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起不了恨意
死地异象之后，各大宗门出奇的平静，紫府的几个人一直呆在宗门之中。道明进入禁地三年后，紫凝萱离开了修行之地。
进入后山时，紫凝萱不过十二岁，还是孩子模样，在后山修行六年，紫凝萱成长了许多。她走出后山，先回了别院，简单的清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坐在别院中发呆。
紫木许诺过，只要紫凝萱修行至明道境，那他就会说出是谁杀了她的亲人，如今她到了明道境，却开始不愿知道真相。
火凤长鸣一声，从半空俯冲而下，落到房间门前。
紫凝萱将门打开，火凤打量了紫凝萱一会，紫凝萱的变化很大，身上的气味却未变，火凤确认眼前的人就是紫凝萱，便伸长了脖子。紫凝萱笑着摸了摸火凤的脑袋，将火凤让进房间。
“你说，我该不该找师傅？”紫凝萱又坐了下来，一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的问道。
火凤乃是兽体，自然无法说话，但它能够听懂紫凝萱的话，它歪着脑袋思考了下，甩了甩脖子，劝紫凝萱不要去。
“我出生不久，便被带到紫府，与他们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紫凝萱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但毕竟是他们给了我生命，我如何能够不闻不问？”
火凤耷拉着脑袋，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紫凝萱本就是在自言自语，没想过火凤等够给出什么建议。火凤在紫府生活了太久，不会愿意见到紫凝萱与紫府产生隔阂。
在后山修行六年，知道自己亲人死去的真相，是紫凝萱放下玩心，专注修行的动力，正是因为经常会思考这件事，让紫凝萱产生了一些疑惑。
紫凝萱一直觉得，紫府是担心她每年往返中原与北荒，浪费太多的时间，所以才会选择杀掉自己的亲人。只是，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那紫府完全有能力将那几个人接到紫府，即便紫府不方便，也可以将些他们安置在离紫府不远的城镇，何至于痛下杀手？
正在紫凝萱沉思之际，有人敲门。紫凝萱整理了下衣着，平静的说道：“请进。”
紫凝萱在纠结，紫木其实也在纠结。紫凝萱离开后山时，紫木便知道了，只是他有些犹豫，要不要与紫凝萱谈一谈。
紫木推门而入，见到了紫凝萱。
六年前，紫凝萱还是一个孩子，虽然极其漂亮，如同传说中的精灵，却仍然是个孩子。
如今坐在那里的紫凝萱，皮肤白皙，看不见一丝瑕疵。虽然穿着一身有些奇怪的衣服，却挡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诱惑。那衣服极为贴身，将紫凝萱的曼妙身姿衬托的恰到好处，即便此时她微微皱着眉头，仍然让人觉得她不食人间烟火，神圣不可亵渎。
“凝萱，你长大了。”紫木发呆了一会，说道。
“师傅，我已经进入明道境了。”紫凝萱说道。
一别数年，二人见面说的第一句话，看上去有些生疏，有些客套，有些无意义。实际上，紫木是在告诉紫凝萱，不要再孩子脾气，而紫凝萱则告诉紫木，她该知道真相了。
“是我。”紫木沉声说道。
紫凝萱没有说话，而是盯着紫木。
“虽然不是我亲自动的手，但是我指示的。”紫木看出了紫凝萱的不相信，解释道。
“原因？”紫凝萱的话，开始变的简洁起来。
紫木了解紫凝萱的脾性，知道此时紫凝萱已然气到极点，而且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紫凝萱不气恼。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性格。”紫木平静的说道：“你的心思一直不在修行上，我很担心这一点，为了不让你分心，所以，必须那么做。”
紫凝萱冷笑一声，说道：“就是因为这个？”她并不相信紫木的解释，正如她之前所想的，紫府完全可以用其他办法，而不是直接杀害她的亲人。
“是的。”紫木斩钉截铁的答道：“或许你并不知道你的天赋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你肩上的使命，比你想象的要重的多。”
早在几年前，紫木知道死地的部分秘密后，他便决定用这样的回答，来面对紫凝萱。
当年，紫木将凝萱带回紫府，紫阳便确认，紫凝萱与历史记载中的人物一样，极有可能是生而有识之人。
紫府存在的意义，便是保护这片大陆，为了让紫凝萱放下亲情，紫阳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三条普通人的性命，根本无法与整个大陆相比。
紫木无法告诉紫凝萱，那件事是紫阳的决定，也不能说出，是谁执行了那个决定，他想要将所有的责任承担下来。
“什么使命？”紫凝萱淡淡的说道。
“你现在不必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紫木说道。
“既然是我的使命，为何我现在不能知道？”紫凝萱讥讽道：“你为人木讷，想说谎却编织不出好的谎言，你以为你的解释，能够让我满意？”
紫凝萱一直很尊重紫木，但她有着另一个世界的思想，她觉得紫木做的不对，她应该指出来，即便语气有些过分。
紫木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告诉你真相，并非为了让你满意，只想让你知道实情。”
“实情？”紫凝萱有些烦躁的说道：“实情就是祖师下了命令，四师叔执行命令而已。我未见过的祖师决定了我亲人的生死，我一直喜欢的四师叔，亲手了解了他们的性命。”
即便紫木如何伪装，也无法再平静下去。他不明白紫凝萱是如何知道的。紫木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可以随口乱说？”
“真是乱说？”紫凝萱低声反问道。
当年，紫木与紫凝萱回到北荒，紫凝萱亲眼看见她亲人的尸体。紫凝萱前世是护士，略微查探了下，便知道他们刚死去不久。同时，她也注意到了紫木的表情，由惊愕变成疑惑，而后变成惋惜。
紫木开始时，确实不知道紫阳的决定，后来在现场，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开始变的疑惑起来。回到紫府后，紫木到后山悬崖下找了紫阳，才知道他的感受并没错，四师弟当时真的在附近。
“你一直与我同行，二师叔沉迷与法术，不理俗世；三师叔虽然阴鹜，却敢作敢当；小师叔根本不会离开后山，只有四师叔常年在外，除了他，还能有谁？”紫凝萱说道：“难道是祖师亲自动的手？”
最后一句话，不是问题，而是讽刺。
紫木无法反驳，也无法回答，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紫凝萱。紫凝萱也在看着他，她看到紫木眼神中的无奈，看到紫木眼神中的悲伤，从紫木的眼神中，紫凝萱看到了许多东西，却唯独没有悔意。
正如紫凝萱所说，紫木很木讷，不会隐藏情绪，也不会伪装情绪。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让紫木觉得那件事做的没有错？
“你可记得当年南海之行？”紫木突然说道。
南海异象，犹如世界末日，紫凝萱如何能够忘记？她点了点头。
紫木继续说道：“紫府有着悠久的历史，也知道许多人不知道的秘密。”接着，他将紫府的记载，以及他与道明的推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紫凝萱除了震惊，根本没有其他情绪。
“两件事有何关系？”紫凝萱沉默许久，说道。
“你虽然伪装的很好，但你的天赋以及你的所作所为，还是让师尊觉得，你极有可能是历史中出现的那种，生而有识之人。”紫木说道：“我将你带回紫府之时，你不足满月，如何会记得在北荒还有亲人？”
紫凝萱一直不敢让别人发现，她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只是没想到，她无意间的行为，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同。
如此想来，真正导致自己亲人遇害的，居然是自己？
“四师弟做完那件事之后，一直没有回到紫府，甚至连消息也没有。”紫木叹息道：“他既然那么做，自然是觉得那么做是对的，但他必然也会自责，甚至可能已经提前进入死地了。”
即便是明道巅峰，进入死地后，也不能确保活下来，何况一个明道龙腾境的修行者？明知必死，还慨然前往，除了赎罪，还有什么理由？
紫凝萱的恨意突然消失了。紫阳进入了死地，四师叔进入了死地，她还如何记仇？纠缠了十多年的心魔，突然散去，紫凝萱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火凤低鸣一声，紫木走近紫凝萱，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紫凝萱哭了许久，将心中全部的情绪，通过泪水释放出来。
“我刚入明道境，能够做什么？”紫凝萱拭去眼泪，转头看向紫木。
“当年四处死地出现异象，师尊他们以为大陆即将崩塌，故而相继进入死地。”紫木说道：“这几年看来，这个世界还能维持一些时日，你要做的，就是继续修行。”
紫凝萱点点头，却想起十年前那个小镇，想起客栈的老板，想起与她共处数日的大家闺秀，想起她那一屋子的衣服。
紫木没有打扰紫凝萱，离开了房间，火凤也学着紫木，悄悄的退了出去，然后飞向高空。
“人生似乎有些无趣。”紫凝萱想了许久，最后有些伤感的说道。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八年，能够回忆的东西太少，确实是一件无趣的事。
“待我能够像楚羽那样，傲视天下，定要将整个世界玩一遍。”紫凝萱自言自语说道，而后垂头丧气的走向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