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黑衣男子道:“简而言之,练剑就是用来杀人的,而焦兄的剑术却像卖艺杂耍,这样练就的只是手上功夫,越练便离心意越远,除了花巧好看,没什么用处。讀蕶蕶尐說網”
如果之前焦龙听了这番话,定要大为光火,可惨败之下,自是无话可说。
黑衣男子继续道:“不怕焦兄不信,在下从未得过哪位剑术名家的传授,招式方面只是跟军中剑士学过一些实用的击刺之法。而用剑之道,却是在下自一部兵书中参悟出来的。”
焦龙奇道:“兵书也能当剑谱练吗?”
黑衣男子道:“这部兵书旷古烁今,深通天道,不独可以决胜疆场,更堪用来治国安邦,更不要说练剑这样微末的小事了。”
焦龙笑道:“按你所说,我怎么也难理解你会轻易胜我。”
黑衣男子语含歉疚地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早已偷看过焦兄招式,并仔细思量其中破绽,可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此才能一招胜你。”
焦龙闻言先是一愕,随即大笑道:“原来阁下早有预谋,今日是特地来消遣于我!”他霎时间信心重树,心想要是两人初次遭遇,自己尚有取胜之机。而对于黑衣男子所说偷看过自己练剑一事,竟好像没有一点忌讳。
于是又问道:“那你遇见全然陌生的敌人又该怎么办?”
黑衣男子见他对偷看一事不闻不问,连连点头。答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只要是我不了解的对手,我便绝不会轻举妄动。或者韬光养晦,或者撤退避让,以待最佳出手时机。”
焦龙追问道:“要是敌人把你逼到绝境,退无可退了呢?”
黑衣男子摇头道:“凡事必有两面,世间又哪有什么真的绝境,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顺天道而奋发图强,则上天必佑人谋,行事也会无往不利。”
焦龙听了颇觉振奋,随口笑道:“这就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黑衣男子又惊又赞地道:“焦兄果然悟性超凡,这两句话自然天成,通俗浅近,一语点破天道之玄,在下佩服之至!”
焦龙哈哈大笑,连连摆手。
黑衣男子趁热打铁道:“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正是焦兄这样的豪杰之士择主用命、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焦兄可曾对天下哪位英雄有意吗?”
焦龙大摇其头道:“我生性懒散,不愿受人约束,只想凭自己的本事潇洒过活,倒也乐得自在。”
像他这样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心中的国家概念与黑衣男子截然不同,因而也不可能对尽忠报效一类的事情感兴趣。当然他耻为人下的脾气也不是虚言。
黑衣男子半晌无语,不无遗憾地笑道:“如此的话,我倒还是有个合适的去处推荐给焦兄,虽然不免大才小就,也总比你在此餐风饮露为好。”
说罢他便将手上古锭刀向焦龙一推道:“成纪县外,有座荀氏大坞,那里的老坞主荀京专爱结纳天下豪侠,量才授用。焦兄可去那里找一个叫宋谦的管事,他见了此剑,自会厚待于你。”
焦龙并不接过,摇头道:“你我虽一见如故,却是萍水相逢。看得出兄弟对这把宝刀颇为珍视,我不能夺人所爱。”他还是想练好剑术,先回金城报仇,再谋划将来,对黑衣男子的第二个建议也不是很感兴趣。
黑衣男子恳切地道:“红粉馈佳人,宝剑赠壮士,焦兄当之无愧,再要推托,倒显得不愿结交我这个朋友了!”
焦龙见对方如此爽利,胸怀一畅,也就不再多做客套。他早知那刀是柄宝贝,练武之人无不喜爱,心中自然感激无比。
焦龙自黑衣男子手中将那柄内泛七彩微光的古锭刀接到手中,微微掂量,心中惊讶,没想到这刀竟是比剑还要轻盈,忽而又联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兄弟你既说它名叫古锭刀,为何又屡屡称之为剑?而这兵刃看起来古朴凝重,怎么拿到手中却是这般轻巧无匹?”
黑衣男子道:“剑术练到通神境界,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何况于刀?再者焦兄难道没听说过吴钩的大名吗?它形似刀,却有两刃,以宝剑闻名天下。至于剑身七彩相连、轻如芦苇,那自是缘于吴地铸剑名师千百年传承的绝伦手艺了。”
焦龙颔首称是,他不由想起曾经听过春秋时吴国名匠干将、莫邪殉身铸剑的悲壮传奇故事。
心中更是觉得这黑衣男子慷慨豪迈,见识卓远,轻财重义,堪称自己平生所见的第一奇男子。
黑衣男子抬头望望天边月色,忽然站起身道:“叨扰多时,我也该去了。这附近多有山贼出没,焦兄明日还要多加小心!”说罢又将陇西郡的地理简要地给焦龙讲解了一遍。
焦龙心里对他已大有好感,听他要走竟有些不舍,两人都是萍踪之人,再见谈何容易。
黑衣男子道:“焦兄不想问我的名字吗?”
焦龙道:“你不说,我便不问。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虽不知你名姓,却不会忘了有你这样一位好朋友。”
焦龙本非附庸风雅的人,肚里墨水也只半瓶,此刻深感好诗不在辞藻华丽,而在于分明地点出世人胸臆。
黑衣男子大笑着转身,道声后会有期,忽然脚下生风,嗖嗖数声间就已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
焦龙不知道他又在为谁构思祸殃,只能默默为这位无名的朋友祝福。心中感叹像他这样的人,似乎注定要活在黑暗中,一世孤独。
第二天一大早,焦龙战胜了因多半宿未眠而在黎明时分对自己发动猛攻的疯狂睡意,奋力爬了起来。
虽然心中有种莫名的不痛快之感,但还是提醒自己要尽早护送荀小姐回到成纪,使她和她家人团聚。
他将断剑小心地埋在草丘的最高点,以便日后回来找寻。然后将古锭刀放在以藤条编成的鞘中,往背上一负,转身下丘到河边洗了脸,看看天色估计荀小姐应该已经起身,这才回身走向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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