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狭路相逢
断金穿山兽再一次出现，让大伙儿的心都悬了起来。
虽说打巨兽颅骨的时候，穿山兽站在了他们这一边，可这毕竟是蛮荒古兽，更和公羊有着夺目之仇——那只被公羊刺瞎，血肉模糊的右眼，现在还不时流淌着脓液。
这一回，它究竟是敌是友？
穿山兽缓缓而来，每一步，都引起了地面的震动。
公冶亡羊眼中精光闪耀；他示意什长和小海躲到一旁，自己则收起武器，迎着穿山兽走去，与这个庞然大物两面相对。
穿山兽打了个响鼻。
公冶亡羊摊开双手，又指了指身后。
一人一兽，语言不通，却就这样打起了哑谜。
片刻之后，穿山兽低嗥一声，四蹄屈曲，伏倒在地。
看到这情形，再笨的人也知道穿山兽并无敌意了，什长和小海大大松一口气。
公冶亡羊翻身一跃，骑到了穿山兽的脖子上。
“它答应帮我们一次。”公羊高坐在上，对什长和小海喊道。
“我也要骑。”小海雀跃道。
“不急。”公羊说，“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小海，你有金创药之类的东西么？”
“出门在外，当然带了一点。”小海点头。
“你给它眼睛上点药。”公冶亡羊指着穿山兽说，“牛哥，你跟我到楼顶上装捕鸟网。”
小海在公羊的帮助下，也骑到了穿山兽脖子上；他从背筐掏出几个纸包，将里面的药粉细细撒在穿山兽受伤的眼睛里。
药粉入肉，穿山兽痛得浑身打颤，但它很有灵性，知道这对自己有好处，并没有因此而发狂。
“换做我，肯定不能这么大方。”什长说，“好歹也得留下你一只眼睛，才算扯平。”
“所以说，最可怕的，始终是人类。”公羊似笑非笑，招呼什长一同回到大厅东侧，去爬那防护网。
这一张防护网，足足覆盖了十多层高的墙面，每一根网绳，都有婴儿手臂那么粗。
“这玩意应该很老旧了吧。”什长不无担忧地说，“会不会爬着爬着，突然就断掉？”
“放心。”公冶亡羊以身作则，率先爬了上去。“这张网是用上等的深山老藤，浸透了桐油编成，非常结实，放个几百年也没多大问题。”
什长半信半疑，却也只好跟着公羊往楼顶爬。
攀爬的过程中，他们可以清楚看到：网绳后方的墙面，满布着龟裂的痕迹；如果不是石墙本身的材质过硬，又有整张大网护住，恐怕早就崩塌了。
有防护网可以借力，两人动作迅速，很快就到达了楼顶。
什长站稳身形，仔细一看，顿时傻了眼：他们落脚的地方，被裂缝与其他楼面远远的隔开了，两侧凌空，只剩下一段锥型的狭长石板地面。
“这鬼地方……有点窄啊。”什长呲牙道。
“足够了。”公冶亡羊并没有停歇，而是拔出弦月弯刀，切断了一部分网绳；再奋力拖过来，沿着断墙和裂缝，开始设置陷阱。
这防护网极为沉重，即便裁开了，只利用一小段，公羊和什长也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成功布下一张结构粗陋的‘捕鸟网’。
“牛哥，你留在这里，等我喊拉的时候，你就使劲拉这条绳子，把网收拢。”公冶亡羊叮嘱道，“如果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你最好先把绳子绑住，再逃命。”
“我还用得着你教？”什长不以为然。
公羊也不多讲，重新回到黑石大厅，与小海戴好护颈铁领，骑上穿山兽。
两人一牛，正式向钟塔进发。
小海的心情非常兴奋——也难怪，说不定他们是大禹治水之后，两千多年来人类首次骑乘蛮荒古兽。
而最让公冶亡羊感兴趣的是，既然邙山能藏着一头凃兽，那么会不会还有别的古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洪荒时代，肆虐大地的远古妖兽们，真的全都灭绝了么？
穿山兽四蹄发力，低头一拱，上尺厚的黑岩影壁，登时如豆腐般寸寸碎裂。
石墙倒塌的轰隆巨响，马上惊动了挡道的诸多岁魅；面对体型比自身庞大十数倍的穿山兽，这些尸怪丝毫没有畏惧之心，纷纷举起武器，蜂拥而上。
穿山兽径直冲上拱桥，巨大的身躯堪堪可以通过桥面。
蓬蓬蓬……
各式武器不断砍劈在穿山兽的皮肤上，发出声声闷响，却连印痕都没能留下一个。
穿山兽恼了，蹄爪乱踩，几具骷髅当场化为齑粉，又张开巨口，叼起一具带肉的岁魅，嚼得嘎吱作响，汁液沿着嘴角淌下。
这些普通岁魅，对穿山兽面来说，基本就是磨牙工具。
但紧接着，那三具大岁魅一步一颠，撞开拦路的小岁魅，手中斧锤呼呼袭来，带起一股劲风。
穿山兽被‘夹’在桥上，根本避无可避，脑门上着着实实的挨了几下。
虽说这个大家伙皮糙肉厚，但大岁魅的力量也绝对不可小觑，嘭嘭几下重击，穿山兽在哀鸣中连连倒退，巨大的重量挤压得桥栏杆都开始龟裂了。
看到这种情形，公冶亡羊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虽然他相信穿山兽完全能干掉几个大岁魅，可这座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古旧拱桥，却是万万经不起它们的折腾啊。
万一激战中把桥给弄塌了，那才真的是欲哭无泪。
公冶亡羊单手揪住兽角，往下探出半截身体，另一只手握着战枪，对准下方的大岁魅就是一顿乱戳。
不过以公羊现在的位置，战枪仅能刺穿大岁魅的表层肉块，实在很难对它们造成致命伤害。
“小海，帮我标记这些大岁魅的弱点。”公冶亡羊沉声道，掏出蛟线在兽角上绕紧。
小海马上明白了公羊的打算；他竖起耳朵，手指连续弹动，数张金箔便像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盘旋几圈，稳稳粘在大岁魅的身上。
公冶亡羊轻轻拍了一下穿山兽的头皮，整个人迅速往前翻滚，在落地的瞬间，战枪闪电般刺出。
围在四周的岁魅可不吃素，它们感应到人气，马上举起武器，汹涌扑来。
锵！锵！锵！
飞轮急转，公冶亡羊再度凌空，岁魅们失去目标，所有武器重重地碰撞在一起。
反观公羊，在刚才短短一瞬，他已顺利拔出战枪，借力翻回到穿山兽头顶。
这一幕可谓险之又险，就连在旁静观的小海也惊得满头大汗。
不过公冶亡羊并没有就此罢手，他觑准时机，又一次跳了下去。
然而，他太低估这些岁魅的智慧了。
两具大岁魅一见公羊再次落地，竟然不约而同地放弃攻击穿山兽，一斧一锤挟着劲风，向公羊交叉砸来。
公羊身子一折，先是避开了大锤的横扫，再跃起闪躲侧面搠来的几枝长枪，又连环旋转，眼看着一把把刀剑从身边掠过……
哐！
极为刺耳的一声巨响。
厉风呜呜，只见三尺多宽的一面青铜巨斧，狠狠地劈中了公冶亡羊的胸膛，他当即口喷鲜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一般向桥外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