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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断七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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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

直到天边的鱼肚白渐渐褪去,金乌不甘寂寞地冒头;洛倾雪才从罗汉床上起身,坐在梳妆台前,用从汝霖的木屋取来的药膏将那红肿的双眸,憔悴的脸稍微点缀了下。

“小姐,您可是醒了?”

听到动静的锦笙轻轻敲了敲门,而后轻问声在门外响起。

“嗯。”洛倾雪侧躺在床躺上,淡淡应道。

门外,两个声音小意交谈,紧接着是朱门开合。

“吱——呀。”

锦笙端着铜盆,绕过歪斜的竹雕插屏,将手中物什放到床对面的圆桌上,这才回头瞧着睡眼惺忪的洛倾雪,上下打量着,“小姐昨夜睡得可好?这两日小姐总是无精打采,可把姜嬷嬷和奴婢给急坏了。不过现下瞧着,总算是有些精神了。”

洛倾雪只是点头淡笑着,并不语;若瞧得仔细就能发现,她脸上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的死寂。以她玄医圣手汝霖关门弟子的身份,若连这点本事都无,那岂不是辱没了玄门的名声。

不知为何,脑中蓦然回响出陆谨那句话:所信之人,未必可信。

她心湖漾起点点涟漪,臻首微抬,望着忙里忙外服侍她洗漱穿戴的锦笙。前世,就算她最狼狈,众叛亲离时,她亦陪在自己身旁不离不弃;那陆谨说的,自不会是她,那会是谁呢?想着,不足巴掌大的小脸,剪水双瞳悠悠,如花眉目微微颦蹙,让人看了恨不能将其搂入怀中好好呵护爱怜。

“小姐,小姐?”

洛倾雪刚回过神,就听见锦笙急促的呼唤,她抿了抿唇,敛尽眸中的探寻,“嗯?”

“……呼。”

锦笙长长地松了口气,“小姐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什么死不死的,该打!”

洛倾雪蹙眉,饶是她绞尽脑汁竟也想不出身边哪个才是陆谨口中的不可信之人;索性先不想了,听了锦笙的话,她没好气地回道。

锦笙也不恼,反倒是整个人轻松了些许,“小姐,您刚都没听奴婢说话,害奴婢以为……”说着,她猛地捂着唇,抬头飞快地瞧了洛倾雪一眼,见她没有异样之后这才缓缓道,“再有几日就是夫人的五七了,做过五七便要封陵闭墓了。昨儿,奴婢听老太太身边的钱嬷嬷说,宋夫人和表小姐提议让清远大师给夫人主持断七的法事呢。”

“做七”乃云都丧葬习俗。依着各自的身份品阶,从头七到七七不等。依着冯望月镇北侯夫人的身份,做到“五七”便到极致。若再往上,会被视为“逾制”,对诸侯、皇室不敬了。而“断七”则是五七的最后一日。云都的王公贵胄、诗礼簪缨之流在丧葬时,皆喜欢请得道高僧为逝者做法事;当然也有请道家名士做道场的;请来的人越是修为高深,逝者来世便福泽越厚;而断七之后,方能灵柩入葬。

当然,断七后入葬的灵柩大都是承装死者生前衣物的棺椁,世人称作“小灵柩”;真正的灵柩早在头七后就已经入了尚未封闭的陵墓;断七后,小灵柩入葬,封陵闭墓,葬礼方才算真正完成。

此刻听锦笙说起,洛倾雪便不由得回想起前世。那时,她被那面善心恶的两母女蒙了心,被耍得团团转尚不自知;因为那所谓的“失贞”,错过母亲的断七礼,那是她前世到死都无法释怀的遗憾。想着那些,刻骨的恨意弥散,她双眸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眼神冷寂,透着一股让人发颤的寒凉;声音清冷,带着转音的调子,“哦?”

“那可不是,哼,明明知晓清远大师自三年前便不再主持丧葬法事,那宋夫人可不知安的什么心。”锦笙瘪瘪嘴,说着还小意地抬头看了洛倾雪一眼,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瞧出对冯素烟、宋芊芊两母女严重的不满。

瞧着她那偷瞄的动作,洛倾雪心中只觉好笑,不过随即心底泛起的却是浓浓的苦涩。连锦笙都瞧出她们的不安好心,枉自己前世还将她们当做相依为命的亲人;可真是……笑话呐。

“既是知晓她们不安好心,那就且等着罢。”

锦笙原本担忧自家小姐会责备自己对宋夫人和表小姐不敬,低着头,心情很是忐忑;可听了她的话后,猛的抬起头,双眼晶亮,语气更是诧异非常,“小姐,您,您没骂奴婢?”

“……本就是事实,我骂你做什么。”洛倾雪鼻翼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下,抬起眼皮瞧了瞧铜镜里的女子。眉似远山,肤若脂玉,宛若清溪般的墨瞳却如千年寒潭般深邃却是一片黯然,凉薄的唇边,噙着清寒薄笑;右鬓边别着朵半个巴掌大白色麻布簪花,饶是身着最粗鄙的生麻布甚至都未收边的重孝斩榱,也无法掩去她半分风华,所谓的冰肌玉骨也不过如此吧。

怪不得前世时,宋芊芊在知晓容末的存在之后会如惊弓之鸟,在自己与她述说心事之后,会那般不折手段将容末置于死地;怪不得她会极力促成那段本不该存在的姻缘……

锦笙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手执牛角嵌玳瑁的篦子轻轻地打理那瀑柔顺的乌丝,压低嗓音小声嘀咕着,“可小姐以往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又那是哪样?”洛倾雪伸手,再取了朵雪色簪花递给锦笙,“今日发髻垂在右侧,将它垂在丧髻上。”

锦笙略微犹疑,不过只片刻,便应道,“是。”

瞧着铜镜中,锦笙麻利地从两鬓各取一缕发丝,精致地以丧带穿插其间,最后盘成花式以她刚挑出来的雪色簪花固定在右鬓边,其余发丝柔顺地披在身后。一眼望去,两朵雪色簪花并排着;两朵花,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给她血肉之躯,将她带到这世上的母亲,生养之恩大如天;一个给她立世之本,教她医术武功待她如亲女的师父,再造之恩深似海。

胸口抽动可她却好似已经感觉不到痛,低首垂眸,不让锦笙发现她的异样,“时辰不早了,该去与祖母请安了。”

“可是小姐,您还没用早膳。”锦笙蹙眉,“现在时辰尚早,老太太向来不到辰时不会起的。姜嬷嬷已经去传膳,想来也该回来了。”

洛倾雪抬头瞧了窗外,刚过卯时,遂点点头,“嗯。”

“咚,咚咚——”

她刚到床边湘妃竹黑漆描金的罗汉床坐定,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题外话------

做七,亦称“斋七”、“理七”、“烧七”、“作七”、“做一日”、“七七”等。旧时汉族丧葬风俗,流行于全国各地。即人死后(或出殡后),于“头七”起即设立灵座,供木主,每日哭拜,早晚供祭,每隔七日作一次佛事,设斋祭奠,依次至“七七”四十九日除灵止;这里心儿稍微做了下改动,本文中是按照当时的地位,只有皇家才有资格做七七,一品做六七,然后依次往下……

断七,则是指做七的最后一日,通常称为断七。

“斩榱”,上衣下裳都用最粗的生麻布制成的,左右衣旁和下边下缝,使断处外露,以表示未经修饰,所以叫做斩榱。对“榱”的解释,就是指不缝缉的意思。凡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未嫁女为父母、媳对公婆、承重孙对祖父母、妻对夫,都要穿斩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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