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吴门
到了家，婆娘正躺在床上编织毛衣，看见吴长贵回来，她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吴长贵随便问候几句便躺在床上，或许是今日劳累过度，吴长贵刚躺下便迷迷糊糊睡着了，而且他刚入睡，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只是这次梦里没了那坡脚道士。
梦里吴长贵又回到了山腰那座道观，自己手里拿着经书，脚下则躺着那些血肉模糊的死老鼠。
一阵冷风从道观外面吹了进来，吴长贵只觉背脊发凉，就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谁知刚出偏殿十来步，吴长贵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名字！
“吴长贵！”
那声音尖细刺耳，还有些生硬，仿佛不是从人类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吴长贵转身一瞧，只见道观门口蹲着个大老鼠，个头有牛犊般大小，身上长着灰白茸毛，眼里闪着精光！
大老鼠诡异一笑，露出两排尖尖的牙齿，阴森说道：“吴长贵，把经书还我！”
吴长贵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也不曾想到老鼠竟会说话，只觉头皮发麻！他转身想跑，可两条腿却哆嗦着不听使唤，只得把经书扔给了大老鼠。
大老鼠把经书拿在手中，忽而神色一变，竟由喜转悲，啼哭道：“吴长贵啊吴长贵，你杀我母女妻儿，我杀你全家！”说完，老鼠“吱”的一声便扑了上来……
吴长贵一声惨叫，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见婆娘还在身旁编织毛衣，吴长贵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汗珠，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个梦……”
“怎么了？”婆娘被吴长贵吓了一跳，停下手头动作看着他。
“呔，没什么，刚做了个噩梦，梦到一只大老鼠说要吃我！”吴长贵随口应付。
话音刚落，外面刮起一阵大风，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
婆娘咽了口唾沫，一脸紧张道：“那老鼠是不是灰白色的，个头有牛犊那么大，两眼闪着精光？”
吴长贵奇道：“你咋知道的？”
婆娘手里毛衣“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指着门口说：“你看，它就在你后面！”
吴长贵猛然回头，只见门口蹲着个牛犊大小的老鼠，一身灰白毛发，两眼闪着精光，与梦中所见如出一辙！
它弓着身子冲吴长贵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尖的牙齿，全身毛发都竖直起来，“吱”的一声便扑了进来……
吴长贵一声惨呼，还没来及挣扎便被扑翻在地，脖子上、胳膊上、肚子上全是带着牙印的肉窟窿，鲜血顺着肉窟窿“汩汩”往外直冒。
婆娘顿时就吓傻了，还没等大老鼠下口，两腿一蹬就昏死过去。
大老鼠几乎把吴长贵全身咬烂，正要对婆娘下口，这时忽然白光一闪，从窗外飞进来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蛇，嘴里吐着长长的蛇信。
老鼠遇上了死对头，吓得掉头就跑，大蛇倒也不追，只是在屋内盘转。
过不多时，又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坡脚道士，他先是走到吴长贵的婆娘身旁，用手一探，婆娘已没了气息。坡脚道士微微摇头，这才走到吴长贵尸体旁，拨开他凌乱的血肉，把怀里那本残破的经书拿在手中，咨嗟道：“原来是你这不祥之物在作祟！”
坡脚道士缓缓走到烛台旁，他本想把经书烧掉，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舍得，叹息道：“命也可奈何，长戚自令鄙……”
他拿上经书刚出门，这时，屋内忽然传来“哇”的一声啼哭，哭声虽然弱小，却清脆高昂，宛若一把利剑，刺进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坡脚道士眉色一喜，快步退回屋内，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正躺在冰冷的血泊中。
坡脚道士唏嘘不已，忙将婴儿脐带剪断，捧其在手心，自言自语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从此你便叫吴门吧……”
说起我爷爷吴门，那在龙马坡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吴门幼年时跟随坡脚道士学了十年道法，然后独自一人走南闯北。凭借一身胆识，他挖金盗墓，行走阴阳，最后连皇帝老儿都听说了他的名头，特地派人接他去长安，辅佐六部旗下将作监，掌宫殿太庙修缮事务。
不过到了长安，吴门才知道皇帝让自己修缮宫殿是假，修建陵墓才是真，而且修建的正是帝王陵墓。
自从接下这单大买卖，吴门便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陵墓竣工后，皇帝老儿赐他良田千亩，封他为龙马坡的员外郎。吴门回来后更是一口气娶了七个婆娘，个个美貌天仙，一时吴家风光无限，艳煞旁人！
孰料伴君如伴虎，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就在我出生的那天，长安忽然来了道圣旨，给爷爷安了个稀奇古怪的罪名，一纸公文就把他押去了边疆，自此音讯全无。
龙马坡的村民说，爷爷给皇帝修建陵墓，那是犯了大忌！皇帝老儿害怕陵墓位置泄露出去，自己死后会被人挖坟掘尸，肯定在半路上就让官兵悄悄把吴门脑袋砍了下来！
祸不单行的是，爷爷前脚刚走，后脚我大伯就生了恶疾，挣扎几日竟一命呜呼！而他的婆娘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卷上了所有的金银珠宝，带着我堂兄悄悄离开了龙马坡。又过七年，我爹我娘相继离世，房屋田地皆被官府收了去，吴家只剩下我一根独苗，自此一蹶不振。
就在我饿得睁不开眼的时候，爷爷竟然奇迹般的回来了，原来爷爷并没有被官兵砍去脑袋，不过他的脚却瘸了一只。
我曾问过爷爷关于他瘸脚的事情，换来的是他毫不犹豫的一耳光，于是我便再没问过。
虽说爷爷瘸了只脚，没法耕种田地，可他一身本事还在，尤其是星卜占相，他一算一个准儿，什么时候天上刮风下雨他都一清二楚，龙马坡的村民也对他非常尊敬。
平时爷爷就给人家看看风水，选选墓址，有时也会帮死者念诵一些经文，以此换取一定的收入，我们爷孙俩倒也衣食无忧。
只可惜这一切在我二十岁那年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