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八章 君臣情谊
这段日子在朝中呼风唤雨的秦天德似乎遭遇到了从未有过的挫折,不但自身遇到了不少艰险,更是累及妻儿,这些事情的具体情况虽然保密,只有有限的几人知道,但风声却传遍了临安官场。
官场中左相赵鼎、参政知事张浚、各部尚书李瑜、陈规、王贵、王庶以及翰林学士王君晓等在心中替秦天德担忧,他们都不是知情者,不过都担心秦天德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就连在朝中总是跟秦天德唱反调的参政知事李光也为此事询问过赵鼎张浚,言谈之中带着些关心和担忧。
当然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的官员还是占据了绝大多数,而且是以范同为主。
监察御史勾龙如渊曾经与其密谈,想弄清楚秦天德究竟遭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更想知道是否有机会顺势踩上一脚,落井下石,将秦天德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范同的谨慎使得其拒绝了勾龙如渊的诱惑。
作为一心用在揣摩人心以稳固自身地位的他,对秦天德的了解,在临安城中算得上是前几名了,别看秦天德好似被人钳制,处处吃瘪,妻儿失踪也默不作声,不过他很清楚秦天德的性格,当年面对秦桧强势时,当秦天德表现出最为顺从的一面时,实际上却是敲响了秦桧的丧钟。
能够对付秦天德的只有皇帝赵昚,而且还需要时间等待赵昚的成长,这是范同可以肯定的事情,所以不论究竟是谁在对付秦天德,只要不是赵昚出手,他绝对不会参与。
秦天德这些日子频繁调动三衙兵马以及临安府的衙役,这让范同明白出手的绝对不是赵昚,而且赵昚不但知道秦天德在做什么,更是放手支持秦天德。
所以他拒绝了勾龙如渊的提议。
临安城宵禁之夜,虽说城中兵士把守,衙役巡逻,城中百姓全部待在家中,但竹车门、南土城门两处民房内发出的惨叫声、厮杀声还有打斗声早就惊动了附近的居民。
等到天亮,这些一夜未眠的百姓纷纷出门前去看个究竟,可是什么也沒有发现,每有尸体、沒有血迹,就连墙壁上也沒有刀剑的划痕,那两处民宅内干干净净,仿佛像是刚清扫过一般,只是里面也沒有一个人。
联想到当晚的宵禁,不少人开始揣摩其其中真相,很快就有各种小道消息流传开來,由于信息的眼中缺乏以及联想力的丰富,导致流传出來的消息五花八门奇形怪状,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像是范同这样的人就跟寻常百姓不一样了,虽然他曾派人前往三衙打探消息未果,不过他还是做出了判断,,秦天德赢了,就在宵禁之夜赢了那个不知名的对手。
得到这个判断后,他立刻决定在朝会上要向秦天德展现出自己的善意,虽然他认为自己和秦天德都投靠了金人,而且他最大的靠山萧裕曾经留言保他不会死在秦天德手里,不过萧裕如今已经死了,听说连人头都沒有找到,他不得不想办法交好秦天德。
可惜秦天德不吃他的这套,朝会伊始,秦天德就杀气腾腾的亮出了手中的钢刀。
“启禀官家,臣有本启奏,臣参劾右相范同范择善。”
秦天德参劾范同的理由很是具体,就是范同之子在西湖湖畔强抢冯健之妻,殴打冯健主仆,将冯健仆人当场殴打致死。
这个冯健真有其人,只不过死于几日前,秦天德见到的那个冯健是契丹人假冒的,不过那份血书以及上面的所列之事却是真有其事。
冯健在妻子被抢后,沒等身上伤势好转,立刻上告临安府。
临安府尹陆宰受理此案,派人严加调查,当查明一切后,却发现告状之人冯健失去了踪影,几经搜寻,终于得知冯健在上告临安府后第二日晚,酒后失足落水,溺毙而亡,尸体被所谓的路人发现,打捞上岸送回老家,结果半路上又遭遇山贼,尸体消失无踪。
原告失踪,此案便无法在进行下去,因此陆宰虽然心中怀疑,但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件事情里面疑点太多,首先冯健身上有伤,妻子又被人抢走,一心想要依靠官府救回妻子,怎么可能喝的酩酊大醉还落入水中。
第二,就算冯健真的是酒醉落水而亡,那尸身也要经由临安府仵作勘验之后,定名死因,然后才能送往义庄,通知其家人前來认领,怎么可能被所谓的路人从水中打捞出來,还好心的送往冯健老家。
第三,就算真有这样好心的路人,可是这“路人”怎么知道冯健老家的,而且为何会出城之后偏巧遇到山贼,而山贼居然不抢金银专抢尸体,路人也随之消失不见,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在无人知道这路人的下落,连这些事情,也都是得自于冯健落水附近的居民之口的,这些居民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多年的宦海沉浮,陆宰太清楚这其中的猫腻了,有很多事情明明看似不合理,经不起逻辑的推敲,就连孩童都能瞧出其中的端倪,但从某些人口中说出后,那就是定论,再可笑的事情都变得再正常不过。
就像那句话,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而我信了,这件事就不会错了。
陆宰很想将此事告知秦天德,让秦天德來主持公道,他不是不敢直面范同,关键是冯健已死,他那什么來质问范同。
也只有秦天德能够依仗国师之权,不用任何人证物证,只凭公心而断定讼案惩治恶人,还公道于天下。
他陆宰倒是想仗着秦天德的支持,來一回老夫聊发少年狂,不过对方是右相范同,他“狂”不起來,而圣贤之书的教导也不容许他“发狂”。
不过那时候秦天德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他只能将此事延后,等待秦天德处理完手边棘手的问題后,在将此事告知。
哪知道秦天德却因为此事遇到了刺杀,累的贴身侍卫苏子牧身亡,秦天德主动问起陆宰冯健一事,从而知道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
还有些弄不明白的就是真冯健的血书如何会落到耶律崇的手中,真冯健究竟死在范同手中还是死在耶律崇手中,那封血书究竟是真冯健自愿书写还是在耶律崇的淫威下,死前被迫所写。
这些问題秦天德已经不想弄清楚了,反正耶律崇和范同一个都跑不了。
“官家圣明,老臣绝不知此事,想小儿一向乖巧懂事,心地善良,又怎会做出那种强抢民女之事,老臣更是添为宰相,怎会知法犯法,杀害原告。”范同脸色大变,连忙向赵昚辩解道,他想不明白秦天德为何一上來就对自己发难。
早就得到了史浩密报的赵昚脸上不露声色,看了看傲然挺胸的秦天德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的范同,轻声问道:“范卿家,这么说是国师构陷于你了。”
赵昚一句话问的不轻不重,不过却在范同心中惊奇了轩然大波,令得他骇然无比。
这是官家也要对我下手么,不然为何要从中挑拨,范同心中慌乱,连忙解释道:“臣不敢,臣只是怀疑国师被人蒙骗,误会了微臣,官家您也知道,国师大人在临安城中颇有盛名,当日天街遇刺后,百姓自发护卫,组建国师大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而且国师大人心系黎民,说不定有那鄙陋粗贱之辈故意在国师面前搬弄是非,令得国师大人误会微臣,求官家主持公道,求国师大人明察。”
范同其言可诛。
这是赵鼎、胡铨、史浩等人此刻的第一反应。
秦天德如今最让赵昚忌讳的就是范同所说的这件事,大臣在百姓间的声望太高,对大臣來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京城百姓,若是百姓只知其臣而不知其君,君王该有如何作想。
范同搬出此事,为的就是让赵昚忌惮秦天德,驳了秦天德参劾他的奏本,当着满朝文武之面拂了秦天德的面子,从而让他逃过一劫。
果然赵昚迟疑了,目光变得闪烁起來,看得赵鼎张浚等人心中担忧。
他们早就想除掉范同这个叛国求荣的家伙了,只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范同对于秦天德的作用,秦天德暂时不能动他,今日秦天德上來就参奏范同,这让他们心中惊喜。
胡铨与他们不同,他很清楚秦天德为何敢对范同下手,就在昨晚,当他得知秦天德要将西辽二皇子耶律崇交给金人后,就明白了。
范同的作用是监视秦天德对金人是否忠心,那么秦天德斩杀西辽使节团,将西辽二皇子交给金人,这足以在目前打消完颜亮对秦天德的怀疑,从而使得秦天德可以对付范同,而且秦天德的理由看似牵强,但也能够在完颜亮那里站得住脚,,范同惹着他了。
若是沒有范同之子强抢民女,沒有范同杀害冯健,那么耶律崇也不可能利用冯健之事接近秦天德,进行刺杀,如今主谋和刺客皆以伏诛,以秦天德性格,迁怒范同倒也不是不合理的。
现在就看赵昚的态度了。
当所有大臣都翘首以待的等待赵昚的旨意时,脸上阴晴不定的赵昚突然放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范择善,你是在挑拨朕与国师之间的君臣情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