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洞房夜话
夜色渐深，人群早已散去，苏府的院子依旧散乱着客人留下的残食，苏无涯并未着急让人清扫，仆人们忙碌了一天，早早睡去，代天宗的门人，难得聚在一起，又寻了个地方，喝酒闲聊。
两对新人的洞房，并没有发生人们期待的事情，竟似是商量好的，也在各自说着话。
苏忱与苏末相识不久，在苏无涯的撮合下，二人相知，相恋，最终走到一起。二人之间依然存在着隔阂，相处数月，二人从未提起那个人，
但今日不同，两人已然成亲，那个人的名字必须被提起。
“我和你成亲，并非因为你与她很像。”苏忱开口说道：“我无法证明，但还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苏末轻声答道。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而后相视一笑。
苏末与苏若性格迥异，一个如水，一个如火，苏忱年岁渐长，自然明白苏若并不适合他。在仙淑阁时，苏末与苏若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了解她姐姐的性格，也觉得苏若并不适合苏忱，所以她相信苏忱的话。
有些隔阂，只需一句话便可消除，只可惜，人们往往不愿说出那句话。洞房之夜，苏忱与苏末并排而坐，聊着自己成长的故事。
秦洛将黄念抱进房间，轻轻放到床上，而后赶走凑热闹的人，反锁了门窗，待做完这一切，才长吁一口气，叹道：“原来成亲这么累。”
黄念莞尔一笑，将盖头掀起来，露出迷人的眼睛，说道：“虽然有些累，但今天应该是洛哥哥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吧。”
“能娶到你这样的娘子，当然开心了。”秦洛走到黄念身边，将红色的盖头整个掀起来，忍不住赞道：“丫头，你真的美的有些过分。”
离开清心宗之后，除了在田间以及回到苏家，黄念一直以白纱遮面，很少有人看到黄念的容貌。今天的宾客虽多，依然无人知道黄念的真容。
对于秦洛的夸赞，黄念微微一笑，轻轻的吻了下秦洛的脸颊，算是感谢。
秦洛摸了摸脸颊，还有一丝温热，此时他应该回一个吻，但秦洛并未如此，他只是将黄念揽入怀中，嗅了嗅黄念的秀发。
“洛哥哥，我知道，你开心并非因为我们成亲。”黄念抱住秦洛，平静的说道：“自从你与祖师聊过之后，你就一直有心事，既然我们已经成亲，我希望帮你分担。”
两人形影不离，拜堂成亲不过是一个形式，黄念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更不可能成为秦洛开心的理由。在黄念看来，秦洛的开心，更多是因为苏无涯开心，苏府上下的开心。
黄念的话，并未让秦洛觉得尴尬，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秦洛收起笑容，有些无奈的说道：“前几天，见到小时候的丫鬟，我让你取下面纱，那时候你应该就猜到，我这次回来，并不仅仅是为了成亲，也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这更像是道别。”黄念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
“这确实是道别。”秦洛说道：“外公他年岁已大，即便我能帮他多活些年头，但他毕竟不能修行，我怕有一天，我会来不及道别。”
第一天到苏府时，秦洛便说了个谎言，那时黄念已经猜到秦洛的心思。但黄念依旧不明白，所以她问：“依外公的身体，起码还能坚持二十年，怎么会来不及？”
看到黄念关切的目光，秦洛犹豫了片刻，而后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不愿让你知道，但我明白，如果不告诉你，你一定会无法静心修行。”
黄念点点头，关于秦洛的事情，她一直看的很重。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件事我曾与你说过。”秦洛说道：“我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只猩红的眼睛。我曾经怀疑过，那只眼睛的出现，与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有关，后来那只眼睛再未出现过，我便当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难道如今它出现了？”黄念担心秦洛的安慰，有些急道。
“我倒是没有见过。”秦洛笑了笑，以示安慰，说道：“但是道明祖师见到了，在中原的一处禁地中。”
“那它究竟是什么东西？”黄念对禁地毫无兴趣，她更关心那只眼睛是什么，会不会影响到秦洛的安危。别人不知道秦洛来自其他世界，或许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她不同。
“这就是最可怕的事情。”秦洛无奈的说道：“我只见过一只眼睛，而道明祖师，也未看到它的真容，只知道它强大的很怕，道明祖师都不敢承受它一击之力。”
黄念从秦洛口中已经得知道明的存在，她也明白明道巅峰对于修行者，意味着什么，但如今秦洛却说，道明祖师不仅无法战胜它，连它一击之力都抵抗不了，那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假如它真的出现在秦洛面前，自己能帮得了秦洛吗？黄念担忧的想道。
“丫头，我一直不提此事，就是不愿你担心。”秦洛轻松的说道：“那东西虽然可怕，但并不一定有恶意，你想想，它既然那么强大，如果真的会对我不利，我岂能活到现在？”
事实确实如此，它早就知道秦洛的存在，也拥有绝对的实力，能够轻易杀掉秦洛，但它并未这么做，说明它并不想伤害秦洛。
黄念是关心则乱，将它想象成秦洛的敌人，此时听秦洛一说，也瞬间明白过来，便说道：“那洛哥哥在担心什么。”
“这一年多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祖师派人收集消息，之后将那些消息分析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并不好。”秦洛摇了摇头，说道。
从上伐国回来，黄念一直在修行，对于外界的事情并不关心，关于四处死地的事情，她只是偶尔听到别人提起过，却并未想太多。
黄念并不插话，等待秦洛继续说下去。
四处死地异象不久，清心宗就收到消息，最先听到的是北荒沙漠的异象，之后其他三处死地的异象，也陆续的传到北荒，传到清心宗。
正如大部分修行者一样，道明将此事看的很重，他并不认为这只是巧合，于是派弟子四处打探消息。
上百位修行者陆续进入四处死地，那些修行者进入死地之前，都未留下坟墓，这更不可能是巧合。
曾有修行者试图阻止一些人进入死地，却根本无法靠近那些人。除了一位修行者在进入死地之前说过几句话，其他人都是沉默着进入死地，之后，都未再回来，与历史上那些惊采绝艳之人的结局一样。
正是因为他们的沉默，使得整件事更加肃穆，也正是因此，那仅有的几句话，才流传于整个修行界。
那位修行者很突兀的出现在南海，沉默的走到海边，沉默的准备迈步踏上海面，这时几位修行者不忍心他送死，站在了他的面前，请求他不要朝前走。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那位修行者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挥了挥手，挡在他面前的几位修行者，便毫无反抗之力的飘到他的身后。
他看了看大海的远方，思考了片刻，回首说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必须离。请听我一言，你们不该浪费时间在此凭吊。未来是你们的，也要靠你们守护，我们不知能够坚持多久。”
说完，他不顾众人的劝阻，走进南海。南海很平静，没有一丝涟漪，宛如一汪死水。那人走在海面上，每一步都踏出很远，脚下也未出现波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当众人回过神来，惋惜之余，开始猜测那人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未来是你们的，也要靠你们守护，我们不知能坚持多久。”黄念默默念道。
“因为那些人的离去，这个世界是一个牢笼的话题，再次被提出来了。”秦洛说道：“人们猜测，那些人说的坚持，或许是在抵抗这个牢笼的主人。”
黄念有些不敢想象，虽然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上伐国而已，但光是有居国与上伐国，就有着足够辽阔的土地，而且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真实，谁有那么大的能力，建造如此真实而又辽阔的牢笼？
她不相信，她也认为秦洛不会相信，于是她问：“洛哥哥，你觉得呢？”
“其实这些传言，都是一些绝望的修行者所言，那些大人物，都很沉默。”秦洛说道：“那死地异象与那些修行者进入死地必然有联系，只是我们知道的太少，无法找到真相。而且，我觉得那些进入死地的人，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那洛哥哥你打算这么做？”黄念有些无措的说道。
“正如那人说的，未来是我们的，需要靠我们守护。”秦洛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说道：“虽然我不明白那人的意思，但我觉得，强大一些，总是有些好处的。所以我打算离开这里，回到宗门闭关修行。”说完走到窗边，将窗打开。
黄念也站了起来，走到秦洛身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色，二人竟是聊了一夜。
“修行无岁月。”秦洛叹道：“我怕我这次不回来，等我闭关结束，外公已经不在人世了。”黄念看着秦洛的侧脸，见到秦洛流下了眼泪。
黄念无法安慰，她只能伸出一只手，轻轻拭去秦洛的泪。她知道，秦洛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她，但她已经不关心那些事情了，她只想静静的陪着秦洛，享受这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