麻烦，反而拿出全部的精神投入到拍摄之中，影片进境一日千里。因为无论是演技还是媒体关注都不如乔北宇，渐渐地他就不再是主演们聚拢的焦点，他也知趣，只是除了拍戏私下变成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