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上论刀
春寒料峭,落英缤纷。
夕阳下,一道白色的影子沿着官道如同惊鸿一般飞掠。影子所掠过的地方,地面上的花瓣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成两半,没有一片例外。
突然,白色的影子停了下来,从影子里面走出来一个白衣人。白衣人年约二十多,身材不高,腰悬宝刀,一张僵尸般的面容十分冷峻,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冰冷的几乎像一块寒冰,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此刻,白衣人静静的站在官道中央,原本冰冷的眼眸骤起波澜,用略带诧异的盯着前方。
顺着白衣人的目光望去,十丈外,同样立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背影。白色的背影比白衣人要高出半个头,负手而立,背对着白衣人,一动不动。面对白衣人这样的强者,白色身背影似乎并没有回过头来,正面对他的意思。
在这个世界,将自己背影对着对方只有一种意思,那就是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从东瀛来神州大陆近三个月时间了,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狂妄加装逼背对着自己的刀。哪怕是前天死在他手里的武师巅峰高手长河剑客江断流,也不敢用背对着自己的刀。
白衣人一双眼眸再次恢复了冰冷无情,对于眼前的人如此无礼的举动,他一点也不生气。也是,对一个将死之人,何必生气!
白衣人的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刀。
突然,白色的背影说话了。
“何谓刀?”
听白色背影的声音,白衣人可以断定白色身影的年龄绝对不会比他大多少。
白衣人微微愣神,眼眸再起波澜,对方这架势是要与他论刀吗?白衣人眼中露出自信的神色,论刀,他何时怕过谁来?
“刀就是我,我就是刀。”白衣人用生涩的神州语言回应,顿了顿道:“何谓刀?”
这是在问白色背影了。
白色背影幽幽叹了口气,似乎对白衣人的回答很不满意,只听他道:“刀不是我,我也不是刀,刀就是刀。”
白衣人闻言,瞳孔微缩,他开始正视起眼前的白色背影了。
仔细的打量了眼前的白色背影,从对方身上,白衣人丝毫感受不到真元流动的痕迹,眼前的白色背影似乎不会任何的武道。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第一:对方确实不会任何武道;第二:对方的武道已经到了返朴归真脱胎换骨的武尊境界。第三:对方是道术高手。
白衣人首先排出了第一种可能,如果对方真的不会武道,怎么可能讲出:“刀不是我,我不是刀,刀就是刀”这样深奥的话?那么只有第二、三种可能性最大,对方是一个武尊或者一个道术高手了。
果然,白色背影又问了一个更加深奥的问题:“何谓刀道?”
白衣人道:“吾七岁随父学刀,十二岁败父亲;十三岁进入东瀛无情道,拜无情道外门长老尹贺刚为师,十八岁败尹贺刚,晋升为无情道真传弟子;后七年击杀东瀛刀客一千名,自此舍刀之外,再无它物,这就是我的刀道。”
白衣人坚定道:“刀道即我道,我道即是刀道。”
白色背影依旧没有转身,依旧叹了口气,悠悠的道:“你的刀道还不行,回去再练个几十年再来神州挑战吧。”
“你说什么?”白衣人似乎没有听明白白色背影的话,声音冷的瘆人。
白色身影淡淡道:“我叫你滚回东瀛去!就你这水平还不够资格来神州大地撒野!”
白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沉声道:“你凭什么让我回去?”
白色身影道:“你的刀道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罢了,舍刀之外再无它物早过时了,在我眼里神马也不是!”
白衣人不怒反笑道:“那你说说看,何谓刀道?”
白色身影道:“吾三岁学刀,十岁持刀与河朔群雄争锋;十二岁使腰力刀,横扫河朔,误伤侠义无数,后弃之深谷;十五岁持重刀,大巧若拙,扬名天下;十八岁持木刀横扫天下,天下无一抗手。二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刀,自此精修,目前已经进入无刀胜有刀之境,为求一败而不得,呜呼哀哉,悲哉,寂寞哉!”
为求一败而不得?神州大陆近年有这么一号刀道牛人吗?白衣人盯着白色身影的背影,目露思索之色。
神州大地现任天刀道道主霸刀石破天似乎在三十岁才扬名天下,天刀道太上长老刀神列阙成名更晚,眼前这人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绝不可能是这俩人。神州大陆近几年出了这么牛的年轻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白衣人目露迷茫,良久才谦虚的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白色身影一字一顿的道:“孤独求败!”
“孤独求败?为求一败而不得,十分孤独······”白衣人喃喃念道,目露神往之色,复又恢复清明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来神州三个多月时间,并没有听说过孤独求败的大名。”
孤独求败道:“你知道神州有多大吗?”
白衣人摇头道:“不知。”
孤独求败道:“那你又知道神州有多少人口吗?”
白衣人又道:“不知。”
孤独求败道:“你知道神州有多少隐士高人,隐居深山老林参悟无上大道吗?”
白衣人还是道:“不知。”
孤独求败道:“你一个东瀛荒人,连神州大地基本常识都一无所知,那么你不知道我孤独求败的大名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白衣人面显怒容,但终究没有发作出来,师傅告诉他:武者戒怒。尤其是面对深不可测的对手的时候。
孤独求败接着道:“神州很大,大的超乎你的想象,不是你们弹丸小国能比的。神州的能人更多,多的远超你预知,更不是你们那缺少教化的夷荒之地能比拟的。神州大地的前辈之所以让你嚣张了这么久,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低调,另一方面是因为看你太年轻,不屑出来以大欺小,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白衣人道:“前辈高人自有前辈高人的风范,岂能对我这种晚辈出手?”
“你明白就好。”孤独求败点头道:“不过呢最近这段时间你弄的有点过火了,比武过招而已,用得着动辄断人手脚,伤人性命吗?”
白衣人道:“输了就是奇耻大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我输了,也断无再活之理。”
孤独求败怒斥:“愚昧!你可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白衣人嗔怒:“不知!”
“算了,不跟你这荒人谈文化这种深奥的道理了。”孤独求败十分不屑的道:“正是因为你们荒人太愚昧,所以我忍不住过来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刀,什么才是真正的刀道;当然,主要还是教你一些做人的基本常识。”
白衣人怒道:“在下求之不得,还请前辈赐教。”
“赐教?你的水平还不够资格让我拔刀,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孤独求败依旧背对着白衣人,朝他挥了挥手道。
白衣人坚定道:“我之一生,只为追求刀道至境,还请前辈不吝赐教,让晚辈见识一下前辈的无刀胜有刀,哪怕今天死在前辈手里,也在所不惜。”
白衣人的手握住了他的流云刀的刀柄。
孤独求败又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唉,为什么这么多人急着求死呢?”
白衣人握住刀柄的手骤然一松,复又坚定的握住了刀柄。
孤独求败道:“柳生十兵卫,你要想好了,当你拔出刀后,将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柳生十兵卫拔刀的动作微微一顿,额头上微微有汗渍冒出,他猛然一咬牙。
“呛”
一声清脆的刀鸣响起,柳生十兵卫将刀横于胸前,坚定的道:“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孤独求败依旧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柳生十兵卫的话,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柳生十兵卫刻意加大了声音,似乎在掩饰自己内心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孤独求败还是没有转身。
柳生十兵卫额头冷汗直冒,从学刀以来,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过,看着眼前那道孤独求败的背影,他在犹豫着要不要背后出手,以缓解他此刻的心理压力。
“前辈,得罪了!”他大吼一声,将刀举过头顶拔腿向前,一下就跃出一丈远的距离。
“慢!”孤独求败终于开口了,喝住柳生十兵卫。
柳生十兵卫闻言骤然止住向前的步伐:“前辈有何指教?”
孤独求败道:“只要你能接我一招,今天就饶你性命;如果你连我一招也接不了,就将你的刀留下来,滚回东瀛吧!”
白衣人道:“如果我连前辈一招都接不了,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这把刀自然是前辈的战利品。”
“好!”孤独求败终于缓缓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