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男人没有那么高尚
2000年7月4日
由于昨天熬夜看欧洲杯,今天一整天都犯困。到下午下课后,忽然想到自己的BP机已经坏了好几天了,于是就去电器维修部。
“老板,我修一下寻呼机。”我说。
“放下吧,明晚来取。”他没有抬头。
“哦,那什么时候交钱?”我问。
“现在交也可以,明晚交也可以。”他依然没有抬头。
“那就现在交吧,多少钱?”
“我看看”,他终于肯抬起头。他认真地摆弄着寻呼机,然后对我说:“没有坏,是没电了。”
“怎么可能?我昨天才买的电池,而且是在超市买的。”我争辩道。
“事实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他又低下了头。
我站在柜台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借我的BP机给你用,要不?”一个身影靠近过来。我一看,是任意。
“不用。”我说。
“怎么样,现在要兑现昨天的诺言吗?”他一只手撑在柜台面上,歪着脑袋问我。
“诺言?什么诺言?”我问。
“带你去看清男人的真面目啊!怎么,你不敢去?”他挑衅地看着我。
我的好胜心又被激发了,“去就去。”我说。
跟着他搭地铁,辗转来到一家会所。到了门口,我看到里面豪华的装修,就不想进去了,我天然对豪华的事物有一种排斥。
“算了,我不去了。就当我是胆小鬼好了,我为什么非要逞强呢。”我摇摇头,放松地说。
“如果你不去,永远就活在对男人、对爱情的幻想中,你不会实现自己成为大作家的梦想的。”他很严肃地说。
我思忖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着他进去了。
当我们走进去前台的时候,服务员笑容可掬地迎上来,任意拿出钱包,说要两杯椰汁,服务员拿了椰汁给他,问他还要什么?他摆摆手说:“不用了,先休息一下。”
我心里有很多疑问“任意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他要干什么?”可是任意交代我不要说话,只管跟着他看就好了。
我们在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里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很快,楼道里的房间一个一个打开,一些穿着睡衣的男人搂着一个女孩子从里面走出来,到前台拿了卡又去桑拿室。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乌烟瘴气的,有很多男人,每个男人都搂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有的还同时搂着两个。一个肥胖秃顶的男人一边抽烟一边泡脚,一个很漂亮的,大概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正在给他洗脚,他时不时地掐女孩子一把,女孩子毫不生气,逢迎地对着他笑一笑。大厅里不时传来浪荡的笑声。
我看到那些女孩子脸上麻木的表情,以及她们麻木的心,她们像一个道具一般,任由男人乱摸乱抱,既没有痛苦、也没有喜悦。
忽然,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冲进来,到处乱窜。服务员赶忙上前拦住她,她骂骂咧咧地吵着:“狐狸精呢?那个狐狸精在哪儿?好你个王八蛋,一个星期不回家,告诉我出差呢,你跑这儿出差来了?”
这个女人在楼道里横冲直撞,最后竟然从洗手间里拽出来一个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值班的经理被惊动了,出来劝阻。那女人一边殴打那年轻女子一边扯着嗓子喊:“车钥匙呢?说,车钥匙放哪儿了?”
那年轻女子捂着头,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骚乱,值班经理的对讲机里传出:“警察来了!”只见值班经理像兔子一样跳到楼道里,挨个疯狂地敲门:“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快出来!”很快,房间的门一个一个打开,一个个男男女女女,半裸着身子、衣衫不整地抱头鼠窜。
“看见没有?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那些男的,有做生意的、有白领、有教授,各行各业、包罗万象,无比背着妻子恋人在外面寻欢作乐。男人骨子里都是一个货色,你不要把男人幻想得那么高尚,也别把爱情幻想得那么伟大。”任意向我证明着他的理论。
这时候,警察已经冲上来,去房间挨个搜查了。我一阵厌恶,起身离开这里。
“这些男的,代表不了全体男人。”我反驳他。
“你可真固执。那好吧,你就继续写你的小白文吧,看哪个读者会欣赏你的书。”任意站在身后,摊开双手。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经常来这里吗?”我边走边问。
“你忘了我做什么的?我本身就是学新闻的,在报社实习,经常要到生活的角角落落;里发现真相。其实你文采挺好的,只是你的文章有些自欺欺人,粉饰现实。”
“谢谢你,我会深入观察生活的。”我终于说。任意开心地笑了。
“其实,我不是不了解生活的阴暗面,只是,我不想盯着阴暗面,生活里一样有很多美,为什么非要盯着阴暗的角落呢?我不想说多了,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有根本改变的,你不了解我的经历,你是不会理解我的。”我说。
“你不要总觉得世界上只有你最悲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我爸比我妈大二十岁,我妈是他第三个老婆。他对我妈很残忍,经常当着我妈的面和别的女人鬼混。我妈为了我一直隐忍,自己一个人时偷偷地哭泣。她将全部的爱寄托在我身上。可是爸爸最后被一个妖艳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非要和我妈离婚,连我这个亲身骨肉都不要了,连我的学费也不出。这就是男人。当初追我妈时也是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可是,一旦追到手,又立刻追逐新的猎物。”任意连珠炮地向我吐露心声。
我忽然对他生出恻隐之心,我似乎能感受到他心里的伤口在流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激你说这些的,我只是……我不想你亵渎我对爱情的守护。”我说。
“那不是爱情的守护,那是偏执、固执、自我欺骗,我是旁观者清,你是当局者迷,我这么刺激你只是希望你清醒。”任意说。
“我并不想清醒,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会带着这份回忆一直走下去的。有些东西,你不认可是因为你没有体验过。”我仍坚持自己。
“说得好像自己曾经桑海似的,其实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根本不喜欢你!男人都一样!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任意用嘲笑的语气说。
我忽然加快了脚步,大踏步地走开,把任意远远地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