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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王寡妇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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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王寡妇胡同

北京内城东直门附近,一处名为王寡妇胡同内,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穿着颜色洗得已经泛白的破旧马褂,嘴里叼着一根长柄大烟枪,信步走在胡同内。

这男子依然留着辫子,高高盘在脑袋上,言行举止一见便知是前清的八旗子弟。

“富爷,您早!”一处民宅门口,一个出门拉柴火的男子看到这个发福男子,殷勤地朝他鞠躬摆出笑脸来。

“弘二,吃了吗?”

“吃了!吃了!劳驾爷关心小的!”那名男子急忙点头哈腰,就差跪倒在名为‘富爷’的腿旁摇摆尾巴了。

然而那富爷却并不领情,他把眼一瞪,双目一横,恶声恶气喝问道:“既然有闲钱去买吃食,咋地不还老子钱啊!!?告诉你、三天再不还,老子拆了你这件破房!”

那男子吓得手中的独轮车车把都送了,一车的柴火差点散了一地,却见那富爷理都不理,直接信步走了。

清朝退位了,民国建立了,这在京的满汉蒙二十四旗人,没了铁杆庄稼,丢了老米树,方字旁的落了价。这种情形遂让那些平日只知当兵领饷的八旗兵丁及其家眷们,开始了痛苦的转化历程,有些家境比较富裕、家资比较殷实的,尚可靠变卖家产来过活。甚至那些家境殷实对外放债的,如富爷这般,还因此高高在上,成了内城旗丁争先巴结的对象。

至于绝大部分的旗人,则多半穷困潦倒、食不果腹、家破人亡的消息时有发生。

每此社会的大变革,终会有牺牲者出现。

这富爷继续漫步,临到胡同口了,忽见一个个头高大、穿着典雅西服的男子在两名彪悍卫士的陪同下走进了胡同来。

来人年纪轻轻,个头却真不小!脸上留着整齐的八字胡,脸上留有淡淡的威严。富爷眼力见识很强,一看就知道那人身上的衣服、口袋里的怀表,乃至手上的文明仗没有个几百两银子是根本下不来的。

这可是个大人物。

富爷心中颇有些好奇的心思,不由得对此人多打量了两番。

“敢问王寡妇胡同里,可有托忒克氏的住所?”

男子朝富爷问话,由于身高原因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再加上对方一口南方的口音,惹得对自己老北京八旗出身非常骄傲的富爷非常不舒服。辛亥革命后,堂堂大清被南方那群乱臣贼子逼迫,让富爷对南方人没有半分好感。

“不知不知!”富爷嫌弃地摆了摆手,理也不理那人就快步离开了小巷。

来者正是刘继业。

他本打算问路,谁曾想那中年旗人态度那么不友好。不过到了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因为这等小人物而生怒,反而觉得颇为好笑。

“大帅,要不我去四处打听一下?”在一旁的卫士出声询问。

刘继业点了点头道:“在东直门附近乱窜也不是个结果,你先去问吧,我去前面的茶楼里坐坐。”

那名卫士朝胡同内望去,只见左侧不远处有一个飘着‘黄’字小旗的小茶社,户外摆着桌椅板凳,有些人在那里喝茶。弄明白了方位后,他朝刘继业一个军礼然后便小跑离开了。

此时是上午时分,天气也不差,温度适中,其实是个出游的好天气。第一次置身于北京内城的旗人区,除了这胡同内的路面因为年久失修使得青石板上走起来坑坑洼洼令人不舒服之外,刘继业对眼前原生态的胡同颇为感兴趣,甚至萌发了找一处四合院参观的念头。

当然,来此的目的不是观光旅游,而是为了见一名故人……

来到那茶社前,随便找了个地儿与那名卫士坐下,又从茶博士那里要了两壶茶和一块烧饼填腹,刘继业干脆在此歇歇脚。

喝了口小二送上,说不出什么味道的怪茶,咬了一口烧饼又觉得太硬难吃便放回了桌上。

正闲的无聊时,刘继业朝茶社内望去,忽然发现了一个奇特的景象。

只见一个旗人独自一人坐在茶社内,低头拿着一个小半个烧饼在那里撕着吃,一小口一小口的细细咀嚼,像很有味的光景。没过多久,待将手中烧饼吃得半点不剩时,忽然又低下身子伸出食指在嘴巴上甜了舔,蘸些唾沫,然后便在桌上写起了字!

刘继业朝那人观察了一下,见其蘸一口,写一笔,非常用心。

再仔细一看,却差点笑出来。

原来竟是拿手指蘸着从方才烧饼上掉落桌面的芝麻!

这旗人也是好面子,无论是舌头舐还是用手抓扫,都比这样一粒一粒蘸要快的多。但是这样做却怕丢了架子,让人耻笑,所以宁愿假装成写字的样子。

而胡同内,更有旗人小孩、老者、妇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地朝茶社直打量。

其中一个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竟只穿着破破烂烂的袄子,光着下半身,脏兮兮的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死死盯着刘继业桌上被咬了两口的烧饼,站在墙边上直流口水。她有心想靠近,又害怕旁边长相凶狠还携带着武器的卫士,只能在街角处来回踏步。

胡同内有一个年岁较长的乞丐见刘继业衣冠楚楚,壮着胆子拿着一个破碗打算靠近,却见刘继业朝那名卫士使了个眼色。

那名卫士立刻站了起来,朝乞丐一喝,直接将人给吓跑了。

眼见如此景象,原本已经小步打算靠近的小女孩又不敢动了。

而胡同边上的好几个蠢蠢欲动的乞丐一见同伴的下场,也绝了上去乞讨的心思。

刘继业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那乞丐一眼,只是朝重新回到座位上的卫士点了点头。他深知街上的乞丐最有眼头见识,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像那种心肠软的,只要第一个上去试探的成功了,剩下的马上就会群起而上,非得把好心人身上的所有钱都讨到了才干休。

然而像自己这种有卫士在旁,而且明显带了兵器的人物,如果初次试探没成功,他们也不会冒着风险再上去。

非是刘继业没有同情心,只是穿越十年以来,随着地位越来越高、经历了无数事情后,刘继业的心肠也愈发坚硬起来。

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都会有一套理性的判断方法。

震慑住了群丐们,刘继业得以安心地坐在茶社旁,干脆就闭上眼睛晒起了太阳。

等了十几分钟后,刘继业才看到那名问路的卫士满头大汗地返回,来到其面前汇报道:“大帅!问清楚了,托忒克氏现在已经改了汉姓,叫做陶氏了。就住在三条胡同上面。”

刘继业听后拍了拍其肩膀表示其幸苦,然后便让他带路朝三条胡同走去。

刘继业刚一离开,墙角的小女孩看准机会就冲了上去,抓起桌上大半个烧饼就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芝麻落得满地都是,看得茶社内的那个‘写字’旗人非常心疼。

左拐右拐来到比王寡妇胡同稍大一点的三条胡同,跟着那名卫士的指点靠近了一处破败的民宅前。刘继业走上前,只见大门却是开着的。

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只是稍一思考,刘继业便大步跨过了门槛,走进了满是败落景色的小四合院内。

几乎是同时,四合院的主厅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富态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跳了出来……

“臊~婊~子!老子好心给你条活路、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那胖子差点被绊倒,对着主厅门口显现的一个女子痛骂不已!

门口的女子穿着一件破旧的旗袍,只是一张脸却非常干净,展现精致的五官。她此刻细眉高挑,一双亮眸狠狠盯着那胖子,英气逼人:“再没钱,我陶心然也绝不会去八大胡同做辱没祖宗的事情!!”

“给你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那胖子还想继续大骂,忽然却感觉自己脖子被一股巨力拉扯,下一刻已经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只见脑门上多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一个卫士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用其最讨厌的南方口音喝道:“滚!再敢骚扰这家,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那名胖子被吓傻了,而正厅位置的女子待注意到了来者是刘继业后,震惊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一双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在这里……?”

刘继业大步跨过‘富爷’的身旁,对此人看都不看,只是朝卫士指了指身后大门。

随即那个富爷就被拖出去扔到了街外。

“若你写信来,我怎么也不可能让你落到今天境地……”

刘继业来到了陶心然的面前,却见这位‘旧识’倒退了半步,双目中透出了淡淡的忧伤。

“大伯去后……”

从陶心然口中,刘继业得知了端方在湖南被革命军处死后,其名下千万资产便被族人各种瓜分。而陶心然的父亲早亡,她一个女孩家又没有出嫁,一直陪在端方左右形如女儿。在端方忽然意外身死后根本没有人站出来为她做主,最终竟只分到了不足五百两银子而已。

陶心然拿出了三百两银两在东直门正白旗所处买了此栋房产,并且在民国后因为据说祖上曾是汉人,因此将自己的姓氏改回了汉姓陶氏。原本的下人由于后来银钱见少,眼看着入不敷出后,最终还是辞退了。

接下来几个月陶心然就一直过着独居的生活。就这么一个人买菜、烧饭、洗衣、晾晒。然而陶心然虽然懂得法文、文采不错,但是终归是大家闺秀小姐,并不懂得谋生之道。况且那时候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对于女子抛头露面都是颇为不齿的。陶心然为了生计也曾去过东交民巷的法国公使馆求职,然而对方在看到其女儿身身份后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此刻的世界上,哪怕是开明进步如巴黎,其外交系统也从来都是绅士的游戏。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女人连投票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体面的工作了。

最终陶心然也只能省着钱花,并开始通过变卖身上的首饰来维持生计。

日子渐渐变得难熬起来。

从陶心然的话语中,刘继业听到了她诉苦的声音,看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在严酷的现实面前被迫学会适应,学会改变。学会了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学会了与上门收首饰珠宝的奸商讨价还价、学会了在别人面前保护自己的能力。

到了后面,粮米渐渐不支时,陶心然便只能加快变卖首饰的速度,也就是此时那个人称富爷的胖子在屡次上门收珠宝时看重了陶心然这位落魄小姐。

虽然陶心然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说,但是从两人之间绝不愉快的对话中,刘继业不难猜出那个富爷竟打算怂恿陶心然去以美色换得银钱。

望着如今四壁皆空,面前的陶心然一身素装,再回想当初端方府中的奢华程度,不由得感叹世态变迁。

然而,不管是淡薄素装还是奢华衣物,不管是身处草庐还是豪宅,唯一不变的是陶心然一双充满着阳光和希望的双眸。

端方当初所以对刘继业非常信任和器重,除了刘继业本人的才干,以及曾救其性命之外,也与陶心然有着分不开的干系。而陶心然与刘继业之间,那种若隐若离、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实刘继业自己也说不准为何要来看望陶心然,在见到她之前更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

是偿还人情?是旧情未了?是任意任性?或许三者皆有。

亦或者,是陶心然身上的某处吸引了他。是一种他渴望拥有,却知道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以至于他在来北京后将公务办完的第一件事就想到了拜访这位‘旧识’。

说来,刘继业与陶心然的接触并不是太多,真正的长谈也就那么几次,然而彼此却早就从眼神中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此刻,刘继业再次凝视对方的双眸,看到她俏丽的睫毛越跳越频繁,终于朝她再次迈出了脚步。

这一次,陶心然没有后退。

两人的嘴唇,第一次触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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