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胖子是老江湖,很精明。
他相信李老板不是忽悠他的。
这是因为,倘若李锐忽悠吴昌硕,就应该给他一个看上去更合理更动听也更富激励性的说法,这才更有老板应有的那个范儿。将门之子,官二代,自身又是富商,外甥还是世界五百强企业福布斯富豪榜上某人的继承人。吴昌硕知道,倘若李锐要想给出一个让他姓吴的死心塌地拜服的理由,完全就是信手拈来那么简单。
可是李锐偏偏没给吴胖子任何正经一点的理由,仅仅就是因为吴胖子走路的时候脚步轻柔了,这就白送他几千万?卧艹!吴胖子几乎被雷得晕死在地。
转念又想,土豪的精神世界又岂是吾辈草根可以窥知的?土豪的想法理应就是与吾辈不同才对,很不同很不同。
这样看来,倘若李锐真的把一切都说得非常严密科学,吴胖子反而会担心自个儿是不是被对方当成刨花羊肉薄片,给涮了。
李锐越是漫不经心的把理由归结于区区一个举动温和落足小心,反倒显得真诚了。因为这就表示土豪先生不在乎吴昌硕怀疑他啊!吴昌硕是职业化的调查员,通常调查商业纠纷案和民事纠纷案当中的出轨离婚财产转移案件,说白了就是专门替人抓奸的,虽然档次不高,调查手段还是有的,李老板若是心中不诚恳,他也得担心吴昌硕掉过头来去查他的真假嘛。
李锐坦然不在乎这些细节,足见其心中坦荡,所说的多半就是真话了。
吴昌硕心中乍感欢喜,又觉惊怖。
“不要惊扰了死者”怎么听怎么都像灵异的气息,吴胖子背后嗖嗖的冷风吹来,其实这季节香格里拉的昼夜温差最大。白天好像阳光灿烂的金秋,入夜就会有寒风刺骨袭来,这本来是当地常态。
也就是卢思聪从新加坡带来的职业杀手不熟悉本地的气候特殊性。眼瞅着白天的天气还挺晴朗,晚上便穿少了点。瑟瑟躲在天台上的寒风之中忍不住发起抖来,而且还是十几个人四下里到处都在发抖,这才被林真觉察到他们的存在,继而才诱发了那场血案。
吴胖子是本地人,他知道背后有冷风嗖嗖的吹,是正常的,这里的窗户都被打烂,现在是下半夜了。没风反而怪了。虽然理智上在给自己壮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害怕。只是心里越怕的厉害,便越不敢往背后去看。
李锐说完那句话之后,也不再说什么。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想着什么心事。
吴胖子傻在那里,不知道该继续陪着,还是告辞离开。
李锐忽然又抬头瞧了吴胖子一眼,指着对面的沙发说:“坐吧!再考虑考虑接受我的聘用邀请。该分的钱还是你的,风险让别人去替你扛,不好吗?”
言下之意。他觉得人手不足,想把吴胖子洗白成一个拿年薪的合法白领,或律师或经理。再由吴经理吴律师出面,去找其他的小角色实际投入那个腹黑的行动企图当中去?
如果真是这样,吴胖子当然要欣然答应。可是,跟老板本人谈话得注意分寸。干那些出格的事情,老板向来都是慎言不会直接承认自己表态参与过不法勾当的,通常都是手下或者律师替他出面去传达干坏事的旨意。倘若被抓,牵连到的对象,最多就到律师面前为止,再也牵连不到老大本人。因为老大本人也不会跟手下公然承认什么。当手下请示说:让我去做掉那个敌人吧!老板当然不会点头说好。按例就是使个眼色,律师带着这个想杀人的馬仔。拉到一边单独相谈。
事情闹到最大的地步,当律师也被抓的时候。也会认定是律师背着老板私下干的。该老板从来不曾对该律师暗示或明示过什么。
想到自己也要成为老大身边的这样一个黑律师,吴昌硕的心中激动兴奋,一时忘记了害怕。乖乖地轻手轻脚走到沙发对面,老老实实坐下来假装思考。其实他不用思考,第一时间就已经在心里同意了。
他假装思考是为了,这时候倘若说好了,李老板大概就会说:“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我想静静。”
吴胖子不想走,他是真心想多呆会儿,跟新老板混了脸熟。即便不说话,默默的陪着,也就更像个真正的老大身边贴身的亲信了。
这时候李锐是真的想要吴昌硕帮他去主持从警察手中夺宝的犯罪计划。
李锐从小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长大之后,也继续不是。
他的习惯想法是:吴胖子这种私家侦探就该是唯利是图敢于违法乱纪不择手段的,雷锋那种好同志就该是拾金不昧助人为乐,焦裕禄就该累死,杨善洲就该种树,解放军就该英勇顽强,至于蒋校长当年也该剿那个啥啊剿啥。他若不来剿了,那他还是蒋校长吗?解放军就该赢,连蒋校长那种夯货都斗不过,还好意思叫解放军吗?
李锐是被卢天民在十六岁那年给带坏的。他的三观是不固定的,按不同的人的处境,随地随时可以修改的。
说白了,李锐没有坚定的信念,也没有他认定必须坚守的节操。
他是丛林竞食,强者生存适者生存那种思维的达尔文主义者。
身为革命军人的后代,他喜欢战争,同时又仰慕那种战争中身处敌对阵营相互值得尊重的对手……看那种两条好汉各为其主,从小掐架掐到老死还不分胜负的斗戏,他才最开心。在李锐心目中,完全没有是非对错,他不觉得他的爷爷和爸爸一定是正义一方,也不觉得被撵到台湾去的蒋校长一家是特别邪恶和不正义的。他就是觉得我军威武霸气,蒋校长一家弱爆了,怂得很。
这个不大正经却也主流的毁坏三观,其实是他少年经历和卢天民的误导造就。卢天民无视法律尊严,滥用私刑,还在少年李锐面前扮演侠之大者的角色,打一开始就教坏了小孩子。那是李锐的青春危险期,三观正要定型的塑造期,遭遇那么惨烈的事情,再撞上那么罕见的一个结果,然后就塑造出李锐奇异的胆大妄为性格来。
李锐自己是没起什么的坏心的,他只是追思往事,怀念林真,做个调查。其实他跟林真的交集很少,就那么一点,比划破天际一眨眼就没了的小流星更不靠谱。他的回忆也是隔膜和迷糊的。
可是,当吴胖子献上歹毒计策的时候,李锐就是想干。
首先他不怕事儿,然后坏警察本就该死,再就是我家林真的古董花瓶被你个渣警察顺回自己家里去,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夺回来没天理啊没天理。
至于为什么不举报不投诉不按法定流程去为林真维权……那是为了撒气,李锐心情不好,就是想撒气。
倘若林真活着,李锐自会按合法的途径为她维权讨回公道。
可是tmd人都没了,而且还是刚刚才没的,帮她讨回权益她看得见吗?她需要吗?她不需要,她也看不见。
卢天民、卢思聪、林真、廖远全死了,他们已经看不见未来,看得见未来的只有李锐自己和李思明。
反正这件案子牵涉不到李思明,反正这事情就算没闹好,闹得曝光了,那东西李锐李思明也都不稀罕。就是容不得有人沾了林真这么大一个便宜还逍遥法外,独自偷着乐。
李锐坐在那里,追忆前尘往事。
吴昌硕却以为李老板在构思新的作案班底所需的人手配备、项目启动资金投入,以及法律安全问题。
这问题是该细细斟酌,他没敢出声打扰老板的思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