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开个玩笑
“我有话要讲……”
站在礼堂中央，徐岚的呼喊声，显得那么响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虽然被抢劫的事情打断了一下，但所有人都知道，徐岚接下来所讲的话，必然与沈冰泓偷盗的事情有关。可是，经历了陈琦暴走事件，每个人对于偷盗这件事，都有了新的看法。因为这个原因，所有人看向徐岚的眼神中，都充满不一样的意味。
此时，项晴的脸色也有些阴沉。她捧着早就凉透了的咖啡，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徐岚之前在最兴奋的时候，受到过度惊吓，此时变得有些神经质，反而没有意识到空气中，那丝诡异的气氛。
眼看她还要纠缠这件事，伊静心中一动，不愿看到她再被人当枪使，心中也有些可怜她，就有心阻拦她。
“徐岚，你听我说……”
“这件事上，没什么好说的。”徐岚将手一挥，斩金截铁的道，“伊静，我知道你想护住沈冰泓，但这件事影响实在太恶劣，你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为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勾结外贼，内外串通，就算说破天去，也不能原谅。”
“可是，我担心陈凡为难你啊。”伊静暗叹道。
看见徐岚这么冥顽不灵，伊静心中也有些生气了，她将脚一跺，决定不再管徐岚的死活：“自作孽不可活，我管你去死。”
徐岚看着伊静回到陈凡身边，也不再理睬伊静，冲着陈凡厉声道：“你勾结外贼，挟持同学，恐吓校友，偷盗珠宝，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凡低着头，身体仿佛有些颤抖：“我无话可说。”
所有人一片哗然，没人想到陈凡居然真会承认这件事。伊静的脸上，也有些惊讶，她古怪的看了陈凡一眼，却没说什么。
徐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将手一挥，冲着所有人大声道：“大家都听到了，沈冰泓已经承认她今天所做的一切了，家贼难防啊。她居然敢勾结外贼，偷盗同学，危及所有人的性命，大家说，该怎么处置她？”
徐岚的话音刚落，周围就传来阵阵议论之声，徐岚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得意。她扭头去看项晴时，却在项晴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笑意，这让她隐隐有些不安。随即，她又将这阵不安从心头挥去：“哼，沈冰泓都当众承认了，还怕她翻了天不成？”
徐岚想到这里，一指陈凡，对着众人大声道：“她偷盗珠宝，勾结外贼，置大家生命不顾，她不仁在先，也就别怪我们不义在后。我建议，撕烂她的衣服，开除学籍，将她扭送到公安局。”
徐岚的这个建议，其实是非常阴狠的。要知道作为圣心学院的学生，被扭送到公安局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重要的是一旦被撕烂衣服，这个人以后想在圣心学院立足，就非常困难。
尤其是，徐岚还建议开除学籍，这才是最要命的。圣心学院的学籍，不仅仅是一个学籍，更是一个身份，是一个招牌，是一个人将来辉煌的跳板。
徐岚的这个建议，简直是想要彻底毁了陈凡。
众女生想起刚才的劫持经历，依然有些后怕。虽然后来被证实，那把手枪和那个炸弹都是银枪蜡枪头，并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对这些从来没有感受过死亡威胁的温室花朵来说，想的就更多了。
万一那枪和炸弹是真的呢？要是这样的话，此刻谁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岚的话，恰到其份的激起了众人的愤慨。
“撕烂衣服，开除学籍，扭送公安局……”
周围有人喊叫着，想要冲过来厮打陈凡，被陈凡冰冷的眼神瞪了一眼，又立刻退缩了回去，站在人群中继续大喊。
看到群情激昂，徐岚仿佛看见了项晴满意的表情，仿佛看见了自己嫁入豪门的幸福生活。她的表情兴奋的有些扭曲，歇斯底里的叫道：“撕烂她的衣服，撕烂她的衣服……”
就在这时，徐岚忽然看见沈冰泓抬起了头，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她心中的那道不安，越发强烈。
“我说……”陈凡的声音并不高，但奇怪的是却轻易的穿透了众人的呐喊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我说，我刚才开个玩笑，你他ma的，还真信啊？你猪脑子啊？”
礼堂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静静的看着沈冰泓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中咀嚼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过了好半天，人们仿佛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才抓住了这句话的核心。
玩……笑？她刚才说的是，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跟大家开了一个玩笑？
大家的第一念头都是，这怎么肯能？她怎么敢？
可是看到随同沈冰泓一起逼迫到徐岚身前的伊静，所有人又感到，这或许是真的呢。
联系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和圣心学院往年发生的尔虞我诈，所有人忽然感到空气中有一丝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甚至，有些人已经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站队了。
很多事情，往往与事情本身的对错无关，只与每人在这件事中的站队有关。从小在家中长辈的耳濡目染下，圣心学院的学生，对于站队这类事情，并不陌生。
礼堂内，忽然变得有些冷。
徐岚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忽然感到黑暗中毒蛇的气息，早就不知不觉的包裹住了她，让她无法摆脱，也无处可逃。
虽然徐岚给自己定位是一条疯狗，可她终究不是疯狗，她毕竟还能思考。只是卑微的身份，导致她的思考，对于全局，常常无关紧要。这导致她渐渐的不爱思考了。可是，这一刻，她的脑子忽然活了过来，她忽然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她感觉自己掉入了一张大网。可笑的是，这张大网还是她自己亲手织好，然后笑着跳进去的。
即便如此，她仍不想认输。
她在入学的第一天就明白，在这所学校里，别人输了，还可以重头来过。她要是输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就算是死，她也不允许自己输了。
“玩笑？你居然跟大家开玩笑？”徐岚的脸上现出一丝异样的红晕，“谁会信这是玩笑？”
她转过身来，看着众人，满脸的不屑：“她居然说是玩笑，你们相信她的话吗？”
除了隐藏在人群中的同伙，三三两两的应声，没有人吭声。
于是，徐岚懂了。
有人相信了。
站队已经开始了，但是，大家都没有站在她这一边。
徐岚的目光透过屋顶，仿佛看见天空中升起了一轮黑色太阳。她晃了晃身体，冲到陈凡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疯狂的叫道，“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能轻易抹平这件事。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扔开陈凡，转身依次指点着周围的同学，疯狂的叫道：“你，你，你，对了，还有你，你们所有人都差点死在她手上，现在，你们居然相信她的鬼话，相信这仅仅是一个玩笑？”
“你们也不想一想，一个一辈子没见过珠宝，也没摸过珠宝的穷鬼，骤然看见这么多珠宝放在她面前，她能不动心？她能不偷？能不抢？她要偷、要抢，偷谁的？抢谁的？还不都是你们的。今天她的同伙敢拿枪对着你们，明天她就敢亲自杀了你们。你们这样纵容她，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她手上……”
刚沉寂下来的礼堂，随着徐岚的这番话，又变得躁动起来。人们相互间窃窃私语着，眼神不时从徐岚、陈凡和伊静身上瞟过，然后彼此间，隐晦的交流着什么。
陈凡站和伊静十指相扣，站在礼堂中央，静静的看着这些人。
这件事从一开始，陈凡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等他确定这件事与陈琦无关时，他就知道，这一次他必须以雷霆之势回击。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日后纠缠不断的阴谋诡计。尤其重要的是，布设这个局的幕后之人，以后想要再次设局时，也会想到这一次的下场，从而有所顾虑。
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一步步引诱徐岚，让她慢慢跳进了自己织好的大网。现在，陈凡不需要再额外做些什么。他相信，聪明的人，看到这一幕，会知道如何选择的。
今天这种小场面，在陈凡看来，仅仅是敲山震虎。
过了一阵子，嘈杂声慢慢沉寂下去，礼堂再次恢复了安静，所有人都做出了选择。
即便是徐岚的那些伙伴，也做出了选择。此刻，她们躲在人群深处，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不敢与徐岚对视。
徐岚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慢慢扫过去，尤其在刚才的那些同伴身上多停滞了一会儿。这一刻，她彻底懂了。
虽然她在圣心学院付出了所有，可圣心学院从来没有接纳过她。
圣心学院自有它生存的规则，而她，只不过是这个规则的牺牲品而已。最为牺牲品，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徐岚的目光越过人群，试图找见给她承诺的那人的身影，可她在那人原先驻足的地方，只看见了一只玻璃杯。
杯中，咖啡已经喝完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跑过来一个保安，冲着众人大声道：“劫匪已经承认了，指使他的人姓徐，就在这间礼堂里。”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很自然的回到了徐岚身上。
陈凡和伊静相视一眼，露出一丝笑意。
幕后那人开始断尾自保了，这一局，陈凡赢了。
徐岚感到自己犹如身处在太阳底下，有人用放大镜在对着自己，浑身充满了焦灼的感觉。
“这不公平，不公平……”
她嘶哑的叫喊着，却没人理睬她。
“对，对，你还偷东西了。”徐岚冲到陈凡身前，抢过陈凡手中的那个珠宝盒，举在手里，“你偷东西了，这就是证据，你赖不掉的，赖不掉……”
伊静笑盈盈的走到徐岚身边，从她手中拿过珠宝盒，一把抓出那些珠宝，冲着所有人笑道：“谁丢东西了？过来认领贼赃啊，来啊。”
人群中没有人移动脚步，徐岚也呆呆的看着伊静。
伊静忽然把一块羊脂般的白玉放在地上：“我数三下，要是没人认领这块玉，我就砸了它。到时候，这块玉的主人，你可别后悔哦。”
“一……二……三……”
伊静一边看着四周，一边轻轻的数了三下，然后抡起那个珠宝盒，往地上的那块白玉上砸去。
看到如此珍贵的玉器，就要被伊静这般砸烂，有些人不由自主的别过头去，实在不愿看见如此暴殄天珍的事情发生。
“嘭。”
白玉应声断为数瓣。
伊静笑了笑：“没人来认领，说明不是贼赃。没想到砸玉的声音这么好听。你们还要不要听？”
她顺手又拿起一块硕大的珍珠：“老规矩，没人认领这个贼赃的话，我就摔碎它。”
在她输完三声后，猛然将这个罕见的珍珠掼在地上，珍珠摔在地上，立刻弹了起来，随后跳动了几下，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伊静对此丝毫不关心，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大家。
所有人都从伊静的笑容中，看见了陈琦的影子。这一瞬间，所有人后背的衣服，全都汗湿了。
徐岚此时双目彻底无神，嘴唇也有些干燥。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随后，她的视野中，天空好像在旋转，耳畔充塞了疯狂的笑声。
徐岚直直的往身后倒去。
在她倒下去的最后一眼，她看见那个叫做沈冰泓的女孩，双手插在裤兜，摇头晃脑的好像在吹口哨，显得那么的单纯，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