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吃完饺子，第二天下午，瑞尼刚上完课，蛋蛋便来到宿舍找瑞尼。不是美女会打扮，而是美女随便怎么打扮，都让人说不出的舒服。蛋蛋今天穿着很随便，白色高领短袖棉衫，外罩一件红橙色背心，裤子是侧边带白色条纹的运动裤，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马尾，但依然光彩照人。多么清爽纯净、青春活力的一个小姑娘啊，以强大的光，势不可挡地把我照亮。

“每见你一次，我都恭喜自己一次，有这么好的福气。你今天真漂亮。我的好姑娘。”瑞尼搂住蛋蛋，嘴唇穿过她芬芳的黑发，在她耳际情难自禁地轻声赞叹道，然后啃了她耳垂一口(书上说这地方是敏感地带)。蛋蛋捧起瑞尼的脸庞，仔细端详着瑞尼，说：“瑞尼，你太黑了，脸色也不好，头发这么乱，多久没洗了?胡子嘛，该刮刮了，我真不知道呆会我父母看见你会怎么说。”

“啊，你父母来了?”瑞尼发疯了。

“是啊，他们今天来看我，当然也来看你，我在电话里提起你N次了，他们这次来说一定要好好见见你。对了，他们马上就到，和咱们一起吃晚饭。”

“可这么快就见丈母娘，瑞尼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美的你!谁说一定要嫁给你。”蛋蛋羞红着脸，对瑞尼做了一个少儿不宜的动作。

瑞尼得承认自己有些紧张，和上辈人谈话对瑞尼总显得十分艰难，因为瑞尼清楚瑞尼绝不想融入他们，正如他们也无法融入我，当面对同龄人时，瑞尼就象回到监狱的囚犯，自由自在，而面对中老年人，瑞尼总忍不住同情他们，可怜他们，想教训他们，又觉得有损身份。瑞尼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留给他们一个好印象。

所以瑞尼选了一身黑色，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并在蛋蛋的监督下，做了一些必要的卫生工作，然后就听天由命地让蛋蛋把瑞尼带走。

带到大校门口，有车等我们。是一辆黑色牌照的奔驰S560。我瞅瞅蛋蛋，说：“车是你们家的?”蛋蛋点点头。我说：“我好崇拜你哦。”“要崇拜，就崇拜我爸去吧，车是他的，又不是我的。”她刚说完，车上的司机打开车门下来了，对蛋蛋笑着说：“蛋蛋，最近又漂亮了啊。”

蛋蛋也笑了，对司机说：“五叔，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爸我妈呢?”

五叔是一个一看就知道没多少话的中年人，谦恭而本份，矮矮胖胖的，衣着非常朴素，很难想象他屁股底下跑的是一辆一百六十多万的奔驰，五叔回答说：“他们说好久没回商院了，所以随便到学校里面转一转，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伸出手，说：“五叔，你好，我叫瑞尼。”

五叔握着我的手，笑着说：“瑞尼，好名字，真有趣。”

这时，校门口走出来一对中年男女，蛋蛋马上欢快地奔过去，先和那女的拥抱一下，又亲昵地挽起男子的手，向我这边走来。我微笑地站在原地，不急不燥，等着蛋蛋介绍。我的做人原则：一边耍大牌，一边装孙子。

蛋蛋说：“爸、妈，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瑞尼。”

我忙不迭地点头，说：“叔叔，阿姨，你们好。”

蛋蛋的父母一看就知道是好人，服饰大方得体，举止优雅自信，张叔叔一米八几的个头，浓眉大眼，头发乌黑，眼角的鱼尾纹在偶然一笑间绽放，显示岁月的魅力，有其女必有其母，张阿姨年轻时一定很美，这从她优美和谐的面部线条和依然保持得很好的体形不难看出。张阿姨温柔地看着我，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慈爱，说：“瑞尼，蛋蛋常提起你呢，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你这么帅。”

张叔叔在一边赞同道：“嗯，可比照片帅多了。”

瑞尼赶紧谦虚两句，说：“不敢，不敢，没你帅，没你帅”

张叔叔摆摆手，笑道：“老了，老了，那能跟你们年轻人比。”

瑞尼悄悄问蛋蛋：“你给他们看过我的照片?”蛋蛋摇摇头：“没有啊，”“那他们从哪儿看到我的照片呢?”“不知道。”

张叔叔见我和蛋蛋在一旁小声嘀咕，便问道：“蛋蛋，有什么悄悄话，说出来，让我和你妈妈也听听嘛。”

蛋蛋说：“瑞尼想知道你们在哪儿看到他的照片的?”

张叔叔：“校门口的通告栏里，有你的照片和事迹简介啊。”我这才明白。原来，我昨晚揍咖啡馆服务生的光辉事迹已被学校制作成大字报，张贴于校内各显要位置，包括校门口的通告栏，以儆效尤。并从我的档案袋里翻出我的一寸照片，予以二十倍的放大复印，附在大字报边上。学校除给我留校察看的处罚外，还费尽心思为我作免费广告。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让蛋蛋的父母给逮个正着，我妄想建立的美好形象算是彻底完了。

蛋蛋赶紧替我辩解：“爸妈，事情不是象学校里讲的那样，其实是服务生先言辞挑衅的。BalaBalaBalaBala------”

张叔叔一见我满脸古怪神情，便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他说道：“其实，在年轻的时候，打架是很正常的，我当年也经常和别人打架，只要不闹出人命，怎么打都没关系，相反，我很欣赏这种有勇气的人，我不赞成毫无目的的暴力，暴力只有出于必须，出于必要，以及基于正义，我们不是甘地，身后有三亿多印度人撑腰，所以敢玩非暴力运动，面对无法容忍之事，就该挺身而出，用拳头捍卫尊严。”

张阿姨也说：“瑞尼，打得好，人生能有挨几回揍，该出手时就出手，等老了，打不动了，头也白了，睡思昏沉，就只有靠在炉火旁打盹，慢慢地读诗集的份了。”

而在此时此刻商院医院的病房里，我可能正在被服务生及其家属齐声咒骂着，人生真是滑稽，是非难以定论，真理就是矛盾。

张叔叔说：”瑞尼，别干站着，上车吧，咱们到楼外楼吃饭去。”我们坐进车，向楼外楼进发。

好象瑞尼就是瑞尼一样，奔驰就是奔驰，坐起来和普桑、夏利、三轮车、自行车、婴儿车的确有天壤之别，我东敲敲，西打打，呱呱呱呱地叫了起来：”哇噻，新式电子控制自动转档系统，哇噻，电动门窗，哇噻，车外温度计，哇噻，连滤尘器的电子控制暖气系统，哇噻，红外线中央门锁系统，哇噻，十孔精巧合金轮圈，哇噻，电子贴地性能辅助系统，哇噻，2。2公升柴油发动机，哇噻，胡桃木装饰，哇噻，自动加速防滑系统。哇噻，哇噻!!!!”

王叔从驾驶座回看我：”瑞尼，你也喜欢玩车?”一提到车，他刻板的脸上马上露出激动的神情，面对这种骨灰级的玩车族，我可不想出丑，赶紧说：”哇噻，不敢，哇噻，我对车一窍不通，哇噻，刚才那些话，哇噻，都是背书上的。哇噻!!!”。王叔便泄了气，脸上恢复原有的死气沉沉，只是默默地开车前行。

山西饭庄是太原有名的一家菜馆，迄今有百余年的历史，地处孤山西端，主楼正对儿童公园的一泓碧水。曾接待过无数中外著名人士，当然也包括我瑞尼。山西饭庄最有名的一道菜是西湖醋鱼，味道却很一般。基本上，所谓的名菜系列，那是骗外地人的，本地食客及上档次的外地美食家，是不吃这一套的。有钱的外地游客在游山玩水之后，总要慕名来这里撮上一顿，生意自然是出奇好，下午五点开始，就会有人在这里排队等座，一晚上翻三次桌是家常便饭。由于蛋蛋的父母是老早就定好座的，所以我们穿过那些站立拥挤的等待者，被径直领进二楼包厢。偌大的包厢里，坐着我们五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一阵后，菜便一道道地上上来了，我们热烈而激动地吃着，张阿姨还不时地往我碗里夹菜，说：“瑞尼，你这么瘦，可要多吃点啊!”我虽然不是很喜欢别人给我夹菜(当然这并不代表我讲究卫生)，但蛋蛋的漂亮妈妈给我夹菜，还是可以容忍的。

女人话多，张阿姨也不例外：“蛋蛋啊，是我们家的独苗，小时候她一直吵着要个弟弟呢!瑞尼，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个诗人吗?”

——不是，我在忙着吃菜呢!

——真是个好孩子，如果能再生一个象你这样的男孩，我们全家该有多高兴啊!

“我觉得你们全家已经很幸福了。”

张阿姨要去洗手间，补一下妆，蛋蛋说：“妈，我陪你去。”张阿姨说：“先生们，失陪一会。”

等他们一出门，张叔叔便掏出一包烟，并递给我一根，我连忙摆手道：“不会。”

张叔叔笑道：“瑞尼，别装蒜，在我面前，不用客气，现在有几个大学生不抽烟的?”说着，他硬把烟塞到我手里。那就只好抽呗。

当我们两个开始吞云吐雾的时候，张叔叔问我：“你是蛋蛋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