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自断左手

此刻舱室内就只有老将军且波隆坦和奥伦库站立在舱室中间，罗太西蓝珈就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张指挥台后面。罗太西蓝珈脸上笑容凝固，凝视着面前的二人，一言不发，二人目光不敢与其对视交锋，都低头垂目，等他处理发落。

罗太西蓝珈轻声问道：“将军，你老糊涂了吗？找这样的蠢货做事？”，他语气轻缓，似乎并无责备的意思，像是随口一问。

可是且波隆坦却涨红了脸，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尊主，是属下用人失察，这个混崽子竟然敢向巴赫鲁图曼大人开炮射击。”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显然已经亮明关系，这个奥伦库是且波隆坦招募的阿都纳塔人部下，是为他们做事的，因此奥伦库开着卡塔人的炮艇就可以解释了，只是罗太西蓝珈用这样的“乌都舍”替他做什么，巴赫鲁图曼一时还不清楚。

且波隆坦向着奥伦库的秃头，脆脆地扇了一巴掌，大声喝道：“蠢货！见到尊主，还不跪下!?”

奥伦库大惊，那个隆狄尊主倒也罢了，罗太西蓝珈尊主的名号，在奥雅城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不害怕敬畏？奥伦库两腿一软，跪伏在地板上，望着罗太西蓝珈，满脸惊慌恐惧。

罗太西蓝珈却瞧都不瞧奥伦库，扭头问巴赫鲁图曼：“鲁图曼，你说要如何处置他？”

巴赫鲁图曼与罗太西蓝珈均是海洋城堡的堡主世家子弟，自幼就相识，只是那罗太西蓝珈性格孤傲，自视甚高，他俩打小就不对付，相互不服气。因此罗太西蓝珈询问巴赫鲁图曼如何处置奥伦库，表面上以示尊重，实际却是在试探。

巴赫鲁图曼岂有不知，冷笑一声，说道：“他也没能把我怎么样，你们奥雅堡内部的事情，蓝珈尊主自己看着办吧。”

罗太西蓝珈面不改色，也不言语，抬头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且波隆坦照着奥伦库油亮的秃头，又是一巴掌，呵斥道：“蠢货！还不赶紧向尊主谢罪求饶？”

若是按照奥雅城堡的规矩，阿都纳塔人像奥伦库这般对卡塔人动武攻击，是要被处死的，奥伦库心知肚明，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几道冷汗顺着秃顶滑落。他本想张嘴为自己辩解一番，可是看到巴赫鲁图曼、罗太西蓝珈和隆狄都不理睬他，且波隆坦涨红了脸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奥伦库话到嘴边，却不敢出口，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奥伦库混迹“乌都舍”黑帮，阅历丰富，知道此时多说无益，还是保命要紧，便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一顿嘴巴子，又向罗太西蓝珈磕头求饶，秃头将金属地板撞的咚咚作响，嘴里直说：“我糊涂，我该死！求尊主饶命！求尊主饶命！”

磕了几个响头，罗太西蓝珈和且波隆坦仍就不闻不问。奥伦库左顾右盼，见毫无效果，心里又急又慌，头脑一热，便咬牙发狠，起身从墙壁上摘下一柄长剑，照着自己的左臂挥斩下去，一下子将自己的左手连着半截前臂斩落下来。

鲜血瞬间从伤口中涌出，那奥伦库也算硬气，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右手扯着自己的皮袍下摆赶紧将断手接住，就势捂住创口，他身手敏捷，居然连一滴血水都未滴落在地板上。

奥伦库忍住伤痛，疼得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用右手紧紧箍住伤口，迟滞鲜血继续流出，又用牙咬住长剑，将其放回原处，然后跪下来，低头不语，听从罗太西发落。

见奥伦库如此身手，巴赫鲁图曼倒是吃惊，虽然两次海战都将他打得惨败，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身手。那奥伦库虽然凶残，但是巴赫鲁图曼此时却有些怜悯之心，看到在阿都纳塔人面前耀武扬威的“乌都舍”大哥，此刻跪于面前，还自断了左手，心中也是不忍，开口说道：“算了吧。反正我又没让他伤着，此事到此为止吧。”

罗太西蓝珈嗤笑道：“都说你们平原堡的人善待野蛮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说罢，向着且波隆坦点点头，示意二人退下。

且波隆坦对奥伦库呵斥道：“还不感谢尊主？感谢巴赫鲁图曼大人？”

奥伦库此刻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向着罗太西蓝珈又磕了几个响头，望着巴赫鲁图曼，刚要准备起身站起，且波隆坦照着他的******，使劲踹了一脚，奥伦库一跤跌倒在地，且波隆坦上去又是几脚，奥伦库连滚带爬地滚出舱室，却一滴血都未洒落，身手不凡，果然厉害。

且波隆坦向三人行礼退下，走出舱室。

舱室内只剩巴赫鲁图曼、罗太西蓝珈和隆狄三人，隆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哈哈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鲁图曼大人还没用餐吧？待会我带你到住的地方，再好好休息就餐。”

巴赫鲁图曼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三人话不多说，只是隆狄东拉西扯，说一些闲话，以免三人尴尬。巴赫鲁图曼和罗太西蓝珈则是各有所思，偶尔随声应答。

萨格图舰在海水中潜航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呼吸圣殿”的潜舰码头。

隆狄带着巴赫鲁图曼和罗太西蓝珈，搭乘飞行平台，行驶到萨格图舰的出口处。此时萨格图舰已经停靠在码头一侧的水道中，变换成停泊模式，舰身缩短变高，立在水面上，就像一座高楼巨塔。

“呼吸圣殿”的战舰码头宏伟高大，掏空海底高山的山体，整体形成一座洞窟群。每个洞窟由许多粗壮的石柱和金属横梁支撑着，一眼望不到顶，巨大的顶灯从半空中的金属桁架上照射下来，将下方的空间、水面和码头地坪照亮。码头洞窟一个接一个连绵互通，望不到边际，洞窟内水面开阔，码头密布，只见大大小小的许多金属舰船或停或行，在巨湖水面上游走泊靠。

萨格图舰泊靠的码头一侧临水，一侧靠着洞窟岩壁，码头的地坪十分宽阔，像是一片狭长的小广场，广场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忙忙碌碌，井然有序。有的警戒巡逻，有的指挥交通，有的装卸货物，还有的开着有四个车轮的平板电车，输送人员和货物。码头边上还有几部巨大的机械设备，由人员驾驶操作着，正在为三艘萨格图巨舰做修整维护。

码头广场上还连接有宽大的道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贴着洞窟一侧的岩壁上，开设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拱门，不知通往何处。

相较特兰巴特亚城堡，“呼吸圣殿”的规模要宏大许多，通道繁多，石室无数，更像是座迷宫。巴赫鲁图曼虽然到“呼吸圣殿”来过几次，仍然搞不清到底哪条道路是通往议会大厅的。

好在有人前来迎接他们，待他们三人走下舷梯，来到码头的地坪上，那里早就有个卡塔人老者带着四个卫兵站立等候。

巴赫鲁图曼认得那个身材瘦小的老者，他叫雅赫西格，是“呼吸圣殿”的礼仪官，专门负责外交事务，嘴巴很能讲。雅赫西格见到三人，老远便笑呵呵地走过来行礼迎接。

雅赫西格黄发泛白，小眼睛，大鼻子大嘴巴，嘴角和下巴上留着三撮长胡须，长相有趣。更滑稽的是他的一身行头，据说是根据卡塔人古老的传统礼制规格制作的礼服。

那礼服本是贴身的水兽皮长衣长裤，却又缝上了许多一条一条的皮带，皮带有长有短，有宽又窄，层层叠叠，上面还挂着许多小饰物，宝石的、鱼骨的、各色金属的都有，奇形怪样，挂满全身。衣裤和皮带还用颜料浸染成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就像是打翻了染料桶，全身被泼溅了各种色彩，既无图案，也无徽标。

雅赫西格就这样全身花里胡哨，叮叮当当，兴冲冲，乱蓬蓬地迎过来，瘦小的身躯随着步伐一跳一跳，皮条饰品婆娑抖动，形态十分滑稽可笑。

“哦呀，是尊贵的罗太西尊主、隆狄尊主，还有巴赫鲁图曼大人啊！欢迎三位造访伟大的“呼吸圣殿”——哈瓦索夏斯乌图勒！受夏克布尊主委托，我在此等候三位多时了，请三位尊客随我来吧。”雅赫西格讲话速度很快，声调尖哑，一边说一边两腿交错后蹲，躬身展臂，含胸低首，向三人行礼。

巴赫鲁图曼每次见到雅赫西格打扮成这样就觉着好笑，他行礼时的模样很像资料里记载的一种毛绒绒的大鸟——在卡塔星球上的一种飞禽。特兰巴特亚可没有他这身衣服，要是克洛泽丹也在这里，他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瓦泰才呷和德塞奇也从没看见过，不知道他俩会作何反应。

巴赫鲁图曼三人不敢怠慢，双手交叠胸前，躬身回礼。

雅赫西格起身站开，向身旁一摆胳臂，旁边早有一辆礼宾电车停车等待，雅赫西格先让三人上车坐好，自己和三名卫兵再坐到前面的位置上，负责开车的一名卫兵启动车辆，说出目标方位，那礼宾电车自己发动行驶起来。

那礼宾电车的车身底盘与码头上其他运货的车辆一样，只是在原本装货的平台上加装了座椅和金属护栏，因此乘坐的人员要比驾驶舱里的司机要高出半个身子。带靠背的椅子用墨绿色的金属一体成型，上面厚厚地铺着水兽皮垫。车身狭长，弧线顺滑，毫无棱角，像是在陆地上行驶的飞舟，速度很快，载着他们八人沿着道路向前快速行驶。

礼宾电车的驾驶舱里非常简洁，司机面前的操作台是一大块略微倾斜的光幕，上面显示着地图路线和车辆的参数，还有一个带着两半圆环的方向舵盘从操作台上伸出来，可以进行人工驾驶操作，以备不测。

礼宾电车行驶的既快又稳，码头的背景和噪音很快就被甩在身后，那雅赫西格尖哑的声音便开始响亮起来。他果然能说，从平板车启动开始，嘴巴就没闲着。从码头的建筑、三人的起居安排、盛会活动计划一直讲到城堡的建筑功能、布局路线，参会人员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哪些人来了、哪些没来，来的人衣服如何、装扮又是怎样，等等等等，啰哩啰嗦，没完没了。

巴赫鲁图曼早就领教过雅赫西格的厉害，不敢搭腔，生怕又给他增加了话料，说起来没完。巴赫鲁图曼和罗太西蓝珈二人不去理睬，各想心事，任由雅赫西格东拉西扯，谈天说地，隆狄偶尔插嘴两句，以示倾听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