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对峙
洛水一战，赵佗十五万大军走七万，阵亡六万，两万士卒跪地请降，副将任严阵亡，赵佗因病仅以身免！其亲卫军全员战死，无一生还！其余诸军在作战中无一溃逃，虽投降，亦乃真壮士也！只可惜他们跟错了主人，若奉扶苏为主，其等必将名扬天下。
两万请降的士卒面色惨白，瘫坐在断肢遍野的战场上，心中的斗志已经被青龙军摧毁得一干二净，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军队！他们的战魂已经湮灭，他们此生都将不愿再上战场，今日这场噩梦般的战役将折磨他们一生。直到老死乡间，这一战都将是他们心中永远不愿触及的痛……
扶苏闪击之迅速，大将杨端和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任严便已全军覆灭，无奈只得暂避扶苏锋芒，率军后撤数百里，直退到泾水南岸才堪堪停下。
一场大战下来，青龙军仅五十四名雷骑士阵亡，一百三十二名雷骑士重伤，一千二百五十一名雷骑士轻伤。另外，有一名长风军士卒在打扫战场时被断刃割破皮肤……轻伤。此战，青龙军几乎以伤亡二百人的代价全歼十五万大军！在扶苏率领下，青龙军再次创造了极度辉煌的战绩。
然而，并没有一人因为打赢了这一仗而高兴。
因为，对手也是值得尊敬的秦军。他们勇敢无畏，身处绝境却没有一人溃逃，他们是真正的军人，他们也是大秦的骄傲！
洛水南岸，数万秦军的遗体被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堆堆木材上，青龙军全体将士庄重列队，肃穆屹立。
扶苏与军团诸将列于队伍最前方，将酒碗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吟喝：“为大秦壮士送行！”
十余万青龙军将士齐刷刷地举碗齐吼：“为大秦壮士送行！”
扶苏肃然将烈酒洒于地上，雄壮的号角声响起，火光冲天，伴随着无数烈酒被恭恭敬敬的洒落在地，渗入土中，数万遗体顷刻间化为灰烬。
愿大秦英魂安息。
咸阳。
洛水战报传回，赵高、李斯大惊失色，急忙传唤还在养病的赵佗前来议事！赵佗惊闻洛水惨败，犹如晴天霹雳，急怒攻心，一阵急促地咳嗽后，殷红的鲜血夺腔而出！八万嫡系精锐啊！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赵佗双眼发黑地躺在榻上，心中悲苦难当。
再观胡亥，近日来有无数美女陪伴着，天天欢快地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他年轻精力好，逮谁临幸谁，玩得正开心的胡亥突然间遭遇这么大的事，顿时意兴阑珊，再也没有心情玩下去了。如此军国大事，赵高一人也的确罩不住，胡亥这位伟大地皇帝，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理事了。
咸阳朝堂。
“老师，北地大军已突破洛水！不日即可攻至咸阳，您看如何是好呀？！”胡亥双手紧握皇座的龙形扶手，急迫地问道。
赵高出些阴谋歪点还可以，要他谋划军政大事，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一时间没有办法，只在当堂急得团团乱转。
已经数月不见胡亥的李斯好不容易能见着胡亥，必须争回他在大秦庙堂那顶梁柱的地位，急忙出言道：“咸阳尚有大军二十万，陛下毋需惊慌。可令杨端和率十万大军固守泾水，再由赵佗将军统筹指挥咸阳与泾水的三十万大军，抵挡扶苏。同时，传令李信将军，使其速速回军咸阳，共击扶苏！”
“陛下不可！李信将军坐镇荥阳、函谷关，方使蒙恬大军不得西进，若李信将军弃荥阳、函谷关而回军咸阳，一则荥阳重地不保，韩魏之地必失！二则关中大门洞开，蒙恬可长驱直入矣！仅扶苏一人便令吾等焦头烂额，若蒙恬再攻入关中两面夹击，咸阳危矣！”国尉王贲沉声阻止道。
“嗯，王老将军此言有理！不知老将军可有破敌良策？”军国大事还是得靠王贲这般百战老将，胡亥点头肯定王贲所言，继续问道。
“老臣认为，李信大军不可妄动，可令赵佗将军领军十五万于咸阳以北，泾水要害处筑垒固守，日前若不是赵佗将军病重，想他扶苏也无法渡过洛水。赵佗将军，当世名将也，陛下可继续用赵佗将军为将，统筹全局。”王贲可不想李信被调回咸阳，那样穿帮的可能性太大了，一旦被敏锐的李斯察觉事情有异，形势便脱离掌控了。就算只有扶苏一军，有杨端和为内应，攻下咸阳那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老臣也认为王老将军所言合理。”赵高见王贲举荐赵佗再为领军大将，深感赞同地道。
“丞相以为如何？”胡亥转头再向李斯发问道。
“老臣认为，目下最佳领兵人选当为王老将军。但若只是固守，赵佗之才，攻虽不殆，守则有余，陛下大可安心。”胡亥居然在征求自己意见？！大事依旧可期啊！李斯大喜道。
“既如此，传旨，令赵佗为上将军，赏千金，领军十五万，北击扶苏！封李信为关内侯，赏千金，固守荥阳、函谷关，抵御蒙恬。”胡亥瘦小的身子蜷缩在皇椅上高声呼喝。
“陛下英明！”众朝臣齐齐高呼，谁都没有注意赵高那阴恻恻偷偷瞄向李斯的眼神。
可怜的赵佗只得引咸阳大军五万，抱病再度出征，汇合杨端和大军后，十五万大军于距咸阳百里的泾水南岸落营扎寨，深沟高垒。再安置重重强弩于垒壁上，据垒固守。前番在洛水，扶苏占据着长城，掌握了攻守主动，令赵佗百般掣肘。这次赵佗学乖了，大军依靠壁垒，可攻可守，将势态完全给调换了过来。当然，以赵佗的军力，他是不会去主动进攻扶苏的，能牢牢地守住这泾水，他便心满意足了。
为了防止扶苏再度蛊惑军心，赵佗使用了严厉至极的铁血手段：士卒若有逃走者，连坐三族，尽皆诛之！吸取洛水惨败的教训，赵佗再不能让士卒白白地逃走了，那般放任下去，就算有再多的军队也不够扶苏三言二语挑唆的……
然而，仅靠杀戮，真的有用吗？
洛水大捷后，扶苏以李必狼骑军为前军，自己则亲率中军，浩浩荡荡地再度南下。所过之处，军纪严明，秋毫不犯。百姓皆知扶苏仁义贤名，欢欣鼓舞，举家夹道迎接王师。
泾水以北，自韩人郑国西引泾水往东北注入洛水后，关中平原沃野千里，人烟稠密。加上关中老秦人崇尚耕战，关中之地又是四塞险固，山川怀抱，易守难攻。关中平原，实乃大秦帝国立国之根本也。当此之时，说是得关中者得天下都不为过！
时已入春，关中平原遍野尽绿，水流潺潺，柔和地春风轻抚着绿幽幽的麦禾，散发出醉人的清香，青龙军沐浴春风，沿郑国渠前行。前进的队伍形成了数十条蜿蜒地长龙，不损一稼一禾，在遍野绿意中缓缓行进。
“报——！”
大呼声中，一骑从北边绿野中远远地飞来。
“启禀主公，王府家书！”待那骑驰近，翻身下马拜于扶苏身前，面含喜色奏道。来者竟是王府近卫！
扶苏接过书信，展开视之，大喜过望！遂抑制不住心中狂喜，仰天长啸：
“我又做父亲啦！哈哈哈哈！”
原来，是白嫣为他又添一子，特遣人前来报喜，并请扶苏为此子赐名！
“恭喜主公（王上）！”大战当前，突逢喜事，这绝对是一个好兆头，众人皆欢欣大呼！
“哈哈哈，多谢诸位，逢此大喜，本欲大贺之，奈何战事紧迫！你且回转上郡替我转告王妃，她辛苦了，扶苏谢谢她，使其等于上郡邀亲朋好友，庆贺之！待我攻下咸阳，再回上郡看她们母子俩！”
“至于名字嘛，便叫“子幸”好了，希望此子一生无忧无虑，快乐自在。”扶苏沐浴着满目的春意生机，喟然感慨道。
这是扶苏来到大秦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他希望这个孩子快快乐乐、简简单单，远离政治，远离阴谋，远离杀戮。无忧。无虑。至于日后的大秦江山嘛，长子子楚颇有仁义智勇之风，则交给他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青龙军很快便齐齐开至泾水北岸。
已经占领关中平原大部地区的扶苏，并不急于攻下咸阳，他要等，等待更乱的时刻到来，等待一击平定天下宵小的时机！
扶苏将器械营八十架井阑沿泾水一字排开，百步一架，即可作云车望楼使用又可作为防御的堡垒。井阑间隔处再筑起高约二丈的坚垒，环绕大营一周，无数重弩置于垒垛上。此举，令赵佗大军的优势瞬间不再，赵佗再度郁闷了……
河东郡，蒙恬大营。
蒙恬屯军在此已有数月，本欲攻取函谷关而进击咸阳，轻轻松松的事嘛。
然而，函谷关守将李信虽乃自己好友，但其助纣为虐，守险关，拒王师，数次好言而不给入，言其有始皇帝密令在身，天下不乱，不得使北师入关中，取咸阳。
不知始皇帝深意的蒙恬闻言便是大怒，什么狗屁？！天下大乱才好么？！于是，二人不欢而散。蒙恬虽怒，亦别无他法，函谷关乃天下第一险关，春秋战国时期，秦国便是凭此天险守住了六国的轮番攻势，为秦灭六国奠定了坚实基础。
李信，名将也，其麾下兵马亦不好相与，名将强兵拒险关而守，肯定是不能发兵强攻的，能不能攻下来不好说，但损失肯定惨重。用白虎军这样的精锐去攻坚城险关，这是傻子才会去干的事情。当然，蒙恬不是傻子。
然而，令蒙恬真正不攻打函谷关的原因却不是李信，而是扶苏来信，函谷关打不得，先皇令李信守函谷关的确另有隐情，可以说，李信大军乃是友军，白虎军按兵不动，威慑函谷关即可。至于攻打咸阳，有青龙军在，一战可定乾坤。
开始蒙恬还不怎么放心，毕竟咸阳方面也有大军四十万，且乃精锐。但自从扶苏洛水一战后，蒙恬是彻彻底底放心了。遂安安心心地留在河东陶冶情操，弹弹古筝，弄弄毛笔，搞搞发明，有空再与李信吵吵架，挺好。
其实蒙恬早就想找机会骂李信了，当年攻楚乃他为将第一战，本来进展得挺顺利的，结果被年轻气盛的李信轻敌冒进给搅黄了，让他人生出场的第一战便不光彩！哼哼，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可以狠狠地骂他，感觉真好，蒙恬表示内心舒畅滴很。
至于李信，他最近可郁闷了。日夜小心谨慎，还被好友蒙恬一天问候几遍，偏偏先帝密旨还严令不能将所有事实告知蒙恬。他也了解蒙恬，以蒙恬的直性子，如果知道先帝真是被赵高、李斯毒死的话（蒙恬一直以为，谋害先帝，是好友扶苏出兵讨伐胡亥的借口。），肯定会不顾一切，先冲进咸阳杀光那帮逆臣再说！哪里还会管什么引蛇出洞的大计……以蒙恬的观点，还引什么蛇出洞，直接打死在洞里得了。
并且冯劫全家人的性命还几乎是掌握在李信手里，万一他哪里露了马脚，冯劫全家被胡亥咔嚓咔嚓，那就再也不能和冯劫愉快地做朋友了……
“先帝啊！您为何派这么一个苦差事给我啊……难道这是对我当年兵败楚国的惩罚么……郁闷，很郁闷。”好吧，李信真的很郁闷地想道。
从李信的遭遇我们可以看到，任何一个小错误，都是得付出惨痛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