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饶了我罢
“你是不是为了李音宜?”
身后传来了愤怒的声音,刘淇睿站住了身子。
“李昌是音宜的哥哥,我不能看着他死去。”
“刘淇睿!”刘辛韫的声音突然就高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母亲的愿望?”
很久的寂静,没有人说话的正德殿,安静的恐怖,只有不远处的烛火莹莹的发着光。
“记得。”
过了很久刘淇睿才说道,他嘴边却带着苦笑,“为了哥哥和母亲的愿望,淇睿这些年活的像被你们操纵在手心的木偶,我累了,不想再这么活了,哥哥,饶了我罢。”
他走出了正德殿。
刘东急忙小跑着进来,“圣上。”
刘辛韫直直的盯着刘淇睿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不知过了多久,他疲累的靠在了椅背之上。
“圣上,保重身子啊。”刘东撕心裂肺的叫。
这些年的权谋纠葛,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阳光普照,一行长长的车队从远处而来,扬起了长长的灰尘。
“老爷。”紫衣女子带着天真的笑意,靠近了车窗,“有什么吩咐吗?”
“小紫啊。”
肥胖的老爷满含笑意,意味深长的叫。
“老爷,叫小的有什么事?”
“小紫,走路可累了?”
“不累。”紫色衣服的姑娘拿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一点也不热。”
“不要跟老爷客气了。”坐在马车上的人继续笑,“你看你,几天没有吃饱饭,跟着老爷后就又赶上了这件案子,辛苦了,来,上来坐。”
“老爷。”紫衣女子张大了嘴巴,“奴婢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
“不用多说了,上来吧。”
“多谢老爷,大恩大德,奴婢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到了马车之上。
低调锦衣的男子坐在马车另一边,在她进来后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白色茶水杯。
“小紫,来来,过来坐。”
老爷热情的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小紫矜持的笑,慢悠悠的晃过去,脚下却一个踉跄,被那个装模作样的男子一绊,猝不及防的向一边倒去。
然后被弯腰过来的男子扶住了身子。
“你身子不好,容易摔倒,还是坐在这里吧。”男子看着她,礼貌的笑。
小紫怯怯看了老爷一眼。
老爷看了男子一眼,又看了娇艳欲滴的女子一眼,脸上满是不舍,直到对面的男子冷冷开口,“巡抚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没有。”老爷急急的招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口边的肉跑了。
音宜在刘淇睿身边坐下,轻轻揉着自己的脚。
刘辛韫最后虽说答应了刘淇睿到边疆去,但却不允许他以巡抚的身份过去,更别说让音宜光明正大的跟着了,所以音宜只能扮作这巡抚身边的侍女,在不久之前,施计进了这巡抚的府邸。可这侍女毕竟也不是一般的侍女,这侍女是曾经称为过华月居花魁的侍女,所以自然引来了某些人不必要的觊觎。
祸即是福,福即是祸。巡抚不知情的喜爱正好带她进了前往边疆的车队,也让她顺理成章的坐上了马车。
这么远的路程,一直跟着走,是会死人的。
有刘淇睿在跟着,这巡抚也不敢太放肆,所以一天天的过去,音宜和刘淇睿,安安稳稳的在离出事点不过几公里的城池扎下了营寨。
那是边疆的一个城池。
比大历足足高了几丈的城墙,经受了战火的洗礼,整个墙面都是乌黑的光泽,那是战时向下扔着火木头时留下的痕迹。
在一座府邸面前,音宜呆呆看着,不言不语。
“这就是李将军的府邸。”一旁有人小心翼翼的介绍,“李将军为人勤谨,府内并没有多少侍女,将军出事后里面不多的侍从也遣散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罢。”刘淇睿看了音宜一眼,对那人说道。
“公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这里已经被官府封了,有命令才能进。”
“我知道,我们就是官府的人。”刘淇睿拿出一块令牌,“是巡抚派我们来调查的。”
“原来是官家的人。”那人接过令牌细细的看了一眼,才唯唯诺诺的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两位大人还请赎罪。”
“不妨。”刘淇睿看着音宜,执起她的手,“你下去罢。”
音宜望着刘淇睿,两人相视而笑。
打开大门,李昌离去的时间不长,一切都像是平常的样子,平常的家庭,平常的住宅,只是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府邸简陋的如同大历普通的民居。
站在院落中,平地蓦地起了风,刘淇睿伸手拂开挡着音宜眼睛的发丝,声音很温柔,“害怕吗?”
音宜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怕。”
寒风迎面而来,刘淇睿将音宜拥入怀中,长剑砍在他身后的雪柳剑上,发出了“铿锵”的声音,他猛然回身,雪柳剑在弹开上面长剑的同时,流畅的划过了握剑人的脖颈。
一招致命,这是雪柳剑骇人的声名。
音宜从刘淇睿怀中抬起头来,左手中的长剑如月光般耀人眼目。
“两位真是好胆量。”
对面的黑衣人发出了一声冷哼,“区区两人,就敢与我这上百的死士对抗。”
“可否请阁下告知身份,这样我们死也瞑目了。”音宜脸上带着笑意, 低头转了转手上的剑柄。
“你们这种蝼蚁,还不配知道我们的身份。”黑衣人说道,可话刚刚说出口,已经被糊了一脸的白色粉末,他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音宜伸手拂下剑身上的纸包,“事实证明,两军对垒,说话越多的人死的越快。”
刘淇睿在一旁轻轻的笑。
杀戮不会好看。
即使一声白衣在空旷的院落中纷飞如雪,即使他的步伐如鬼魅般飘忽,即使他的身上从未沾染上鲜血。
刘淇睿冰冷的脸在迅疾如风的动作中根本看不清楚。
他快的就像落叶划过天空,飞鱼游过深海。
停下来时,是满地的尸体。
他带音宜出了院落。
音宜靠在他的怀中,风声呼啸,她朝他怀中蹭了蹭。
刘淇睿抱紧了她。
他们出去不久,这个院落就被官兵包围了。是钦差带过来的士兵。可他们冲进去后却发现,这里上百人无一活口。而这几百人,不是将军府的人。
钦差知道后雷霆大怒,下令严查。
他们抽丝剥茧,最后查到了巡抚的头上。
台阶上,一身紫衣的男子坐在那里,看着一边发愣。
“在想什么?”音宜走过去,轻轻在刘淇睿身边坐下,偏头问他。
刘淇睿摇了摇头,转过头看着音宜,“在想,那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做什么啊。”音宜呢喃了一句,伸开双腿,舒展了下身子,然后抱住了刘淇睿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或许在想,如何把那个秘密永久的埋藏吧。”
“要怎么埋藏。”刘淇睿轻轻说了一句,眼睛看着远处,嘴角却有一丝冷意。
“你不是——”
音宜的声音昏昏沉沉,似是随时都要睡过去,“已经想到了么。”
“或许我根本不该带你过来犯险。”
这是很久之后刘淇睿说出的话。
只是没人知道以后。
在这遥远的边城,刘淇睿手中的兵力屈指可数。
只有这次带过来的兵士,他,和音宜。
而这巡抚,在边疆已经呆了几十年,根深蒂固,他掌握着边疆三个城池的兵力,与其他城池的掌权者也有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后患无穷。
刘淇睿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对这种生活并没有什么不适,音宜则不然,她甚至没有见过大面积的伤亡,可是形势所迫,她懂得刘淇睿的无奈,她在努力的适应。
黑夜里的府邸,模模糊糊的,总是格外的可怖。
闪着灯光的正厅,钦差和刘淇睿相对而坐,音宜站在钦差的后面添着茶水。
“王爷。”
钦差端起酒杯,脸上挤出了谄媚的笑,“不知什么时候允许下官出去看看呢,来这边关这么久了,总在这府邸中呆着,下官都要被憋出病来了。”
“孙大人莫急。”刘淇睿笑意深深,慢悠悠的喝着杯中的酒,“时间到了自然会让您出去看看的。”
“那什么时候时间才会到啊。”钦差叹了一声,一双眼睛贼亮的看向刘淇睿,“这再过几日,若是还是查不出什么的话,下官就该回朝了。”
“孙大人莫急。”
刘淇睿还是这句话,不缓不急,站起身替钦差添了酒水。
心急如焚的钦差也只能站起谢恩。
这场酒宴一直进行到了下半夜。
孙大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狐疑,可是刘淇睿却滴水不漏的劝着酒,他三次推说要方便,都被刘淇睿挡了回来。
“孙大人莫急。”
刘淇睿脸上带着平淡的笑意,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直到瞥见外面火把燃起的熊熊烈火,孙大人才蓦然站起身来,瞪着刘淇睿,双唇抖着却不说话。
刘淇睿看了一眼门外,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他看向孙大人,很是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皱了皱眉,又皱了皱眉,这落入了圈套的孙大人,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
“孙大人好好在这坐着,你不懂武功,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刘淇睿站起身,平静的留下这句话,然后看了孙大人身后的音宜一眼,“我们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火光冲天。
密密麻麻的火把把夜空照的明如清空。
都是身穿铠甲的兵士。
却站立在外面不同的两面,长枪铠甲,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