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唐凝叹了口气,道:“你的神情、姿态,包括你说的话,走路的样子,每一处都与众不同。讀蕶蕶尐說網有你在的宴席,我即使表演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望向你。但我每次看你,你都在忙别的事情。在窦伍府你根本就没看过我,却在看别人的样子发笑!我那时真的气坏了……”
焦龙吃了一惊,回想起来那天的事,确是唐凝在台上表演,自己在底下想别的事。焦龙暗叹:她竟这么在乎我的注意程度吗?不免有些歉疚地道:“你、你和我焦龙初次见面,怎么会有那样的事呢?我当时压根儿也没想过你会看上我。”
唐凝羞涩一笑,眼中柔情如水,“或许这是天命罢。凝儿早就听说了你的大名,后来胡威、胡广向我说了你指挥新造的铁甲骑兵,横扫了韩昭万人精兵,还逼得他自杀。你知不知道,韩昭多么有能耐,他在京中的时候,天天都到晶玉楼来,就希望凝儿为她一个人跳舞。而凝儿那时倾心于他,几乎都要答应了!”
焦龙“啊”地跳起来,指着她鼻子,半晌才叫道:“韩昭是你的老相好儿?!”
唐凝听他说得鄙俗,羞得满面通红,忽又咯咯笑道:“噢,太好啦!将军为凝儿嫉妒了。”
焦龙心道:原来韩昭没死的时候,追求过唐凝。而她也很喜欢那姓韩的。那么说我害死了韩昭,她应该来报仇才对!怎么还会爱上我?
焦龙不无狐疑地看看她,摇头道:“我不是妒,是不得不有些隐忧。你既和他好过,那怎么会不想方设法干掉我,为他报仇雪恨呢?你是不是想说清楚再动手……”
唐凝笑得喘不过气来,道:“焦将军能在修罗场中进出无碍,怎么如今胆子却那么小?凝儿只不过说倾心于他,没有说已爱上他吧。更何况他这人脾气太坏,没人能受得了。凝儿是因他能打胜仗,这才有点为之动意呢。”
焦龙听她的口气,不禁颇为沮丧地接口道:“原来你看上我焦龙,是因为我打过胜仗。若哪天被打败,你就会不喜欢了吧?”
唐凝微微一笑,春风满面,“原来将军也是这样在意我的!凝儿感激不尽。凝儿只求将军能永远这样对我,再也别问喜不喜欢的话了。”
她拥住了焦龙,“凝儿喜欢你的人,而不是其它。从那次见过你后,我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只有你的影子在晃啊晃啊,连做梦,都会想起来。”
焦龙听到如此痴情的话语,再看她脸上淡淡的红潮,心里一动。她继续道:“凝儿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只是想着要来见你,要和你在一起。但那时我听说将军要去打仗,要去凉州讨贼了,于是凝儿便没日没夜地赶制舞曲,那天那曲实是为你一个人写的……”
焦龙望着她满含爱意的眼神,心中暗骂自己不解风情:原来是为了我创作的!奶奶的,老子没有艺术细胞啊!
焦龙搂住她,唐凝也全心全意地偎在焦龙的怀里。她的声音悠悠的,充满了离情别绪,“郎出征兮千里,妾惆怅兮断肠。凝儿跳了那一曲舞,而你真的那么用心地看完了。我于是知道自己应该说出来,应该告诉所有人,凝儿有了意中人了。”
焦龙真想狂吻她,那种心中甜美的滋味是别的情感不能替代的。唐凝抬头一笑,又接着道:“那回我来恳求你带我出去,却没敢完全说实话。郭胜的确逼得我很苦,可我也是不想让将军出征后,自己只能在京里愁断肝肠,所以才来找你。”
焦龙心中狂震,不知是甜蜜还是疼爱,只觉胸臆大放,只想引吭高歌。他喃喃地不知说了些什么,便深深吻了她,这是焦龙第一次哪么充满爱怜地吻她。她在我焦龙怀里发抖,声音低低的如凄如迷,“凝儿还要感谢佟威达。他让我知道了焦将军是怎样一个人,是怎样正直怎样重情的一个男人,他决意为将军去死,却没想到竟一语成谶!凝儿好难过,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人哩。”
焦龙心头蓦痛,禁不住长叹一声,“他确实是我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不过你也别难过了,出了京师,我就会为他举行葬礼,我不会让他死后不得瞑目,连块墓地也没有的。”
唐凝垂泪道:“都是凝儿害了他!我不该向他询问你的事情直到深夜,害得郭胜突然来袭,竟连防备的力量也没有。”
焦龙摇摇头,尽力不去想那次被刺得体无完肤的佟威达的惨样。焦龙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甚至觉得诛了郭胜三族也不足解恨。“别说了。这样吧,你赶快先回宫去,以免有人疑心起来。我会拨十名精干的家将跟着你,有什么事,尽快来通知我。”
两日后早朝。
大将军窦伍最末一个来,踱着方步,身后胡威、胡广如影随形地跟着。众官都远远地堆起笑脸向他打招呼,窦伍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哈哈,眼光却直接转向焦龙。
“啊,焦大人,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看书!网txtkaNshu*com ”他腆着肚子,颇有些不高兴的意味。这顿时让焦龙想起,回来之后竟还未去拜望过他,当然还有章尚,都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忙施礼揖拜,故意又使嗓子哑了三分,“承蒙大将军关爱,在下喉疾未愈,怎么敢惊动了大将军与诸位大人呢?只好装聋作哑,留待日后再向大将军与诸位大人补报了。”
众人见焦龙嗓音的确难听,同情之间,也都赶忙赔着笑起来,皆道无妨。窦伍皱了皱眉,显然是因为焦龙的声音太难听了,他的气一下子便没了,趋近一步道:“没有请太医疗治吗,这副样子真是不妙。”脸上多云转晴,哈哈一乐,“诸位,看来焦大人亟需美女、酒宴调治呢,若连饮竞日,又有美人唐凝的妙舞,恐怕只需三天,病即大愈了!”
众人无不欢笑。焦龙生怕再挖掘下去,唐凝秘入自己府中的事情就被人知道了,赶忙笑着向众人施礼,倒引得不少人慌忙回拜。
窦伍又闲聊了两句,便被别人拖去谈话。焦龙环目四顾,见太尉黄琬正与一人讲话,却是久违了的荀爽。心中大喜,快步走了过去。
黄琬见到焦龙,笑着引荐,“来来来,此子姓荀名爽,乃颍川名士,博学多才,你可要跟他多亲近亲近。”
焦龙向黄琬见了礼,随即朝荀爽相视大笑起来,“在下与荀兄早已是惺惺相惜,成了要好朋友了!黄公恐怕还不知吧。”
黄琬一怔,随即释然,“贤婿交友天下,果然了得。荀爽进京不过数月,却已是名声远播了。一干知名贤达,无不欲交结于他。连犬子也时常往荀府走动呢。”
焦龙对荀爽的佩服自不必言,深感此子的名声才学,见地知识都远远在普通人之上。焦龙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也会意地谢辞了黄琬,陪焦龙走到一旁。
“焦兄!多日不见,听说现在已升了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了?”
焦龙笑着点头,拉住他的手,“你近来可好,这一段时间我竟然忙得脱不出空来去看你,真是抱歉。”
荀爽笑道:“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不知兄长在忙些什么,若在下能帮得上忙,请务必知会一二。”
焦龙敛容叹气道:“也不瞒你老弟,现在我忙着搬家的大事,还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可以不露风声地安然出京。”
荀爽吃惊道:“焦兄在京师里稳稳当当,官也越做越大,怎么突然兴起了要走的意思?难道此地还有什么凶险的事情不成?”
“唉,一言难尽啊。我当然不怕,可是我有一大帮家眷,想全都安然带走谈何容易!上次跟你讲的没忘吧,这京畿可真是一滩浑水,我每次睡觉的时候都感到不踏实,所以最好弃官逃走,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荀爽知焦龙心意,轻轻点头长叹。“若是不明白焦兄的人,还会以为焦兄只是个没有眼光的贪财小人罢了,而在下却深知,兄长乃不世的人才。听说,是将军出谋划策,将郭胜那厮满门抄斩的?”
焦龙大感震惊,忙作出个噤声的手势,转顾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可别传出去,否则我焦龙死到临头都不知怎么回事哩。”
荀爽见焦龙慌张的样子,笑道:“果然是兄长所为!嘿,兄长莫慌,这只不过是在下猜测出来的罢了。”
焦龙吁了口气,道:“你要吓死我!你怎么猜出来的,难道我做事留了尾巴?”
荀爽压低了声音,却是满腔喜悦地道:“在下已深喑京畿种种事务。前次骠骑将军董忠之事,不就是焦兄出面的吗?依在下看来,焦兄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做这件事,或者与董骠骑,或者与太后,一定有甚么约定。但依此事剖析,尤其郭胜在晶玉楼作乱,被太后耳闻目睹,以至诛族,在下便大觉怀疑起来:那位唐姑娘不过是一个常在皇后宫中走动的名媛而已,太后又素与皇后不和,天下尽知,她怎会突地关心起一个身外之人呢?其中必有原因。据闻郭胜人多势众,却仍被擒。以此所料,便知此事确有预谋,是布了陷阱等阉人就范而已。”
焦龙又朝四边看看,微笑起来,“荀兄这话可千万别对任何人说了……对了,你是怎样知道这是我焦龙出的主意呢?”
荀爽忍俊不住,道:“依在下所见,当日在场官员,必有使计之人。而此人又与太后关系甚密,不然太后决不会在朝后召会诸卿。而焦兄凭着与太后的关系,又有非凡手段,那主事者谓谁,恐怕不想也就知道了!”
两人抚掌大笑,颇有英雄相惜之感。焦龙问起今日怎会见面,荀爽欢喜地道:“听说兄长十余日不归,在下夙夜忧焚。今日听说兄长上朝,怎么也要主动请缨,来随侍顾问了。”
焦龙大笑,随即感动地道:“荀兄真是关心备至啊,不过那十余日,我对外说是赶去致哀,实际上……”焦龙靠近他耳边,轻轻告诉他真相。荀爽愣了半晌,这才摇头道:“原来兄长和嫂子如此情深,闻之令人感沛呀!这般大秘密,焦兄能据实以告,把在下当做心腹之人,真叫人感激。放心,在下绝不会到处乱说的。”
焦龙很不高兴地道:“怕你乱说我还告诉你干嘛?说这种话,真是让为兄寒心!”见他赶紧道歉,又转嗔为喜,“今天晚上来我府上吧。还有好多事情要跟你商量呢。嘿,一看到你,不知怎么,觉得天大的困难都可迎刃而解了。”
朝会上针对焦龙的发言额外激烈。
还没等刘宏来得及安慰一下焦龙的嗓子,皇甫郦越众而出,道:“圣上明鉴,焦龙身无寸功而历任将军府掾,至虎骑校尉,此一罪也。本月以来,他本性复始,目无朝规,已历十有九日不上朝面圣,此二罪也。自加守军中侯之日,从未至五营校尉处议事,也未见排疏议奏,以至近来宫里宫外乱者愈乱,宿卫军夜不归营,此罪三也。小臣还发现卫尉处简册记录,载步兵、射声校尉兵众滋事于西市,而被都尉擒下。此皆焦龙治军不力,不堪委以重任!现劾奏于此,请圣上明察。”
立有黄门接章奉上。焦龙措手不及,心里又惊又怒,暗道:此次恐怕有难。屏息静息,努力不把恐慌之情写于脸上。
刘宏看了看,脸色一沉,“焦卿,真有这事么?”
焦龙忙出班跪倒,哑声道:“微臣自接任以来,如履薄冰,唯恐令陛下和诸位同僚们失望,但终于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甫大人是言无不切中微臣要害,令微臣痛感上有负圣意,下愧对同僚,羞惭欲死。微臣请求辞去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的职务,自贬为庶人,以示惩处。”
朝堂上鸦雀无声,众人齐齐地把眼光都投向焦龙。也许皇帝只要一句话,焦龙的所有既得利益便统统化为乌有。而这些令人垂涎的东西,谁也不敢想焦龙竟会主动要求放弃。焦龙这一计,实际上是以攻代守,要不然全面胜利,要不然全盘瓦解,总之一拼而已。
刘宏反倒犹豫起来,望望身旁的众常侍。此时大将军窦伍干咳一声,道:“陛下,臣有言上奏。”
刘宏闻声,朝他点点头,窦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朝众人环视一眼道:“我窦伍一向主持公道。焦大人的才干,相信诸位是有目共睹吧?”
诸臣唯唯喏喏,罕有不点头称是的。窦伍傲然一笑,道:“既是大才之辈,陛下又岂会不加重用呢?焦大人忠心可鉴,我窦伍可以保荐他。”
皇甫郦忍不住插嘴道:“大将军保荐的人,难道就没有错吗?”
窦伍闻言大怒,刚要暴跳起来,便被司空温辉拉住。温辉嘿嘿一笑,出班道:“大将军曾举荐焦大人领兵征讨北宫,因你侍中颇有微辞,也就罢了。现在侍中又开始计较起规矩来了。请问大人,你身为侍中,却为何要到九卿处明查暗访他人之错呢?步兵、屯骑校尉,也是你这样职司的臣子能够过问的吗?”
众人轰然一笑,朝堂上顿时有些幸灾乐祸的私语声。皇甫郦虽然老奸巨滑,也抵挡不住如此犀利不给面子的言语,强声道:“身为臣子,自该以朝廷大事为重。我皇甫郦劾奏焦龙,乃为社稷和圣上的安危着想。”
温辉哈哈大笑,突然朝刘宏躬身道:“请陛下明察。皇甫郦分明是栽赃污陷,诽谤同僚!望陛下立刻将之交付廷尉审问。”
刘宏看着这一幕,倒不知如何是好了。猛听有人出班道:“老臣法真,愿为圣上分辨是非。”
刘宏嗯了一声,抬手道:“免礼,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焦龙方自跪在地上。闻言大骂一声老狗,这家伙奔出来,准没我焦龙什么好事。
果然,法真笑道:“皇甫大人之言也许太过,但依老臣看来,焦大人也确有些逾矩无礼了。十有九日不朝,以过可劾免庶人。而又未以宫室全责为忧,散漫无纪,以致增损制度,虽有大才亦不可大用也。”
刘宏皱眉道:“那依卿看,该当何如?”
法真奏道:“念在焦大人少不更事,减罪一等,姑且就免去是职好了。”
焦龙伏在地上,心里恨得要命,暗道:有我一天,你别想过好安稳日子!记着,我焦龙定会去蜀中报仇雪恨,把帐一笔一笔地要回来!
朝中刚沉寂了片刻,便听黄琬苍老的声音道:“法大人此言欠妥,陛下万万不可如此。”焦龙心下一定,暗道果然岳父大人赤膊上阵了,此次若相助了小婿,日后一定好好地疼惜莺儿。
法真冷笑道:“太尉大人也出来为之求情吗?”
黄琬哈哈笑道:“非也。老夫知其学识、爱其才名,这才不得不说上两句。”
刘宏点头道:“太尉慧识卓具,一定有公允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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