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老白脸
我妈让我喊这个男人“鲁叔叔”,我心想“还好,没有让我改口叫爸。”
吃饭时,我妈经常给他夹菜,好像很怕他会吃不好一样,男人头也不抬地扒着碗里的饭,吃的十分专注。
印象中,我妈跟我爸在一起时都是被照顾的那一方,即使在我家最过的最潦倒的那段时光里,我爸都会把最重最累的活扛下来,他会在冬天为我妈打洗脚水,在空闲的时候会承包所有的家务,可现在,我妈在给别人夹菜,像当年我爸照顾她一样照顾别人。
这让我觉得很心酸,可这种心酸发自什么原因,我也弄不明白,我妈自以为过上了平从前幸福的日子,可在我眼里,女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她的男人像疼爱宝贝一样疼爱她。
看我愣神,我妈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我碗里说:“你多吃点鱼,专门为你烧的”
我说:“行行行,我自己来”,她又夹了个鸡腿给我:“多吃点,难得回来一趟,明天给你炖乌鸡汤补一补,你看你瘦的”
“我从小到大都没胖过”我嘟囔一句,我妈又开始往男人的碗里夹菜。
因为多了一个陌生人在,我感觉有些拘束,吃过饭,我妈一个人在收拾,那男的跟老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捧着个紫砂壶喝茶。
我走进厨房看见我妈正带着黄色的皮手套刷碗,有些纳闷地说:“你不是请钟点工了么?”
我妈用胳膊肘蹭了蹭额头:“辞了。反正活不多,我自己干的了”
这翻对话让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时是我家快要破产的时候。
我了解我妈,只要有条件,她绝对不会放着不享受。
从07年开始到现在算算我给我妈一共寄过来37万,而且上次回来听她说自己炒股也赚了些钱,有这么多钱在手上,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过的这么节省。
“你股票炒的怎么样?”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还好,不赔不赚。最近行情不好,大部分资金我拿出来了。只留了一点在里面”我妈拧了拧抹布,面部肌肉下垂的厉害,不像上次回来,只要一提到股票她立刻神采奕奕。把自己说的像股神一样。
“那你存折里还有多少钱?”我靠在碗柜边扣着手指甲问。
“干嘛?你要用钱?”我妈被我一问,变得有些紧张。
“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门面房,想买一间”我意识到,她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同学专门搞门面房买卖的,他手上有几个很好的铺子”
“走吧,去客厅再说”我妈脱掉手套挂起来,拿硫磺皂洗了洗手,推着我往外走。
“我同学说那牌铺子只剩最后两个了,让我下午去看一看”我坐在沙发上。故意说道,边说边观察我妈的深情。
只见我妈跟那男的悄悄地对望了一眼,那男的突然变了表情。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我妈好像很怕他生气一样,赶紧拿话封我的嘴:“明天再说吧,快过年了,家里一大堆的事要做,你刚回来赶紧回屋休息休息”我妈皱着眉头朝我使了个眼色。
随后,她也跟着我到了卧室。
她轻轻地关上房门。“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压着声音小声地问。
“实话跟你说吧,鲁叔叔家儿子去年要结婚。他手上的钱都在股市里,所以找我先借了40万”我妈见蛮不住了,只能跟我全盘托出。
“什么!你把钱拿去给他儿子买房子了?”我惊呼一句,不敢相信看钱这么重的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嘘,你小点声儿”我妈拍了下我的腿,指了指外面:“都说了是借了,他会还我的”
“他在股市里有多少钱?”我愤愤地问了一句。
“最少一两百万,他条件还可以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他过”我妈撇着嘴说,好像自己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
“他有房子么?”我问了句最实际的。
“他房子父母住着在,他家就他这一个儿子,那房子以后肯定是他的”
“也就是说,他是个连房子都没有的人?”
“他的钱都投进股市里了”我妈极力地袒护他。
“那他的账户你查过么?你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吗?”我不依不饶地追问,恨不得立刻揭穿那个男人的丑恶面孔。
他明摆着就是唬我妈的钱啊,偏财偏色,还得了个免费的保姆,最气人的是他居然动不动给我妈甩脸色。
“他怎么可能骗我这个”我妈被我问的有些烦躁。
“就算他父母那房子会留给他,到最后也是他儿子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一针见血地说出事实,一向聪明的女人怎么会变得这么愚钝。
“你这小孩,回来就吵架时吧?”我妈蹭地一下站起来,幽怨地看着我。
“我不管那么多,你赶紧把钱给我要回来,这人就是个老骗子”我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故意提高分贝。
三十多万啊,那可是我一点一点挣来的钱,我喝了多少酒,看了多少脸色,受过多少侮辱才挣来的呀,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给人骗走了?
别人拿我被男人睡的钱去结婚买房过日子,这个事实要我怎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呢?
“你是不是见不得你妈好?我刚过的好一些你就来逼我,我是做了什么孽了?”我妈见说不过我,立刻换了对策,坐在床上直抹眼泪。
被她这么一哭,我的心软了下来,想想也是,她这么大年纪了。以后没个伴也确实孤单。
“行了别哭了,我跟你说,这钱你要的回来就要。要不回来就算了,但是以后我是不会给你打钱了,他有钱,让她养你好了”说完,我钻进被子里蒙上头不再理她。
这个钱我可以不追究,但我绝不会再给她一分钱。
“她怎么一回来就找你要钱?什么意思!”我听见那男的在外面跟我妈吼了一句。
我操!这什么意思?这是我家,他敢跟我妈这么凶。
我走到门口刚想开门就听见他说:“她以后不给你钱?那我们怎么生活?我的钱都在股市里。你不是不知道!”
“她知道我拿钱给你儿子买了房子,心里不舒服。这不也正常么,你得理解”我妈语气卑微地劝道。
“理解什么?我们结婚了,你的钱我的钱还不都是家里钱么?”
这男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我恨的握紧了拳头,要不是顾及我妈。我早就冲出去撵他滚蛋了。
晚上我妈喊我吃饭,我看都没看一眼老男人,一直板着脸,他给我妈脸色,我就给他脸色,操,老白脸。
老白脸跟我一样脸色越来越臭,我们心里都很讨厌对方,但问题是我讨厌他是因为他用了我的钱。可他讨厌我是为什么?凭什么?
“初初啊,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几天?”我妈打破沉静夹了块肉到我碗里,问了一句。
“明天就走”我放下筷子。用腿往后一拱弹开椅子,离开了饭桌。
“你不吃了啊?”我妈伸着脖子问。
“不吃了,我有事出去一下”说完,我拎着包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我妈刚问了一句,那男的咂了下嘴,大概是叫我妈不要管我的意思。
我妈就没再说话。用筷子哒哒哒地扒了几口饭。
我冷笑了一声就出门了,杨城的冬天比海城还要冷一些。地上很多地方都结成了冰,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打电话给赵西,电话那头听起来乱哄哄的,一听就是家里一大家子人热闹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很温馨,与此刻我的处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万家灯火通明,我一个人游荡在街上,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拦了辆车就去了。
在路口便叫师傅停下,这条路我想再走一次。
以前细窄的路面突然变得宽阔起来,马路中间还多了条半米宽的隔离带,原本种在马路两边的树被路灯取代,街道两边依然开着很多门面,理发店,炒货铺,移动通讯,租房中介,土菜馆等热闹非凡,后天是除夕,这年前几天正是生意最火爆的时候,老板们都舍不得提前关门。
我站在土菜馆门口,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我里面座。
我摇了摇头说:“等人的”,她便回了店里。
右手五米远处,是一个名叫“通天”的网吧,门口放了个很大的灯箱,看起来还挺新的样子。
这个网吧的前生是一个台球室,我曾在里面吃过烤红薯,还被里面脏兮兮的厕所差点熏吐了。
我掏出身份证在前台办了张卡,充了10块钱进去,女老板跟我说每小时两块钱,里面的包厢3块一个小时。
她说话时,我才想起来自己曾见过她,那时,她坐在台球室的吧台前,还从里面拿过钱给我和王盾去唱歌,几年不见,她变老了,头发跟从前一样染的黄不啦叽的,看起来有些油腻,身上枚红色的睡衣起了很多白色的小球,胳膊上戴着一副长至手肘的黑色护袖,典型的中年妇女模样,一点也不讲究。
她没有看见我对她的关注,似乎已经完全忘记我,交代完后就低下头玩起手机游戏,看也不再看我。
网吧生意还不错,四五十台电脑都差不多快坐满了,虽然快要过年了,可正值寒假期间,跑出来玩游戏的男学生占了这里半数以上的机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