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共君沉醉
热热闹闹的傅府几天后便冷清下来,大渊二十一年九月初八,四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傅府驾出TXT下载。
第一辆马车坐着春桃、春花、春桃娘、采薇娘、傅开媳妇。第二辆马车坐着翠娥、芜菁、月影、雪晴、采薇、李妈。第三辆马车坐着孔氏并她的四个随侍大丫鬟云英、云霞、云珠、云玉。第四辆马车坐着傅君悦与梅若依。傅君悦想带着檀香橘红和阿宽嫂的,不过她们的亲都孟府,也便作罢,寻思着到了并州再作打算。
驾马车的是严歌、傅五、傅六、傅七。傅开骑马殿后,精心挑选的忠心壮实的十几个男家扮成各种样,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是傅君悦的主意,世道不太平,财不露白,没有家随侍,马车粗粗通通,反倒不引注意。
家中的贵重物品一概没带,连同华衣丽服贵重首饰衣料,离府前都变卖折现成银票,妥妥当当地收藏起来。男女全服食了傅君悦开的药,一概面黄唇枯,年轻的女孩子他还另开一种药,众喝了,别说十分颜色余一两分,竟是成了痨病鬼般,眼凹目白,甚是吓。身上的穿戴也都是临时到当铺买的半新不旧的普通家衣物,初始孔氏还不十分同意,要给每留下一套,到并州时好进新家前换上——怕的是失了气派。
傅君悦一句话便打消了她的念头。
“娘,若比锦衣华饰,那爹身边,还少得了?另,纵服饰上将她比了下去,又有什么趣儿?咱们这一路前往,即便平平安安,进并州前,也需得弄得越狼狈越好。”
是呀!越狼狈越好——那负心见了,少不得愧疚。孔氏悲伤之余,也倍感欣慰,看来儿子是站自己这边的。
一路上,众或是受不了颠簸之苦,或是不敢孔氏悲伤时显得平静,尽皆愁眉苦脸。傅君悦以为梅若依也是这般心思,看她颦眉不展,也没有怎么开解,孔氏那里虽是强作镇定,云霞却偷偷告诉他,太太还时常暗自垂泪,傅君悦每日马车停歇时,便孔氏跟前陪着说话开解。只是马车上路时,少不得还是把梅若依抱怀里,让她好生儿歇着。
梅若依却不是情面儿悲凄,她想起了她娘临死前那晚,她们一大家子就是要去与她爹团聚的,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临行前也是将府里的仆从打发走,只是她家那时留下的更少,梅若依凄凄地想着忘母,脑子里偶尔也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那时她家的仆没有遣走那么多,她娘房中就有四个大丫鬟侍候,仇就不能得逞了吧?
她有些不明白她娘为什么遣走那么多仆,她记得那时留下要随行的只有那两个杀母仇,还有她娘的贴身侍婢巧月,一家乘坐的马车,还是到车马行雇的,议好的驾车的伙计,也是车马行的。
梅若依自是想不明白,原来她的娘亲,尹夫文秀,是她爹尹茂山的侍婢,从小服侍尹茂山,两两情相悦,尹茂山十七岁那年,要娶她娘作正室,尹老夫坚决不同意儿子娶一个婢女作正室,母子僵持不下,后来各让一步,便有了文秀雅秀两与尹茂山同时拜堂,谁先产子谁作正室的约定。文秀得居正室后,对自己的出身颇为介意,总觉得自己丫鬟的出身被家下轻视,固而离府时把下都遣走,打算到丈夫身边另买一批不知她底子的下。却不料反留了空子,被雅秀和自己最信任的孔廷所害,一命归天。
道上果然不太平,有一日甚至遇到三伙劫匪,众依傅君悦所嘱,年老的称妯娌,年轻的称姐妹,再不是主仆了。那劫匪见他们一伙面黄饥瘦憔悴不堪,身上搜刮出来的银子零零碎碎,铜子儿居多,马车又普通,只大呼晦气,本来还打算掳了年轻女孩子去的,一看梅若依等的模样,再听她们说一个村子的都如此模样,才不得已离乡求医的,吓得也不敢掠了。
一路风尘,逃过无数次劫难,两个月后进入并州地带,这日晌午上路不久,傅开打听到,离并州仅得五里地了。
“太太,是否由老奴先进城找到老爷禀报老爷?”
孔氏点头,这先去禀报,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通告一声,一个是,夫君若是对发妻心中还有一两分情意,少不得要带着妾室迎了过来的。
马车停路边茶棚等傅开回转,目的地快到了,众放松了下来,叽叽喳喳说话,谈起一路波折,皆道得以一路平安,俱赖傅君悦料事如神。傅君悦淡淡地捧着茶杯,殊无喜意。梅若依以为他愁爹爹的妾室问题,这事也不知如何劝说,只得默默陪坐着。
傅君悦忽地开口道:“依依,发现,光是会治病救,也还不够的。”
梅若依不解地看他,傅君悦抿了抿唇,看着前方出了会儿神,道:“前日那个贼子打量着时,当时竟无计可施,若是那贼子劫,除了死拼,再无他法。”
“……”
“这时习武晚了,自来医毒一家,依依,要学毒。”傅君悦握紧拳头。
梅若依刚想开口,并州方向一驾马车飞奔而来,孔氏极快地站了起来,众惊觉,忙跟着站立,自觉地孔氏身后按资历站好队,等着参见家主。
“芸儿……”马车很快地到了跟前,尚未停定,一从车厢跳下,朝孔氏奔来。
“廷哥。”孔氏扑进那怀里,萧瑟的寒风里,两忘情相拥。
“七年了,老爷和夫总算团聚了。”傅开夫妇抹泪,众也跟着低泣,梅若依哭得更加伤心,家夫妻父子分离,总有团聚之时,自已却……
许久后,傅君悦上前,父子母子三搂成一团,又是一番悲泣。
“楠儿呢?”孔氏哭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悄悄退出夫君的怀抱,边拭泪边问起二儿子。
“今日随兵士出城刺探敌情了,芸儿,楠儿武艺出众,悦儿丰姿不凡,此皆夫之功,傅廷此谢过夫。”
“结发夫妻,说什么谢!”孔氏羞涩欣喜,总算两个儿子有出息,给自己争了脸,丈夫看来对自己还是意的。
两谦让几句后,傅廷有些结巴地道:“芸儿,那个……巧月的事……”
巧月?梅若依听到巧月两字一呆。侧身想看清前面的时,却被前面的挡住了。那头孔氏听丈夫提起新,泪珠儿滚滚而下,泣道:“若是寻常夫妻,三妻四妾也是平常,只是,廷哥,咱们两家一墙相隔,小时便对说,一生一世一双……”
傅廷无措地搓手,急道:“芸儿,这事另有隐情,回去后再细细告诉。”
“娘,有什么话儿啊!回家了跟爹说上三天三夜都无妨,此时寒风里,先进城吧。”傅君悦笑道。
“正是正是,芸儿,来,小心。”傅廷拥住孔氏,两朝他坐来的马车走去。傅君悦朝梅若依这边看了一眼,跟爹娘身后走了。
“都上车吧,与老爷行礼等进城吧。”傅开招呼众上车。
梅若依尚愣神,采薇快上马车了,见她还原地站着,忙过来拉她:“走啦依依。”
傅君悦去了前面马车,采薇也不拘束,就与梅若依同乘。梅若依心中凄惶,怔怔忡忡,采薇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地问:“依依,没哪不舒服吧?”
“没。”梅若依强笑,见采薇还要说什么,忙岔开话题,问道:“大少爷和二少爷相貌是极好的,老爷也很英雅吧?”
采薇摇头:“雅倒可算得上,英差多了,两位少爷相貌肖似太太多些,比老爷出色不少。依依,喜欢英伟豪迈的,说咱们到了边城,能遇到那样的男子汉吗……”
几里路下来,采薇滔滔不绝,梅若依心情渐次好转。马车到并州城,采薇挑起窗帘,拉了梅若依一起看窗外情风景。
塞北天寒,一入冬便多风雪,此时外面细碎散飘落着小雪花,天空有些灰暗,申时不到,天色已有些暗沉。
城墙是土黄色的,看起来高大坚固,进了城门,大道上三三两两的行,倒是与她们想像中稍有差别,神情虽然不是安逸,却也没有愁苦不堪。
“依依,快看那个。”采薇突然尖声叫道。
铁血男儿。梅若依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采薇指向的那,骑一匹白色骏马上,穿着银盔甲,戴着银头盔,胸前的护心镜泛着冰冷流离的光芒,映脸上,给他原本就冷俊的面容更添了三分寒意。许是接触到她们的视线,那抬头朝她们这边看来,锐利的双瞳,剑眉斜插入鬓,鼻梁高挺,刚棱有力的轮廓使原本英俊的五官显得刚毅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