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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连数日过去,沈金玉那边毫无动静,就连素来冲动暴烈的华楚丹,竟也没有到华恬这里来算账。
至于一大家子一道用膳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也并没有出现。
华恬猜测沈金玉如今连看自己一眼都觉得厌恶,倒也不在意,每日里练字、画画,练习轻功。
华家的家产之一,五间铺子如今已经分了。但是那些田产、庄子,却都还掌握在沈金玉手中。
这些东西外人难以知道,所以当日那些山阳镇名流并不曾出面帮忙分配,只是分配了众人皆知的铺子。
蓝妈妈一直让人注意着沈金玉,看她会不会卖铺子。
哪里知道,一连几日都不曾传来过任何消息。
这一日,终于来了消息,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沈金玉的确卖华家的产业了,不过并不是卖铺子,而是卖城外的五百亩良田。
“那田,都是上等的水田,卖掉了其实很是可惜。且多数人打听到了,是华家要卖,都狠狠压价了。”蓝妈妈坐在旁边,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
华恬倒也有一些吃惊,想不到华家还有这么多田产,且沈金玉又舍得卖掉。
不过她更加在意的是,蓝妈妈说的,“多数人知道华家要卖”。
“蓝妈妈,你可是确定了,很多人都知道华家要卖?”华恬为求稳妥。再问了一句。
蓝妈妈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搓着手道。“确是许多人知道。原本沈金玉打算早早卖掉的,可是大家都在打听卖主,打听清楚了。知道华家二房最近艰难,便存了心要压价。是以,那水田一直未曾卖出。”
听到这里,华恬点点头,看向蓝妈妈。“蓝妈妈,你能使人到镇上传言么?就将我婶婶卖掉家中良田这事传出去便是。”
“这有何难。”蓝妈妈摆摆手。仿佛此事不值一提,“你等着,晌午便能传来好消息。”
“小姐,你可是想……?”沉香在旁听到了。问道。
华恬不答,自言自语道,“夏阳镇上金饰铺子的掌事,似乎并不听掌管,我正好烦恼。婶婶又要卖掉华家基业,我不如对外宣称,不卖良田,只卖夏阳镇的金饰铺子。”
听了华恬的话,蓝妈妈双目顿时亮起来。击掌笑道,“此计大妙!”
“闻说平常二夫人也算聪明,不知怎地。这回似乎变得愚钝,竟不卖铺子,突然要卖水田。”沉香也在旁笑道。
“历来买水田者,其实都不爱寻根问底,只是让官府作证,做了交割便是。哪里知道这次的人都仔细打听。想来二夫人没想到的便是这一出罢。”蓝妈妈略一犹豫,便说道。
华恬站起身来。在屋中走了走,将心中的计较想了又想,这才道,
“我可不管她心里想什么。镇上传言说婶婶要卖祖宗基业,我知道了定然不肯的,宁可不要金饰铺子。”
丁香一直在旁看着听着三人你来我往,言笑晏晏,有些不明白,但是想了一想,总算便明白过来。
一旦明白,她便忍不住问道,“若是二夫人说,那五百亩良田,并不是华家祖宗基业呢?”
她话一出口,华恬、蓝妈妈、沉香三人都看向了她,双目俱是发亮,仿若天上星辰。
“怎、怎么啦,为什么都看着我。”丁香问道。
“若是二夫人说不是祖宗基业,那就更好了!”沉香笑了笑,说道。
丁香听了,有些不明所以,她蹙着眉头想了想,又将数日前分铺子的事都想了一遍,犹豫地看向华恬与沉香,
“说出来了,小姐会问哪些是祖宗基业,若是二夫人搭话说出来,镇上人便都知道华家具体产业如何,可以帮忙分给小姐?”
沉香听得小脸上布满了笑容,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丁香的额头,笑道,“这脑瓜子总算还有用。虽不全中,也相去不远了。”
反正,无论怎么说,怎么走,沈金玉一旦做出卖掉五百亩良田的打算,便是自掘坟墓了。
正在被外头的人说“性子仁厚,过于软弱”的华恬,这两日正打算逮着事,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这不,沈金玉便撞到了枪口上。
敌人大作死,华恬自然不会只看笑话而不添砖加瓦!
“我马上着人去传出谣言,小姐你要做什么要及早做准备。此外,之前你让我找的说书人,已经确定下来了,有什么吩咐,你也提前做好。”
听到蓝妈妈说说书人,华恬这才想起,有一个计划,自己一直忘了实施呢,当下说道,
“我晓得的。至于那说书人,先让他在镇上的大酒楼说书罢,就按先前商定的说。需要说特定故事,到时我自会指派。”
蓝妈妈听毕,便从窗口窜了出去,转眼不见了人影。
华恬见无事,便继续练字、画画。
当日申时,外头传言纷纷,都说华府二房,要卖掉城外的五百亩上等水田。
华恬得知,并不是先去找沈金玉对质,而是即刻遣人去请华恒、华恪归家,又让人去请山阳镇上的宿老名流。
那个声音颤巍巍的老者,是本城最有名望的人,姓贾,名与字,均是甚少有人提起,世人都称其质朴舍人。
此人战斗力强悍,且极度偏向华家大房一脉,华恬特地让华恒打听到此人名号的。
这一次,第一个邀请过来的,便是这质朴舍人了!
其余的,年老的、颇有地位的,请了五六个;年轻的,有些功名的寒士,又请了数个。
自华恬三兄妹入主荣华堂,还从来未曾邀请过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到访过。这次华恬虽然有心,但想到荣华堂所处偏向西厢女眷所在,便打消了念头。
她在靠近前院的会客厅,专门让丫头去齐妈妈那里借来雕花仕女屏风摆上,将客厅分为两部分。到时府中女眷在屏风后头,华恒、华恪招呼镇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前头。
因已通知华恒、华恪,让他们及早回来迎客,华恬并不担心迎客一事。她专门去了漱玉斋,请了沈金玉出来。
至于二房五金花,则分派了丫头去请。
等到华恬与沈金玉来到屏风后坐好,华楚雅、华楚宜、华楚芳、华楚枝也都来了。
见华楚丹并不曾来,华恬便将视线移向沉香。
“回小姐,二小姐脸上敷了药,不方便出来,说是不来了。”沉香回道。
华恬点点头,示意沉香到自己身后站着。
“六娘,你请婶婶来此,所为何事?”沈金玉问道。
她方才一见华恬来请,便忍不住问了。可是华恬说什么人还未来齐,不好说,一直推托。
此刻,人都来齐了,她心中着急,便忍不住又问道。
“婶婶,还请等一等,等大哥、二哥回来了,我们再说。”华恬声音充满稚气,可是说出来,却给沈金玉一种无上的压迫。
这并非是华恬有什么王霸之气,而是沈金玉实在是被华恬的手段弄怕了!
这小娃娃虽然只有五岁,可是行事手段却根本不像五岁的。自从她初进华府,露了一手,逼得自己下狠手,杖毙了贴身丫鬟青儿,事情便越发不对劲!
当日那事,沈金玉自己后来回想起来,不止一次心中后悔!杖毙青儿,并不是表面上看那么简单,而是水深着呢。
单说一个,当日自己蔑视大房三兄妹这点,便是在那个时候埋下种子的!
在之后,一个又一个传言,都是说自己虐待大房三兄妹的,这些东西将那颗种子催生到最大,到最后,想要努力改变形象,已经迟了!
沈金玉是一个容不下大房三兄妹的狠毒妇人,她经常使手段、或者是指使女儿去欺负大房三兄妹。这些,便是世人对自己的印象,而且是渐渐定格了!
沈金玉心中每次想到这些,都痛恨自己,当初走错了一步棋。
如今,她心中忧虑、害怕,是因为她的确是心虚着,紧张着。
华家的财产,当然不止是那五间铺子,可是她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将别的东西交出来呢?要知道,一旦交出来,她占有的份额,最多便只有一半!
即便是一半,镇上的老不死,也是一副施恩了的态度!这是她沈金玉,绝难容忍的!
那五百亩良田,本来是不该卖的,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卖。
五百亩都是上等的水田,一直是租给佃户去种,然后收租的。哪里知道今年收成不好,佃户欠了租子,其中一个庄头性子暴烈,逼迫太过,弄得佃户闹出了事。
这种事若是在平时,并不怕,只要有心掩盖,很快便能推搪过去。可是如今,想必整个山阳镇都在虎视眈眈华府有哪些产业。
这五百水田,迟早会被有心人查出来的。
所以沈金玉在算计着卖铺子的时候,瞬间想到了那水田。当场就决定,要先将水田卖出去。
如今,水田还未曾卖出去,而华恬又摆下这阵势,沈金玉一颗心,简直就是在油锅里炸着,上下翻腾,整个肿胀不堪,外头却是焦脆焦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