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尘封记忆
艾笑的话轻飘飘的,却像蛇一样从炎肃的耳朵里扭了进去，无声无息却又迅速地找准心脏紧紧缠了上去。炎肃只觉得心口一紧，有什么东西像鸡蛋壳一样“咔擦”皲裂开来，片片凋落，破碎的记忆蜂拥而至，拼图似的的渐渐清晰。炎肃空出一只抱着艾笑的手捂住几欲爆炸的脑袋,嗓子里不由发出难耐的低吼，周身气息一乱,脚下已经悬浮不住。
旧患未愈的炎肃陡然承受封印破裂的力量身体一时之间扛不住,喉头一甜便有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炎肃紧咬牙关，勉强控制住体内奔涌的能量抱着艾笑缓缓下落，单膝跪地轻轻将艾笑平放到地面上，炎肃嘴角的鲜血便滴落在艾笑赤果雪白的胸前，格外的刺目。炎肃眉头一蹙右手已经随念而动，转眼间他身上从未离身的黑袍便将昏迷的艾笑裹了个严严实实，自己则露出了精壮的上身。来不及有下一步行动，炎肃眼前一黑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便往前倒了下去……
“你是谁呀？怎么坐在命运轮盘之上？这里可是禁地，我爹爹要是看到了肯定命人把你扔进暗黑之森里面去喂暗犬鬼。”一个八、九岁大小，裹着一席黑袍的男娃娃指着面前赤身裸体坐在命运轮盘上的小男孩儿说道。
小男孩儿也不说话，听了男娃娃的话一双溜圆的黑目瞬间弯成了小月牙。
男娃娃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反倒是自己慌了手脚，又强作镇定伸出一根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道：“这么大了衣服也不穿，真是羞羞脸！”
小男孩儿还是不说话，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
“我说你到底能不能听懂我说什么呀？笑笑笑，骂你也只知道笑！”男娃娃怒了，小脸涨的通红。
小男孩儿终于笑出声来，像晚风吹动铃铛似的清脆动人，空荡荡的石屋都多了一丝活力。
门口传来一丝响动，男娃娃耳尖微动，冲着小男孩儿急道：“你快躲起来！我爹爹来啦！”
话音刚落，沉沉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身边，男娃娃觉得耳朵一痛，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上方传来，“不好好修炼怎么又一个人跑来了这里？”
男娃娃痛的眯了眼，心里却记挂着小男孩儿被父亲发现，破天荒马上承认错误，拉着男人的大手往外走：“我马上去修炼！马上！”
男人见他头一次不顶嘴反而主动说要修炼，严肃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伸出手臂将小人儿抱上肩膀大步往外走去。男娃娃伏在父亲肩头，本想和小男孩儿道个别，却发现轮盘上哪里还有人影？
“你上次躲哪儿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人了。”时隔几日之后，黑衣男娃娃又偷偷摸进了石屋。
“^_^”
“你是哑巴吗？不知道怎么说话？”男娃娃眨巴了一下眼睛，从身后掏出一条白色的袍子扔给轮盘上的男孩儿，“呐，黑色只有我能穿，这个白色寝服给你。”
男孩儿抓起膝上的衣袍嗅了嗅，又举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迷糊的样子。
“真是服了你了，这么大了连衣服都不会穿。”男娃娃翻了个白眼儿，把衣服从男孩儿手中拿了过来，微微不耐冲他道：“你还不快下来，站那么高我怎么给你穿？”
“^_^”男孩儿仍然没有说话，却是听懂了，白玉般剔透的四肢伸展开来，轻轻一跃便从轮盘上跳了下来，站定后比男娃娃还高了小半个脑袋。
男娃娃嘴张了张，又不知该说什么，找准领口踮起脚尖两三下便将衣服从男孩儿脑袋上套了下去，自己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哼，我每天多修炼两个时辰，下次来肯定能比你高！
“戚——你都不长个儿，瞧瞧，我都比你高出半个头啦！”
“^_^”
“你每天都呆在这里吗？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_^”
“……”
“我来了。”
“^_^”
“果子你吃吗？东边运过来的。”
“^_^”
“……”
“你究竟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想和我说话？”
“^_^”
“你会写字吗？”
“^_^”
“算了……”
“我明天要去暗黑之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_^”
“要给你抓个狐兽崽回来玩吗？瞧你每天闷葫芦似的……”
“^_^”
“今天我揪了老头的胡子，哈哈哈哈！”
“^_^”
白驹过隙，年岁盘旋。
“呐，上次见你衣服似乎小了，这是我去年的衣服，你现在穿刚好。”黑衣少年的动作还是如此粗犷，衣服直接扔在了白衣少年头上。
白衣少年把黑袍从脑袋下抓了下来，第一次皱了眉，“白色。”
“啊？”多年来第一次听到面前人说话的黑衣少年不由愣住了。
“怎么不是白色？”白衣少年伸手将衣服递给身前人。
黑衣少年面上一红，转身便走，“没有了，你爱穿不穿！”
这种想穿情侣装却被无情拒绝的蛋蛋忧桑肿么破？
斜眼一瞥，黑袍从轮盘上滑落……哼，名堂真多！
“挑三拣四！”黑衣少年将特地命人缝制的白袍扔给白衣少年，语气不善。
“^_^”白衣少年也不避讳，当着来人的面便换下了身上的衣裳，倒是黑衣少年轻咳一声，微微撇过脸，眼睛却忍不住往轮盘上的那人身上瞟，脸上着了火似的。
白袍上隐隐透着暗金色的云纹，微微一动衣袂翩翩，衬得穿着之人如出尘的仙子一般，黑衣少年不由看呆了眼。
“一样。”少年从轮盘上跳了下来，指指黑袍上的花纹，又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
黑衣少年一怔，觉得自己鼻子里都要冒出烟儿来了，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这种固执地想穿情侣装却被戳穿的森森桑感肿么破？
“你能出去？”黑衣少年拉住牵着他的手往门口跑的人，有些担心。
“嗯嗯，真的可以了。”白衣少年点点头，笑的眼睛都没了。
“你到底想去哪儿？”使出全力才跟上前面人速度的黑衣少年心里说不出多憋屈了，明明没见他修炼过，竟然还会御风而行，他可是去年才学会呢！本来还想有机会带他出来飞，显摆一下的呢。
“不远了。”白衣少年袖子一甩，速度又快了一分。
站在赤峰岭的制高点，山风将两人的衣袍吹的鼓起来，猎猎作响。
白衣少年张开双臂，看着远方的红日和漫天的红霞，清脆的笑声乘着风很快飘远了，“美吗？”
“嗯，很美。”眼前人沐浴在落日的余晖里闪闪发着光，黑衣少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你明明一直呆在石屋里，怎么知道这么美的地方？”还是忍不住发问。
“我什么都知道。”白衣少年眨眨眼，神秘的笑了。
“戚——吹牛。”黑衣少年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双手叠在脑后躺了下去，又道：“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事？”白衣少年侧过脸垂眸看他。
“我喜欢你啊！”话一出口，黑衣少年才明白自己竟然就这么说出了心底的秘密，天上的火烧云立刻飞到了他的脸上。
“我知道啊。”弯弯的嘴唇轻轻贴上来，暖暖的触感让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山风将两人的黑发吹到了一起，渐渐分不出彼此来。
……
“他是集世间灵气诞生的命运之子，注定因灾而生，因灾而灭！”
“古书上记载命运之子无悲无喜无怨无怒，成人之前形不能凝，魂不能聚。可是我能触摸到他，我能感受到他，我能看见他笑，听见他说话！这么多年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时代久远，古书之言不一定准确。”
“我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注定！我只相信我自己！”
“即使你强行消耗自己的灵力送他去阳界轮回，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伤人伤己！”肃穆的男人衣袂翩飞，怒气似有形在身边环绕。
“我愿一试！”
命运轮盘在强大灵力的催动之下缓缓开始运转，昏睡在轮盘之上的白衣少年睡容恬淡嘴角带着淡淡的浅笑，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
炎肃鼻翼微动，脑袋里回馈出第一个信息。
好香啊。
眼皮好重，头痛欲裂。从昏迷中醒来的炎肃脑袋空空，眼神虚散，一时之间竟是什么都想不上来。
“阿笑，他醒了！”冷冷的声音从床边一个十三四岁的黑发少年口中发出，明明是圆脸圆眼一副小正太的模样，眼神却冷淡犀利，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冷酷。
只听厨房里乒乒乓乓一阵响动，寄着围裙的艾笑放下正在打蛋的碗和筷子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快步冲到床前，眉眼弯弯对上了炎肃涣散的眼睛。
失焦的双眼终于有了色彩，所有破碎的记忆在这一刻完整拼凑在了炎肃的眼前。
长臂一伸揽住上方人的脖子，一把拉到自己胸前，炎肃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真抱歉，我竟然差点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