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便纷纷要求唐姬起舞献曲。讀蕶蕶尐說網唐凝谦谢道:“小女子新舞尚未完就,敢请诸位大人改日再求曲罢。”众人皆是不依,窦伍也笑道:“唐姬万勿推辞,今日若不闻仙乐,各位大人恐怕也会怪罪于本将。”众人皆点头如鸡啄米一般,上官颀更是大嚷:“窦大将军说得对极!”
唐凝面凝难色,笑道:“不是小女子刁难大将军,实因这新舞是非得在阁台之上演奏不可,若诸位大人不嫌天寒,倒可借将军府承意台献舞。”
窦伍大喜,道:“这有何不可?来人,召奏坊于露台,为唐姬伴舞。诸位,我等一同到承露台小酌,也不失雅韵吧!”
众人笑着拱手。卢靖低声叹道:“这女人简直把我等视作无物了。唉,玩物丧志啊!”
温辉闻言,也有一句没一句地道:“歌舞笙乐,乃国之大盛事,岂是平常人等能够识得的么!”
焦龙忙打住他的话,道:“温大人勿以为怪。其实卢大人一片忠心,痛恨于朝廷中些许势利、腐朽者终日歌舞升平的样子,若去了这些蛀虫,我大汉江山还不欣欣向荣么?”
两人终于没能吵得起来,还大赞焦龙用词贴切,言简意赅。走至院外的承露台,众府役早将榻、几摆放妥当,台下观者如云,喧嚣四起。大将军窦伍挥挥手,向焦龙暗暗示意。焦龙忙谦辞了两位大臣,趋至台前大将军位次之旁。
窦伍命焦龙坐下,朝旁边一指,笑道:“这是舍弟,名英,官拜河南尹,今知汝来,特来探望。”
焦龙连道不敢,恭敬地作揖致礼,偷眼看去,却是那个瘦子,心下恍然。窦英声音十分高亢刺耳,嗓音颇不稳定,“焦大人可为朝廷立了不朽的功劳啊。窦某在冀州讨贼之时就曾耳闻,这次来一看,果然是传言不虚。”
焦龙连道“过奖”。窦英又道:“据闻焦大人屡出奇招,大败名将韩昭,令天下人为之侧目!鄙人实在没想到京畿官员之中有焦大人这样的奇才。在下与兄长很想推荐你增补羽林,为射声校尉,不知你意下如何呀?”
焦龙不敢贸然应允,道:“大将军、府君大人如此看得起下官,下官诚惶诚恐,若二位大人有命,下官甘心为大将军、府君大人赴汤蹈火。”
窦伍两人笑道:“待看完了歌舞,我们再谈不迟。”
“谨遵台命。”焦龙望望四方,人们大多在等候观赏唐凝起舞的曼妙姿态,只陈蕃、张均等才不时向这边看来。
焦龙望往台上,只见舞姬唐凝忽然出现在承露台的一侧──她换了一身火红赛血的薄纱舞装,内束绵白色的暖裘,俨然看得出那玲珑的曲线和惹火体态,台下众位不约而同倒抽了一口气,随后发出“哦”的一声长音──焦龙甚至可以想像他们大喷鼻血的样子,只不过懒得去认真追究罢了。
她柔若无骨的身姿做了个惊人的起始动作,随着台下乐器的伴奏,灵活地舞动起来。焦龙这才体味到她选择露台作为舞台的道理,一定是用来加强舞蹈的效果。她那宛若神女的舞姿,散发出淡淡的神秘气氛,加上众人的仰视,她的红色舞装又与灰色的天空产生出较强烈的对比……应该说,她是个天才的舞蹈家和心理学家。
窦伍也看得眯起了眼睛,焦龙偷眼望去,窦英的反应更甚于他。只有坐在窦英侧后的那个魁汉还仍能保持冷静的面容,不过他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种火辣辣却强加克制的欲望,几乎和上官颀这些人如出一辙。
焦龙索性观察起台下的众人了:越看越是好笑。心里猜想着窦伍肚里可能的计划,暗道:不管怎样说,升官加薪,是再好不过的了。老子憋了这么许多日子,总算可以出头了!
心里又暗暗想着如何向张均、章尚两方制造说词,迷迷糊糊了片刻,只听身旁突地爆发出一阵阵狂热的叫好声,上官颀扯着大嗓门道:“唐姬,唐姬!”完全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状态。
焦龙吃惊地抬头看去,承露台上的红色人影已然不知何时消失了。众人仍是意犹未尽地叫喊着,但这女子始终没有再到台上“谢幕”。
等到众人终于冷静下来,四处寻她的时候,一名女婢怯怯地出现在窦伍席前,跪禀道:“启禀大将军,我家姑娘已经离开府上,她命小婢来向大将军和诸位大人告罪。”
窦英惊道:“唐姬走了?”不禁站起身来。窦伍也微有不悦之色,强自忍住,斥退了女婢。
“这唐姬,当真连窦某人面子也不给了!府上这么许多客人,难道要本将军一一去赔礼不成?”窦伍恼恨地轻声发泄道。
焦龙嘿嘿一笑,道:“大将军何必跟女人生气。这些妮子,鬼花样多得很,你要认真计较起来,可真是没完没了了。付之一笑,也就可以了,这样其他宾客还以为是大将军这么吩咐的,特别是那个上官颀,骗骗他也好。”
窦伍转怒为喜,笑道:“你说得也对。哈哈,原来你也不舒看书,网奇幻kansHu”com 服那姓上官的。这厮仗着家财亿万,不把我窦某人放在眼内,今天倒要好好看看他失望的样子!”
窦英哼哼地道:“这贱人把我们都戏弄了,改日定叫她好看。”悻悻坐下。窦伍大笑着起身,叫道:“诸位!唐姬的歌舞人称京师一绝,果然不是虚言!可惜她还有要事……”
上官颀惊道:“唐姬走了吗?哎呀!”台下众人也开始乱哄哄地起来。窦英低声道:“这女人真是祸乱,没有了她,兄长怎可能请动这些富商。只光是观舞一项,便是大捞了一笔。唐姬生性又怪,平常除了皇帝下诏,任你出多少银子,谁也休想叫她凝面,更不用谈给面子了。”
焦龙凑过去,低声道:“她凭什么那么骄横?”
窦英嘿地一声,摇了摇头,“你在京中时候还算少了。这女人因能歌擅舞,曾被送到宫里,皇后见她姿色过人,又知书达理,便赐为义妹。”附耳道,“其实是怕她惑乱了圣上,便秘密送出宫去,加封为公主,有这层关系,你说谁敢轻易动她?”
焦龙连忙点头,只见上官颀旁边几人站了起来,似乎也在“抗议”。窦英皱眉道:“瞧见了?上官颀左首那人,就是李应,是为中原首富。其祖为盐铁司官员,其父乃河南六渠督修,兼造铁屯田。此人秉承祖业,虽不在政上,财物却是堆积如山,近来为黄巾造乱之事捐西园二千万万钱,圣上加号为‘辅国侯’。”
焦龙往那儿瞧去,只见一名身材适中,稳练老成的中年人微蹙着眉,负手站立着。脸上挂着冷笑,似是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旁边,便是粗枝大叶瞎嚷嚷的上官颀。再旁边,却是个大胖子,安坐在席上大吃。榻前几上的美食,已大多落入肚中。
窦英见焦龙吃惊的样子,笑道:“这人是陈卫,他吃得越多,钱财便越多。”
再往下看,便是个矮小粗壮的汉子,跟着身后十几名家将,甚是威风。窦英言此子乃四富最末的许义,据说是山贼出身,什么黑道白道的都干过,不知怎么搞的就发了大财,但其地位仍是十分低下,此次能来参加窦府盛宴,缴纳了费用足足十五万钱。
窦英故示与他们关系良好,便又讲了些众贾的别传、秩事,直到重回殿里。焦龙偷眼望去,卢靖与温辉两个,仍在横眉怒目地争执短长,而那个富翁上官颀,则是一脸坐立不安的样子,恨不得立刻结束宴会,插上双翅去追唐凝小姐。
席散后已是傍晚。窦伍在内院东侧厅堂秘密召见焦龙,与会的还有窦英、温辉,还有府掾毕鸣和两位羽林服色的甲士。
分主客落坐已毕,窦伍一指那两名甲士,笑道:“焦老弟恐怕不认得罢?他们是左右羽林裨将军胡威、胡广,是本将军最得意的手下。岁初朝廷诏命本将军率羽林五营士屯扎都亭,修理器械,本将军将兵权分交此二子手,遂无忧矣。”
那两人皆是英气勃勃的青年将军,抱拳道:“焦大人。”
焦龙笑道:“两位英雄,好说、好说。”
窦伍满意地颌首道:“他们对老弟你可是很佩服的。”
胡威微笑道:“焦大人指挥弱势之军,如有神助一般,不但全灭敌军,且令敌酋丧胆自刭,可以说是当今用兵最奇最勇之人了。”
胡广也凑趣地道:“卑职等都未经过大仗,以后还要请焦大人在军略之上,多多指点。”
焦龙心里大感快意,虽是心知自己在被动地吃迷魂汤,也不由得扯高气昂起来。竭力不露笑容道:“多谢二位夸奖,在下可担不起如此重名,不如让给别人。”
这两人皆是愕然,窦伍倒哈哈大笑起来,向着兄弟道:“你瞧见没有,这才是大将之才!那天和司空提起之后,他也一口答应举荐这个贤才。焦老弟,你若得正式提用,那可再不同往日啦。”
温辉仍是风度极好地微笑着,“大将军眼光超群,识见不凡。”
又是一顶高帽子扣到了焦龙头上。焦龙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忙道:“司空大人谬赞下官了。大将军若真能提携下官,以为重任,下官决不敢忘此大恩大德,当衔枚以报。”
窦伍忽然长叹了一声道:“此次京畿几危,恐怕连我也镇不住了。”
焦龙吃了一惊道:“什么?”
温辉看了看窦伍脸色,朝焦龙道:“这件事来得着实紧急。我们已得了消息,湟中义从胡与先零羌复叛朝廷,贼众十余万,攻杀了护羌校尉、金城太守,现已几占大部郡县,锋部还向并州杀来。刺史的告急文书遣六百里快马送达,明日早朝便要报知陛下了。”
焦龙耸然心惊,暗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这些杂碎鸟人,也不让老子安定片刻,尽搞些胡搅蛮缠。不过我也早知道窦伍这么急着提拔老子,是绝对没有好事的!真是果不其然!愤愤作色,忙皱皱眉以掩盖心中不悦,“哦?早闻这些贼寇屡行不轨,却不知有这等卑劣图谋。大将军是否想招焦龙为将,出征西凉呢。”
窦伍眼睛一亮,不由得立起身来,“焦老弟不愧为朝中栋梁,这件事原本十分棘手,可只要老弟你一站出来,那就再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起轿回府时,已近亥时,章尚府副总管李园早得了消息在门前迎候。一见轿子到了,忙命落轿,亲自上前掀帘,搀扶焦龙下轿。
“主公已等得心焦火燎一般,好几次要小的到将军府接大人回来呢。”
焦龙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了一事似的,道:“相信章大人也得到那逆贼徐璜自尽的消息了,你派人速到城外游苑庄,去给我把那个叫佟威达的家将调到我的别院来,这两日若是徐璜余党作乱,我们也要有所防备。”
李园见焦龙似是十分信任他一般,交待了如此“重要”的任务,忙感恩戴德地躬身领命。焦龙自去后堂见章尚,一边走一边想:此时这家伙也该跟热锅上的蚂蚁没有两样了,窦伍秘召我与其一干心腹开会,其中详情,是否早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呢?暗自计较了一番,加快脚步赶去。
堂中屋门紧闭,不知里头众人正密商什么。府内几名家将头目从紧闭的大门一侧闪出,行礼道:“焦大人来了。章大人和几位常侍正等着大人呢。”
焦龙敲了敲门,章尚尖利的声音传出,“是焦龙吗?快进来,咱家都快急死了。”
焦龙径入堂中。两名服色低微的官员低头喏喏地从焦龙身旁退了出去,焦龙心中一动,知道这些人必是将军府的作探。待他们关上门,这才躬身道:“章大人安好。”
章尚连道坐下说话,急不可耐地凑近了身子,“徐璜死了,你怎么不立刻遣人来报?”
焦龙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原以为他们必是要问窦伍与将军府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一上来先说起徐璜。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还有什么不利之处,让他们耿耿于怀的吗?不明就里,呐呐道:“他?他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不就是想要他死吗?”
章尚站起来,摇摇头道:“你险些坏了大事!”焦龙吃惊地抬头,见章尚用犀利的目光望着焦龙道:“徐璜余党可在我们之前进了宫,面见圣上,极尽诬害能事,谎称我等中伤徐贼,要皇帝密诏讨罚我们二常侍,杀头示众呢。”
章尚见焦龙惶惶的样子,脸色稍霁,道:“你不知道咱家也不怪你了。不过这徐贼当真是密谋已久,连死后还要让我们不好过。圣上正在气头上,小太监左绾因与徐贼的余党驳斥了几句,便被下命处斩了。唉,邵常侍已星夜赶往宫内说项,望能感动圣意。最好委过于左绾他们,也算免了我等的大罪。”
焦龙看着他,忽然觉得头皮发麻。连曾经的部属,已为他们牺牲了的两个小太监,死后竟也要当垫背,成为斗争的台阶,死者若泉下有知,一定不放过这些鸟人!默然了一会儿,道:“卑职……卑职没想到会这样,那时徐璜伏诛,卑职便精神大振,忙着应付窦伍去了,全没想到这方面。邵常侍会有危险的吗?”
章尚嘿嘿道:“那可难说。圣上喜怒无常,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不过邵冲素有忠心,定能体解上意,曲意逢迎,待圣上不咎此事,再行处理其他,也就罢了。徐璜的亲属刘元起,乃小平津关都尉,御步骑五千人。他现在哪里?”
焦龙装作回忆的样子缓缓道:“应该……还在营中吧。这刘元起被卑职生擒之后,徐贼多曾索要,卑职却一直没放还他过。”
章尚露出一丝冷笑,道:“这就好。没有了刘元起,徐璜余党便是群乌合之众,一触击溃。明日我便要招集京师卫将军卒千人,一举荡平徐家,凡抗命者,格杀勿论!刚刚和几位将军府属官提起窦伍,他果然得到西凉大乱的消息了!这可好,咱家也正想举荐你出征雍、凉呢,窦伍如此看重你,倒真省了咱家不少事情。”
若焦龙没有准备,这话真能吓出他的精神病来。原来窦英通宦之事,确实不假。他妈的,要不然怎么老子刚刚完会,这些太监就像装了窃听器似的,什么都知道了?
章尚得意地瞟了焦龙一眼,笑道:“将军府的事情,咱家一清二楚。你大着胆和窦伍应酬,他要你做什么,只管答应下来。放心!此次咱家会密奏圣上,命你只担个副职,随军参事而已,决不会担着半分干系。哈哈,哈哈,窦伍还蒙在鼓里呢。他不愿为朝廷分忧,却令汝替他出征,坐收利益……这未免也想得太美了罢。
焦龙闷闷不乐地回到府上,李园、佟威达带着数名家将赶忙迎了出来。原来他在章府计议之时,李园已亲自带人持章常侍令出城把佟威达等接了来。几人风尘仆仆的样子,顿让焦龙觉得此人逢迎拍马之术简直到了一个境界。他心下一喜,展颜道:“李兄真是辛苦了!”将他又请到厅上喝杯茶,吩咐碧莲将焦富曾经的帐册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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