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灌婴战田横
济水南岸,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数万名骑士围聚一起,空出了中间方圆数百步的场地。
秦军皆好战之士,有大将单挑,皆以剑击甲,助威呐喊。
“战!战!战——”
“秦军无敌!秦军无敌!秦军无敌——”
现场的气氛被呼吼声推至**,充满了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斗**。
灌婴手持银枪,驻马静立,英武的面孔坚毅似铁,双目中充满了熊熊战意,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战意点燃了。相距百步处,田横重戟在手,身形稳如狮虎,无形中散发出一股狂暴之气,座下战马不安的低鸣着,与灌婴遥相对立。
“呜——”冗长的号角声起,二人同时策动战马,朝着对方闪电而去。
“锵!”的一声巨响,二人硬拼一记,擦肩而过,田横稳如泰山,而灌婴的身体则晃了一晃。
初次交锋,田横招重力沉,略占上风,而灌婴枪走轻灵诡异,试探之下,便打算不再与田横斗力,当以技巧胜之。
二人勒住战马,同时调转马头,复又向对方冲去。
“锵!锵!”这一合灌婴抖出数朵枪花,银光灿烂,疾刺田横面门与胸口,田横不知虚实,只得挥戟护住自已。
二人策马疾冲,你来我往。数十合后,二人不再来回疾驰冲杀,停在一处斗成了一团,灌婴枪法飘忽,虚虚实实,如幻如影不离田横周身。田横力大无比,重戟舞得虎虎生风,滴水不进,灌婴一时也奈何不得,猛将遇英才,一顿好杀!
“痛快!痛快!将军果然好枪法!”田横边战边吼道。
“哈哈,田将军亦是神勇!”灌婴大喝道。
两百合后,二人正斗得酣畅淋漓,但是,座下战马却气喘吁吁,已然是气力不支。
“铛”的一声,格挡了灌婴一记重击后,田横的战马首先支持不住,轰然倒在地下,顺势压住了田横右腿!一时抽腿不出,田横大急!反观灌婴,却也不趁人之危,不占田横丝毫便宜,纵身跃下战马,驻枪于地,静静地等着田横。
待田横站起身来,他看向灌婴的眼光变了,双拳一抱道:“将军光明磊落,田横佩服!”
“趁人之危,非我大秦战将所为!将军请再赐教!”言罢,挺枪便刺。
“哈哈哈——好!某便再与将军战个痛快!”
二人于地上又斗做一起,但见戟山枪影,金铁交鸣不绝于耳,一银一黑两道光芒相互交错,旁观之人只见一团影子疾快无比,竟是分不清你我。
“大风!大风!大风!”
伴随着二将的激斗,士卒们击甲而和,雄壮的喝声又起。
当韩信与蒙毅赶到当场,只见靳歙驻戟于地,身子紧绷绷的站立着,瞪着斗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斗场,激动得满面通红。
“咦?这是……”蒙毅疑惑道。
“哈哈哈,当是灌婴将军与田横斗上了。”韩信注视场中,大笑道。
“哦,想是灌婴将军这些时日是斗上了瘾啊,竟连敌将也不放过,哈哈哈!”蒙毅也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这田横倒也是员猛将,竟能与灌将军斗到这般程度。”韩信满目尽是欣赏之色。
“哦?莫非将军意欲收服此人?”蒙毅微笑会意。
“知我者,将军也!哈哈——”韩信大笑。
且说场中二人,势均力敌,不知不觉已是四百余合过去。
田横擅长力斗,但力气总有使完的时候,渐渐的,他浑身大汗淋漓,已呈不支之象。反观灌婴,虽满头大汗,却气定神闲,银枪如出海蛟龙,神出鬼没,挥洒得淋漓尽致。
灌婴等的就是田横力尽这一刻,擅长力气的武将,如果不是如孔刚般对他有压倒性的优势,那么,必败于他枪下。
不得不说,田横的耐力是惊人的,又是数十合过去,田横且战且退,洒落的汗水已是湿了一地。他双臂早已麻木,面色酱紫,双腿僵硬如棒槌,却始终紧咬钢牙,凭借着身体的潜力与本能,坚持着。
灌婴手中长枪似阴魂一般如影随形,银光围绕于田横身体一寸处,却始终攻不进去!他是越来越佩服田横了,想不到田横毅力竟坚韧至斯!
本来有多次机会可以重创田横,但灌婴没有下手,眼前这名敌将,令灌婴打心眼里佩服,他不忍下重手。对于灌婴的手下留情,田横也心知肚明,对眼前的秦将亦是肃然敬服起来,若不是身处敌对,必然是生死相交!
二人开始惺惺相惜。
伴随着一声暴喝,田横使出了体内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胜败与否,就此一击了!
灌婴亦是一声清喝,长枪不避不让,迅速地迎了上去。
“铛!”的一声大响,整个天地都随之震动,一支长戟飞上了天空。击甲声、呼喝声也嘎然而止,众军士都呆呆地望着天空中飞舞的长戟,忘记了呼喊。
田横虎口爆裂,双手血流如注,痴痴的屹立当场……他败了,他生平第一次被人堂堂正正的击败,败得心服口服。
闭上双目,田横哑声道:“能败在将军手下,田某此生无憾矣,将军动手吧!”
“将军神勇,灌婴胜之侥幸!如将军不弃,灌婴愿与将军生死相交!”
灌婴驻枪于地,肃然抱拳。
“哈哈哈,灌将军果然真勇士也!只是我等生死敌对,我十余万大军尽丧于此,田某没有脸面再苟活偷生!”田横大吼道。
“田将军难道不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么?”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过来,却正是玄武军主帅韩信。
“秦人毁我国家,暴虐残酷,昏庸无道,如何能得我等英雄臣服之?!”田横怒道。
“将军孤陋寡闻矣,岂不闻当今秦王仁义爱民,信人用才,当世无二否?将军何不顺应天下大势?何苦螳臂挡车,祸乱天下!”韩信质问道。
“这……”想到扶苏的贤名与仁政,田横的确无话可说,但一时也无法接受失败与投降,只得呆呆的顿立当场。
“田兄,灌某实不愿再与兄长为敌,还请三思!”灌婴诚挚地再次抱拳。
蒙毅见田横犹豫不决,心知不再加把火是不行的,上前数步,整顿了一下思绪,朗朗道:“将军可曾想过,当今天下,百姓皆诚心归我大秦,与大秦作对,与天下百姓作对,田氏结局若何?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焉?将军可知,中国之外,北有众胡,西有戎夷,南有诸蛮,华夏危机四伏、异族虎视眈眈之际,我华夏却烽烟四起、自相残杀,众胡若此时趁机杀入,后果若何?将军可知,昔日我王曾于在下面前告之:天下之大,华夏不过弹丸之地也!我炎黄后人,莫非只晓内斗,便没有横扫四海之志耶?我王大志有如九霄鲲鹏,志在天下一统,宇内廓清,但凡太阳所在,皆为我华夏之地也!届时,田氏尚惧不能封侯拜相、裂地为王乎?将军请自思量之。”
蒙毅一席话,让田横惊呆了。说实话,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些,也完全没有听过这些。不说他,就连他见识多广的两位兄长与扶苏相比,亦如麻雀比鸿鹄,山鸡比凤凰。此时的田横被蒙毅的豪言壮语冲击得昏头转向,犹如当头狠狠一棒!之前只知复齐的他眼前似乎豁然开朗,一条光芒万丈的大道就摆在眼前。
顿了半晌,田横言辞之间还是有些支吾:“可是,某二位兄长……这如何是好……”
蒙毅知道差火候不多了:“将军若能说服汝二位兄长降秦,吾将禀明秦王,齐地,依旧由田氏治理!”
“如此,某尽力而为!将军若信得过我田某,这便放某归去!”言及至此,田横心动了。遂干脆的一抱拳,对韩信、蒙毅二人施礼道。
“自然信得过!”韩信拱手笑道。
“只望将军速归!”蒙毅身子略躬,做出了请的手势。
“兄长,一路走好!愚弟将在军中日夜盼望兄长归来!”灌婴双拳一抱道。
“哈哈,好!好!此战虽败,枉损十万弟兄,却得到一位真正的兄弟,天待我田横不薄!”田横拥住灌婴双肩,豪迈道。
“将军走好!”秦军将士皆拜服强者,自发的让出一条道路,发自心底的呼喝道。
这时的田横方能静下心来好好打量眼前这支雄壮的秦军。但见秦军军容齐整,个个威武不凡,跟这样的军队作战,自己败得一点都不冤!
田横收拾心情,大笑而去。
既然田氏有降秦的可能,韩信传令大军就地扎营,打扫战场,救治伤残。并侦骑四出,等候田横的好消息。或者,坏消息。
田横一路策马狂奔,终于数日后回到临淄。
田氏府邸。
“三弟!大敌当前,你如何一人回来?怎可置大军于不顾?!”田荣惊喝道。
“唉……二哥,愚弟败给那韩信了!十万大军……尽数阵亡!”田横惭愧得无地自容。
“什么?!!”田儋、田荣二人大惊失色!
待田横把事情始末说出,田儋、田荣二人面色数变,过了好一会儿,田儋方才迟疑地道:“三弟此言当真?那韩信、蒙毅可信得过?”
“愚弟虽不才,却认为此事可信!当日我已为败军之将,其等断无诓骗我之道理。”田横肯定道。
“嗯,三弟乃耿直之人,秦军诡计多端,我等当小心韩信、蒙毅使诈,其言不可轻信也。”田荣面色阴晴不定。
“不然,吾到认为,秦军强大无匹,当无诈吾等之理。为田氏前程计,当率众降之。”田儋思忖一阵,正色道。
“大哥!事关田氏一族生死,不可轻断啊!”田荣急切道。
“二弟之言,也未尝没有道理。你看这样可好,可令三弟率人先投之,若秦军为真,则真投,若秦军为诈,则诈投,战时亦可为内应!”田儋老成深算,谨慎谋划道。
“既然如此,一切听大哥的。”田荣面色阴冷,还是有些许不忿。
“大哥!二哥!秦军统帅真心待我,我等怎可如此?!”田横焦急道。
“我等这也是防范于未然,三弟不可轻信于他人!如若秦军果然真心待我,那我等当然真心投之,三弟且勿须担忧。”田儋安抚道。
“唉……那我这便领本部兵马,率先投之吧!”二位兄长的疑心还是太重了,田横亦是没有办法,只得怏怏作罢。
当即,田横领副将田都,率本部精锐二万人,赴济水践韩信之约。
济水畔,韩信负手而立,望着滔滔江水陷入了沉思。他真心希望田氏来投,如此,无须血战便可拿下齐地,为亲如兄长的扶苏一统天下立定首功,既能少造杀孽,又能报兄长知遇大恩,也不用再担心他在秦国朝野不能服众,一举数得也。
然而,好事多磨,韩信果真能轻松一战,便收降田氏,平定齐地么?
且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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