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四】

杨志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在外乱搞女人，却对形同陌路的老婆看得相当严。这倒不是因为他在乎她，而是生怕她给自己头上扣绿帽子，让他没脸见人。这段时间，荷花日夜都守在店时，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田华一有空就去找她，尤其是在晚上，一呆就是大半夜。这使得荷花又喜又怕，她不时劝导陷入爱河的老同学，有时甚至是辞严色厉地拒绝他。她越是这样，执著的田华就越加频繁地找她谈情说爱，因为他强烈地爱上了她。由于他俩交往密切，自然就有人在背后添油加醋地说他们的坏话，且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听。这让荷花十分苦恼，忐忑不安，生怕这些流言钻进丈夫的耳朵里，那她就惨了。谁知偏偏怕发生的事，它就偏偏发生了。

杨志祥从别人嘴里得知妻子的绯闻后，登时火冒三丈，活像只发怒的雄狮直奔“荷花酒家”。他闯进店内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妻子的衣襟破口大骂她不要脸的东西。荷花当下明白过来丈夫为何事而来的，心就不由得虚了起来。她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羞愧得不敢回击他。杨志祥却得寸进尺，越发得抖了起来，尽拣难听的言词辱骂她。荷花实在受不了男人的侮辱，忍不住为自己辩护了几句。这却如火上浇油，把杨志祥激得暴跳如雷。他勃然大怒地挥拳就朝她脸上打去，紧接着又是一阵暴雨般的拳打脚踢，连冒命上前劝架的雪琴也给他用力推倒在地上。就在杀红了眼的男人正欲再一次对跌倒在地板紫药水落泪的女人施暴的时候，从围在店门前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四个干部模样的人，为首的是田秘书，他冲着杨志祥大喝一声年度住手，接着跨步上前把老同学扶起。缓过神来的杨志祥看见了田华，正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一个箭步窜过去，欲置人死地而后快。好在田华带来的三个镇干部早有防备，见状一齐上去将他制服。

田华坐在床边看着给打得鼻青脸肿的荷花好生心疼，却又不知该怎样拿话安慰她，只是深情地注视着半躺在被窝里的心爱女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向她致谦，说是他害了她，他对不住她。荷花神情忧伤地对他淡然一笑，说了句这不关你的事后，就把头仰靠在挡板不，面对闪着白光的日光灯轻轻叹了口气，心情格外郁闷、沉重。田华沉思了下，便问及老同学的婚姻生活状况。荷花默然半晌，方叹着气跟他讲述起自己的不幸婚姻，语调缓慢而低沉，饱含了一种抑郁与悲凉。说到伤心处，她忍不住掉下泪来。田华倾听女人的心声，时不时发出一阵叹息，或插上几句表示愤慨的话。他在为她痛苦，为她抱不平。他瞧着泪流满面的女人，心里难受极了。他伸出手欲为她拭去伤心的眼泪，不料却给她生生地挡了回去。

静默了一段时间，田华重新抬起眼睛定定地盯住她泪迹斑斑的面庞，有些冒昧问她有没有想过离婚。荷花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只冲他苦涩地笑笑，然后将头扭向一边。田华就忙问她是不是心里还在爱他。荷花冷笑一声说，她早就对自己丈夫没有半点儿感情了，还谈什么爱情呢。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呢？田华瞪大两眼大声问她。又是一阵沉默。为了孩子，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她叹口气说，为了自己心爱的儿子，她会继续维系没有爱情的婚姻，她可以忍受丈夫的暴力和虐待。是啊，她是个为了儿女可以不惜一切的女人。她为了儿子的快乐和幸福，宁愿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和快乐。田华也为她的这种深沉的母爱和无私奉献的精神深深打动了，同时又多了份对她的了解和敬意。他思索了一下，搜肠刮肚地寻话开导她，热切希望她能够从不幸的婚姻中解脱出来，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与幸福，并且趁机含蓄地向她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情感。她对他微微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心底却漾起几圈愉悦的涟漪。她抬起青肿的眼睛含情地专注着他，欲言又止。这时田华的手机响了，是镇长在呼他。他只得恋恋不舍地与荷花话过别，然后匆匆忙忙往镇里赶去。

田华走后，雪琴便脱了衣裳，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挨着姑姑躺下。雪琴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她瞅着姑姑脸上的伤痕，气就不打一处来，当着姑姑的面数落起姑父杨志祥的种种不是，还大骂了这个混蛋几句。荷花知道侄女是在为自己抱不平，感激似的冲她笑笑，劝她不必为他那种人生气了，也不要再骂他了，毕竟他还是她的长辈嘛。雪琴听从姑姑的话，也就不再说他了。过了会儿，她忽然笑嘻嘻地对姑姑说，田秘书三天两头店里钻，是不是对你有那个意思啊？荷花不吱声，只是冲侄女笑了笑。过了一下，雪琴又问姑姑会不会跟姑父离婚，喜不喜欢田华。荷花听了，又莫名地心烦起来，没正面回答侄女，只说自己累了要睡了。雪琴也就不吭声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荷花见雪琴睡着了，替她捏了捏被角，然后把灯熄掉。

她浑身疼痛地躺在床上，静听着身边侄女发生的低微均匀的鼾声。她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觉，脑海里又浮现出傍晚时分自己惨遭丈夫打骂发那幕情景，又一次难过得泪流满面。她清楚地认识到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苦日子有的是，丈夫肯定会更加毒辣地折磨她。想到这她不由得打了寒噤，心如寒冰。她又想起田华方才对她说过的话那些话。是的，他的话有道理，我是应该离开杨志祥这条恶棍；我是应该狠起心来砸碎这桩没有爱情的痛苦婚姻；我是应该重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幸福。我知道他是真心爱我的，我也清楚自己越来越喜欢他，对他的爱恋也越来越深了。她的心猛地热乎起来，心间涌起一股暖暖的激流。然而当她想到田华是个有妇之夫，特别是想到此刻正酣睡在婆婆身旁的宝贝儿子，她那颗滚烫的心就一下子掉进了寒冷的冰窖里，痛苦得直问自己该怎么办。这时候冷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映照在她无比忧悒的泪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