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孙定方瞠目结舌,脸涨得跟猪肝一般,“主公,我什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你……”
李宣摇摇欲坠,几乎要昏了过去。讀蕶蕶尐說網我打了个眼色,孙定方慌得赶忙笨手笨脚地扶住她。“夫人,你没事吧?”
我哈哈一笑,趁机道:“那你们谈,慢慢谈。”赶忙退了出去。心想:连夫人都叫上了,还说没意思。就算我乱点鸳鸯谱,又怎么着?总该也是个月老吧!大感得意:咳咳,老子是什么人?这种捡麦子的差事简直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我每天干十件八件都不费吹灰之力。
中午喝酒吃烤肉之时,就看不见孙定方了。旁人问起,我便会推脱说他出恭。某些人很奇怪:怎么出恭要那么长时间,一个上午都拉不完吗?不过正值吃喝之际,这样问出来未免有失体统,这才作罢。
酒酣之际,我命令冯延上来答话,此人比在京畿看到时更显瘦黑,眼眶深凹,满脸风尘。不过他是个大个子,比我高出小半个头,全身披挂,别有一番魅力。
他跪倒在地,“冯延参见将军!”旁边甲校忙提醒他,“现在要叫主公。”
我哈哈大笑,“无妨。冯延兄弟,来,坐到我身边来。”
他吃惊地顿了一下,“小人不敢。”
我亲自过去搀扶他,挽着臂膀拉到主位上坐下。众将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羡慕与感动的神色来。冯延兢兢惊惊地,侧过身子。我拉住他的手道:“冯兄弟客气什么呢?前次若非你在洛阳与敌斗智斗勇,不但将士们的家属不保,连本将军的性命也恐怕保不住了。”
冯延动容道:“主公如此放在心上,小人百死也不能报答主公的恩情。”
我笑了笑,便向诸将、家眷们讲述了当日在洛阳死战的情景,特别点到冯延等引开敌军大部,而我才得以东撤。即便如此,还折损了段。若是没有冯延的支援,恐怕我这一拨子没几个能活得下来。
讲到段战死,我的眼泪又淌下来,冯延的手被我紧紧握住,亦是相陪垂泪。他到了峄醴,还不知段的死讯,如今乍闻噩耗,悲愤得立刻就要请命再大杀他一场。我叹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冯延兄弟,你这次立了大功,全军将士无不赞叹,将军们也非常感激,这是许将军和秦夫人送给你的玉珠。”
我取出一颗耀眼光泽的大珠敬奉给他,王祁等送过东西,但却不是如此奢华之物,但听我这样说,自是个大大的人情,便乐得闷声大发财。冯延接过礼物,向王祁拜倒称谢,我接着道:“以你的功劳,又有智计,真是难得的人才。我已知会司马将军,破格提拔你为虎贲校尉,率后军营,统领原许将军的位置。”
冯延当然知道这校尉有多大,以他甲校的身份,狂升了十七八级这才有此殊荣。大惊伏倒,叩首道:“小人不敢从命。主公的赏赐太厚,小人没有那么大的功劳。”
诸将也都有点吃惊般地议论起来。我笑道:“就光看你出奔洛阳后并没有按我的命令立即返来,就知道你有很高的军事造诣。你御众有方,这些甲士才能一路跟随你吃苦受难而不散逃。我焦龙一向用人不疑,只要你有能力,我就封赏。众将亦同。”
王祁欣然命人取出虎贲校尉印绶、令剑,捧与冯延。冯延磕头流血,接受了一方重任。仪式完毕,我又传加赏冯延轻车一辆,兵甲弩服十套,旗帜五彩,命后军营官属骖乘、御马,前后鼓吹。跟随冯延回来的二百零九名士卒一律升为校尉甲士,为其亲兵。命工匠速起冯延宅坻,我亲为题额。冯延长跪拜泣,道:“主公隆恩,冯延当折颈图报!”我呵呵大笑,搀起他,又亲自扶他上车,让他在鼓乐声中被众人目送而去。
诸将见如此情况,都不由得流露出敬服、感激的眼神。我笑道:“各位将军都要好好立功,不但是打仗如此,平日里工作更需如此!这样才能恩典荣光啊。”
当下接着烧烤野营。我与俞翠儿、莺儿、凝儿躲到湖边密林中窃窃私语,一面心道:现在我拢络人心的手段也愈发厉害了。冯延被这样捧着,其他人还不都拼命指望立功吗?嘿,谁说我不是当官的料子?望着湖面平静得宛如明镜般光滑,不禁心下大畅,暂时抛开了其他念头。笑道:“俞翠儿,想当初在南郑,面对着一个美丽的池塘,我们在一起谈天说地,卿卿我我,真是愉快。对了,我们还一起……”
俞翠儿脸上发烧,嗔道:“别说!你要是说出来,我就不理你了。”
真是欲盖弥彰,她的话一出口,别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莺儿凝儿一起掩嘴笑了,俞翠儿羞得想找个地洞躲下去,嘤咛一声,投进我的怀里,不依道:“你这人最坏了,老是想办法嘲弄人家。”
我满足地搂着她,在她头发间轻吻着,“男女之事再正常不过了,怎么你会这样害臊哩?是不是怕莺儿凝儿看你的笑话,那我赶她们走好了。”
我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却是眨眨眼,摇摇头,示意她们留下。莺儿凝儿还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么,一起围过来打趣俞翠儿。俞翠儿又急又嗔,起身追赶她们,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远远的林间,不时传来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我唇间的微笑还没有逝去,心道:这样美好的时刻,难道还非得靠武力来维持吗?唉,真是没有办法的社会呀,动荡、混乱、腐看书*网言情kanshu^coM 败、衰弱、穷兵黩武,还有什么比这个时期更糟糕的吗?我真应该听从俞翠儿的话,早点动手准备。欣格在西海有威信,我就在那儿定居,也未尝不是好事。苦笑了一下,又想:那时候拼命想逃出神海族,到中原来。现在又拼命想逃出中原,回西海去,老子的大脑若没有屎,才真正奇怪哩。
野营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才看见孙定方的影子。满脸都是忐忑不安的神色,而李宣则红肿着眼睛从帐内出来,看见我一甩袖子便走了。我连忙命唐凝等人去安慰她,心里奇道:莫非孙定方对她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
我派人询问孙定方,他无论如何不肯说。我只得亲自在将军府衙召见他。
“你到底怎么回事吗?你对李中郎说了什么,她怎么会哭成那个样子?”
孙定方摇着头,皱着眉。当初我跟他提起“引荐”李宣之时,那个样子眉飞色舞的,哪里像现在这么狼狈。
我略有些恼怒,加重语气道:“若你对她有非礼之举,恐怕她会立刻自尽。你不想看到她有什么意外吧?”
孙定方一惊,叫起来,“末将真没、没做什么!主公那么一说,李中郎就哭起来了,后来不论我怎么劝止,她只是越哭越伤心。末将……末将还坦承了……只是她……”
他的脸红起来,我瞪大了眼睛看他,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孙定方竟然也有胆子向女人作爱的表白呢。我只知道他打仗谁都不怕,而不打仗就怕应付女人。我的莺儿、凝儿都曾经开过他的玩笑,他那副傻样是装不出来的。
心念一宽,又暗想:没做什么就好。李宣的哭有三层含义:一是害羞,这是主要的。二是紧张。三是觉得自己不守妇道,有失礼仪,这是最次的。像我们这种色狼,研究女子心理最是娴熟,想当年我追求前女友时,每日情书绵绵,飞燕传鸿。每隔一小时发一封电子邮件,多累呀!可到了这时代,只要有本事,找老婆简直太简单了!提个亲,人家立马急吼吼地就给你嫁过来,还生怕你不娶她。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真是天翻地覆。
是时,门当户对已是传统习惯,史册曾提及屠户女嫁与卖饼郎之事。李宣的条件甚高,初时我想介绍个门当户对的给她,后来想想,这一摊子恐怕也只有老夫才可勉强入围,总不至于让我再娶一房吧。挑来选去,还是觉得孙定方合适。除我之外,军中就以他的官职最大,因是最早跟从我的二十名京畿虎豹骑都统,所以无论声名、威望、资历都无可比拟。他刚烈勇猛,小有韬略,每战必冲锋在前,受伤最多。我因而送其雅谓曰“虎牙”,亦即全军的中流砥柱。现在他官升四品,可自置官属,加上以前积赏封功受秩,条件也挺高了。况且,他与李宣年龄方面也比较相当,别人若非太年轻,就是年纪太大。
因而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开解李宣的心结。我跟孙定方说:“李中郎若同意这门亲事,你怎么感谢我?”
孙定方两眼放光,干咳一声,作贼心虚地低下头,“末将……末将……”
“嘿,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到节骨眼上就哼哼唧唧了?真没出息。到时候请我喝喜酒吧。”我笑嘻嘻地走出府衙,拜会李宣去了。孙定方则是坐立不安地回去等候消息。
俞翠儿等人奉了将令,去劝说李宣了。自然其中有大谈孙定方如何如何好的谄词。婢女领我进入中厅的时候,我正看见李宣为难地低着头,道:“妾是寡居之人,不能为先夫守节,怎敢蒙忝建威将军之妻呢?”抬头看见了我,不禁掩面。
我笑笑,坐在下首,“李中郎这么说,就又是在向陋习低头了。男人丧妻可以再娶,女人丧夫为什么就要守身如玉呢?这自然是把女人看成男人的附属物,是可以任意买卖、欺凌、压迫、残杀的牲畜嘛。什么道、什么礼,在我看起来,简直比放屁还不如!李中郎丧夫失子,举家悼亡,正是人生之大不幸。现在有这么好一门亲事,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应允下来呢?”
黄莺道:“是呀宣姐姐。孙定方将军为人敦厚朴实,心地和善,虽然少了点学问,但是个好人哪。宣姐姐有礼乐文采,通五经六典,博学多识,相公说孙定方是高攀了你呢!”
我接口笑道:“不错。孙定方说一见你,就手足无措,话都讲不出来了。李中郎才貌相全,这样的婚事到哪里找去?”
唐凝噗哧一笑,道:“相公越说越离谱了,哪有这样打趣人家的?”依着俞翠儿,又道:“只是以后宣姐姐嫁到司马家,定会和建威将军如胶似漆,凝儿可就难以听到姐姐美妙的乐曲了。”
众人都会意地欢笑起来。李宣面色菲红,呐呐如蚊鸣般地辩道:“谁……谁说要嫁人啦?”在丫鬟们扶持下,飞也似地逃回房去了。
十二月初,我亲领掾史、属将二十二人,大摆鼓吹,登门代孙定方向李宣提亲。礼物中有金五十镒,银百镒。犀角一只、珊瑚二座、明月珠、琥珀、青碧翡翠各五块。这样丰厚的礼物送上,就是为了将来他们成婚后,共同用度不缺的意思。也是我比较照顾孙定方清俭的一种作法。
楚俞翠儿以安国长公主的身份赐婚,于面子上也给了十足十。当下孙定方又亲来府中叩首谢恩,诸将同贺起哄等等,不一而足。
次日,我登台拜帅,着舆服、玄冠、衣饰山龙九章,备五彩。
众将乘舆备文,统着骑士铠甲,手捧雁翊合面盔,齐整划一。众掾属、令史、从事、将军府官属着祗服、戴长冠。士卒青锁铠甲,参加阅兵。
首先是祭祀致礼,官属在身边提醒,我跟着操练,像是行尸走肉。待到这一套古法好不容易结束,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当下,传建威将军孙定方,以步兵五百、骑兵五十名赐为其属,意即为他所有。只要没有违规乱纪之事,永世统兵,死后嗣子,子后嗣孙。诸将中凡建立功勋,便视情封赏加赐。如遇罪则撤并。另置食邑,足军足食,但户口统归将军府,不像朝廷一般,作为私人财产。
又以横野将军马俊、辅义将军王祁各置属步卒二百,骑二十。即升前军校尉鲍秉为中垒校尉,领中军营。以原长水校尉金猛领步兵营,为步兵校尉。拔别部司马宋威为前军校尉,领前锋营。兵曹掾史龙青为长水校尉,领长水营,童猛迁裨将军,镇峄醴,兼任龙青原职。
军侯刘肇、李敦、姚广三人,分别到孙定方、马俊、王祁帐下听用。原前军司马宗稠,迁甲骑都统,盐运之事暂时交他处理。
王据以律令掾史、给事中郎加拜将军府功曹,仍督律令诸事。
最后,以最隆重的礼节拜从事中郎李宣为军师中郎将,秩比二千石。当时封受绶带、印信、并假以将军令剑,所位之崇,令诸将无不羡慕。我这一手,也是故意做给孙定方看的,待他结婚以后,如果胆敢对李宣不好,她即可以此令剑先斩后奏。
如此大规模封赏三军,实际上是扩军备战的征兆。这几日传来东狼谷氐民的消息,言称他们众七八万,却是分成小股小股各不相属的集团互相攻击,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巴氐人素在蜀中,有南蛮之称。蜀郡称治是在西汉,是时武帝御将连平西南诸夷,四方安统。然而东汉时民族矛盾激化,羌氐混杂,西南边陲骚乱频繁。氐人多居山壑之中,不耐平川,好五色衣饰,形像奇特。但他们讲守信义,无羌人般粗暴野蛮。只是因为朝廷统治苛酷,这才造反为乱。
东狼谷氐人乃迁居的滇中遗民一支,最近才闹腾得不可开交。州郡无法镇压,也不敢上书朝廷,所以为乱滋甚。不过他们并非匈奴一般的游牧民族,只有当他们感觉到压迫和失去自尊时,才会起来反抗。汉时常见奴、仆、役、从,亦少有氐民身影,他们被俘后通常不愿为牛作马,宁可自杀。
春正月,于峄醴城中召开宴会,大会诸将。向朝廷遣使贡献腊八用度之物。修矛备戈,准备出征。
二月庚戌,太尉张延罢,朝廷遣使持节于长安就拜车骑将军温辉为太尉,以表其功。由是他开创了三公不在京畿的先例。群属亦有封赏,汉军六路出击,唯独董卓一路全军而还,屯于扶风,诏拜嫠乡侯,邑千户。听说参军孙坚也封了个别部司马,光耀回京了。
与此类同的,还有些加官进爵的消息。听说中常侍邵冲也升了,爬到车骑将军的位置上,令人大吃一惊!
去年洛阳皇宫刚造好西园万金堂,眼下又开始修玉堂殿,铸四座铜人、四座黄钟及天禄、虾蟆,又开始铸四文钱,加速了通货膨胀。江夏郡赵慈造反,杀了南阳太守秦颉,此乃东面战情。西边的韩遂则杀了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拥兵十余万,进围凉州陇西郡。可谓多事之春。
数月来我疯狂在畿辅招募兵马,加以调训新兵,精锐步骑已达两万人,粮食无缺,而以盐铁斥卖所资换得凉州马匹五千余,平氐的工作已然齐备。我即令建威将军孙定方为副,李宣参军,起兵五千亲讨氐人。
原本我不想亲来,到底有兵有粮,派些将军就是了。但考虑到民族问题,还是觉得慎重一些较好。若是孙定方、成公英等来,一味恃蛮争斗,说不定寸功难建,所以只有致力调解民族关系,才能不费气力胜之。经过研究,我和李宣一致认为,此仗的精妙处不在兵多、势猛,而在于如何笼络氐民。因此我全部军队,只有五千人。将军司马、五营都统楚俞翠儿代行将军事,统镇吴岳。
历锋校尉成公英仍是寸步不离地护在身边,五千兵马中,俨然有其铁甲卫队的身影。我对他的忠诚最是放心,上次他大赞其师卢植,虽让我十分不悦,但渐渐地我也没放在心上,反以自己的多心而甚感惭愧。
东狼谷与褒斜谷极近,是箕谷以西的分支。附近崇山峻岭,地形复杂。羌氐人居于深山,又是分散开来,难以形成对抗。但我若贸然进山,也不易讨定。因此我一路大造声势,军容整齐,于民无犯。开至东狼谷已是第十天。
我择好地点,吩咐扎营。派成公英手下将我早已备好的书信十余封分别送去给诸氐豪。其信的内容是反复斟酌的,大意无非是先威胁后利诱,恳切措词,许诺其物资畜牲不予抢夺、没收。许诺氐民中豪族的地位、势力不受影响,但是要他们投降并顺从我的意志,否则就不客气。
虽然是赤.裸裸的最后通碟,仍竭力伪造出一派平和气氛。这里的氐人多聚众占山为王,大者万余,小者几千,不是“公”就是“侯”,自吹自擂,从来也不会脸红。我当然不会在言辞上对他们不敬,还客客气气地加以尊称,这也是我政治手段圆滑的一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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