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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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野鸡岭的春节真的与往年不一样了。这都是外出回来的打工者给野鸡岭带回了前所未有的欢腾和喜庆。除了那烟花爆竹比往年炸响得更多、更璀璨绚丽外,那就是人们的笑声比任何时候更响亮更甜蜜了。特别是夫妻间那丝儿感情又回到了从前的花前月下,两相间的浪漫和缠绵又回到了新婚之夜。
大年初一的早晨,一阵欢腾的鞭炮声后,人们便将自己打扮一新地出了家门。男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神气和自信,因为外出打工回来的他们,包包里有钱,盒盒里有烟,不管是衣服、还是裤子的兜里都是胀鼓鼓的。再有,回来的这阵子,女人们对他们又回到了从前,不仅体贴入微,又柔情似水,特别是在夜里,不仅有了新婚的感觉,还让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折腾多久就折腾多久,所以,他们咋不为之走路昂扬,“放屁”响响呢?
女人们就更光彩照人了。在她们日思夜想的期盼中,她们外出打工的男人包里揣着崭新的百元大钞总算回来了,她们咋不心花怒放,狂喜不已呢?这钱虽然没有尹川川去年回来时那么多,但也是她们第一次见了有这么多的收入。所以,当男人们回来后,她们不仅好酒好菜好身子地将男人们伺候着,也尽其所能地将自己打扮得如新娘似的。于是,这野鸡岭便多了一道女人挽着男人的手,缠缠绵绵不离身的好风景..。
金旺子吃过早饭后,郁闷地坐在门外,两眼直直地望着外面那些穿得既时兴又亮丽的男人女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别人咋就活得那样滋润开心呢?
由于过春节,从上至下放假,他手里一下就少了很多事情。但好像就是该累的命,闲下来的他,日子更不好过、更难熬了。要是在工作的日子里,今天这里跑一趟,明天那里跑一趟,时光就这么打发了,如果下去时再遇上两个开放一点女人,嘻嘻哈哈、身下幺妹身上郎地狂侃一阵,这日子也就过得更有滋有味了。
然而,眼下这么一闲下来,这日子就如小河中流淌着的水,被堵在了一潭死水里,不仅没了生气,也黯然无光了。再加上眼前一个个刚从外面打工回来的男人,那“吃饱了、喝足了”,被女人宠着的知足模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心里自然不平衡了,他暗自郁闷,自己咋就还不如一个个打工者呢?
昨晚,他又和自己的女人堵上了气。其实原因很简单,还是因为夫妻间的那点事。他老就想不通,自己这女人咋就那么记仇,并一记又是这么多年了。
金旺子的女人叫弯弯,那年她不得已从岭外的河嘴村嫁到了野鸡岭。河嘴村在母鸡河的下游,是一片平整而肥沃的土地。这里依着它得天独厚“小平原”的条件,多少女孩宁愿招上门女婿,也不愿嫁出去。要说弯弯为啥离开河嘴村,嫁给了野鸡岭的金旺子,在弯弯心里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一年,弯弯高中毕业回到了河嘴村。正逢乡里为了丰富老百姓的文化生活,让大家过上一个既健康文明又开开心心的春节,乡里特组织了一个文艺宣传队。那时的金明山还是乡里的党委书记,为了本家的利益和金家未来的昌盛,金明山把当时还是一队之长的侄儿金旺子独断专行地提到了乡工作员的位子上,并负责乡文艺宣传队的工作。那时的金旺子已三十出头。并还单身。
年龄的偏大,让金旺子对婚姻开始了着急,单身的寂寞,让他对女人有了渴求。宣传队里女孩们的天真烂漫、说说笑笑、唱唱舞舞,还有女孩们那婀娜的身姿,更让金旺子想入非非。弯弯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了金旺子的视线并成了他的“猎物”的。
按理说弯弯在宣传队里并不算漂亮,但她有一个好嗓子,能把歌声唱到你心里去,比如说刚刚时兴的《小河淌水》和《康定情歌》,能把台下每一个观众的心唱得颤悠悠的。那时的她还有一个抱负:还想去考音乐学院哩。所以,他金旺子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况且,这个年龄的他,想女人真的想得发疯了,要不然他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这年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宣传队在乡礼堂搞完预演,天已全部黑尽,演员们卸了妆都纷纷奔回了家里去,因为家里人还等着过年哩。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只要顺路的,大家都结伴而行。但野鸡岭和河嘴村除了负责人金旺子,只有弯弯一人参加了这宣传队,因而,弯弯这晚的回去,只有他金旺子同路而行,并“保驾护航”了。
当然,接下来的事谁都会想到是咋样的。金旺子倒是得到了满足,这可害了弯弯一生,因为她始终有个梦想,但这梦想却在这晚被金旺子的粗暴、野蛮和**彻底敲碎了,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弯弯由此离开了乡文艺宣传队,成天躲在家里不出门。她也怕晚上的黑暗,她更怕再遇见金旺子。她也不敢将自己被金旺子糟蹋的事说给父母听,更怕外人知道了此事。如果那样,她不仅没了脸,更让别人瞧不起自己。所以,她只能暗暗地承受着,承受着身心的摧残和不幸。然而,一个可怕的事实再一次将她推到了绝境。
弯弯怀孕了。当她知道后简直是晴天霹雳。这是第二年的三月,这天当弯弯与父母在地里干活时,突然晕倒在了地里。她父母手忙脚乱地将她送到乡卫生院,医生检查后对一脸焦急的弯弯父母说:
“没什么,这是孕期综合症。”
弯弯的父亲一听,满脸茫然地凑近那医生问:
“医生,您说的啥?”
医生又一脸平静地对弯弯的父母说:
“这是你们的媳妇还是女儿?她怀孕了。”
弯弯的父母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弯弯的父亲顿时沉了脸,又上前了一步问:“啥?”
但当他想再问问时,却被弯弯的母亲推到了一边去。
弯弯的母亲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她知道此时该怎么做才是最稳妥的。因此,她强忍着心中的愤懑和气,但脸上照例挂着一丝喜色,并对医生问:
“医生,您说的是真的?”
当医生再一次给了他们肯定的回答之后,弯弯的母亲强颜欢笑地谢过医生,然后领着弯弯好像甚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了家里。
就这样,弯弯在父亲的怒骂声中,在母亲的怜惜和开导下,说出了金旺子强迫了她的事情。弯弯的父母一听,真是五雷轰顶,怒火胸中烧。弯弯的父亲要立马去报警,他说:要他龟儿子坐牢去。
但弯弯的母亲却挡在了门口,一个劲地叫弯弯的父亲冷静。并也愤愤地说:
“你这样闹出去,我们女儿的脸放哪里?”
这天晚上,弯弯的家里很安静,安静得吓人。弯弯的父亲一直阴沉着脸,看女儿弯弯的眼神冰冷锋利得如刀子似的。每当这目光朝弯弯扫过去时,弯弯害怕得忙低下头,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当弯弯的母亲静下来后,她才冷静地思考着咋样面对这事情。
就在当天她问医生弯弯堕胎行不,医生说,根据弯弯的身体和胎儿的状况,现在不行,医生这句话当时让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下她一冷静下来,才觉得该去找金旺子。他想,金旺子尽管比自己的女儿大十来岁,但他毕竟在乡里工作,现在虽然是个工作员,谁又说得清他会不会“长大”呢。况且自己女儿的肚子一天天地发生着变化,又不能堕胎,往后这不是将女儿往绝路上逼吗?他还想,只要金旺子答应了,这些问题不就全解决了吗?
让弯弯的母亲很舒心的是,这天当她去找过金旺子,金旺子不仅很诚恳地承认了自己对弯弯所做的事情,又悔恨不已地给她道了欠,还说他一定对弯弯负起责任。
但当弯弯的母亲给弯弯说了此事后,弯弯哭述着说她不愿意,还说她不想与这淫鬼生活在一起。弯弯的母亲一听便来了气:
“不愿意?你还能大着肚子嫁给另一个男人,还能把娃生在这家里,生个没有父亲的娃,你能抬起头,我们能抬起头吗?”
就这么,弯弯无奈地嫁给了金旺子。从此,她悄悄地落泪,对金旺子也由此埋下了恨的种子。
按理说,弯弯和金旺子婚后的小日子应该是过得相当滋润的。金旺子在乡里上班,这不仅每月有工资拿回家,当上了官太太谁都会令人羡慕的。但弯弯不这么想,她对金旺子除了厌恶就是恶心,每晚当金旺子欲火难耐要求她时,弯弯不仅拒绝,还愤愤地骂上一句:你给我滚!
因为,此时的弯弯还想着金旺子给自己带来的耻辱,并毁了她的一生。
后来孩子出生了,弯弯把全部精力倾注在了孩子身上,随着孩子的一天天长大,为了不影响孩子,弯弯改变了自己,她对金旺子不再怒容相向,但也不冷不热的。后来没多久。野鸡岭就传遍了金旺子与杨春花的事情。
金旺子这么做,对她弯弯来说无疑当头一棒,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吧,自己名正言顺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对自己来说虽然没什么,但别人将会在背后怎么议论呢?坏事吧,这样不也让自己清静一些,免得他金旺子找不到地方发泄,一落屋就黑着脸,好像要吃人似的。好多次她想到过离婚,家产甚么的她全不要,孩子归谁都行,但当她给金旺子好言相说时,金旺子竟耍着无赖冷笑着给了她两个字:不离。
每当这时,弯弯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也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底的深渊里,深渊里不仅漆黑一片,还遍布着毒蛇,毒蛇吐着长长的、细细的芯子,不住地****着她的肌肤,让她奇痒恶痛无比..。多少时候她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生不如死。多少时候她也独自问着自己,这是自己的错,还是他金旺子的龌龊无耻。如果自己如很多女人那样随遇而安,自己眼下会这样不人不鬼的吗?如果当初自己和浪木没那么一回事,现在的情况又将是咋样的呢?还有就是他金旺子当初不强行占有了自己,让自己没尝到爱的甘甜就失了身,并也失去理想和前程,自己会如此对待他吗?
不过,他金旺子不离也有他的道理,只是他没给弯弯明说罢了,自己身为一村之长,总还得注意一点形象和影响,如果上面有啥政策,这些都要做参考的。至于爱不爱弯弯,他也说不清,当初他对弯弯那么做,现在想来,也只是想要一个女人而已。因为女人那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谜,特别是女人的身子让他猜想过千百次,也没想出个是啥样子..。就是现在,女人的身子对他来说,仍是渴求不已。
大年三十的晚上,金旺子三盅酒下肚,他对女人又来了兴致。再说这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在这日子里,不知多少夫妻都在做同一个“梦”哩。当然,他金旺子也想同自己的女人这么“梦”一回。
自从杨春花走后,他就不能随心所欲了。再说了,所有的女人们也不都像杨春花那样,有的费了一大把周折,把胃口给你吊得高高的,就是不让你闻到她们身上的气气。就说那文小玲吧,村上的会计自己给她弄来当上了,吻让你吻了,但她就是不让你做那实质上的事,甚至想摸一下那,她也推三推四的:嗯,今天不行,人家正在来那个哩..。。嘿!她那身子好像天天都在“上班”似的。再说那田菊,正经得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每次与她在一起她都有提防,除了几年前那个晚上,这么多来,她让自己吻都没吻过一次。所以,眼下他只能将自己的欲和望寄托在自己女人弯弯的身上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合法夫妻,谁对谁都是有义务的。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团圆之夜,他还是被自己的女人拒绝得干干净净的。
吃过早饭的他,原想出去散散心,但一时又不知去哪里。自己的女儿出嫁很远,一年也难回来一次,再说,不知是自己老婆告诉了她自己与杨春花的事,还是女儿早有耳闻,女儿懂事后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当年,金旺子还想要一个孩子,但女人弯弯始终不同意。后来他对弯弯如第一次那样又一次进行了强行,但事情还是没能让他得逞。因而在这大过年的日子,他家仍同平时一样照例冷冰冰的。这让他心里既空落,也很寒心。他同时也在想,自己咋就走到了这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