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逝去

夕阳落幕。寒石部落一角，一座占地十数丈的白石舍前，夜孤寒扶着寒老走进去，白石舍共有两间，每一张石床上都铺着柔软的虎皮，屋子中央，一张青石桌上，一大盆烧熟的虎肉金黄油亮，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石桌前，一只石盆中燃烧着熊熊的炭火，整个白石舍中暖融融的。老人艰难坐倒在虎皮上，他摇了摇头，道：“寒老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寒老一生，杀过仙族，死过兄弟，有过喜欢的女人，只是没能成为伍长，不过现在你通过考核，已经够了。”“寒老！”夜孤寒压抑着自己翻腾的心绪，沉声道。伸出手，拍了拍寒老的肩膀，寒老喃喃道：“其实那一箭，是我射的，我忍不住了，你引动了经脉雷音。”“寒老，我知道。”夜孤寒声音有些沙哑，后来他仔细想过，便也明白了过来，此刻，他隐隐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倏尔，老人的眸光重新焕发光彩，他紧紧抓住夜孤寒的一只手，干枯的手臂如同枯柴，那手毫无血色，形如鸡爪。“早在五年前，寒老但看到了你眼中的死志，还看到了你内心的恨意，涛天的恨意！寒老知道你有过去，寒老不求你什么，日后你若修炼有成，替寒老多杀几个仙族，仙族之恨，永世不灭，若有余力，护我人族，代代薪火，无使断绝。还有…一定要离开寒石部落…一定要！”??什么！离开寒石部落！“寒老！你说什么…”夜孤寒一阵惊疑。但老人的声音渐渐低沉，数息后，夜孤寒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将老人扶上石床，温软的虎皮卷了一层又一?层。背起虎皮，夜孤寒走出白石舍，星辰璀璨，月华如水，丝丝寒风吹拂，部落中，有武者巡视，他们看到夜孤寒的身影，先是一怔，随即立身不动，眼中透出肃穆之色。有妇人在低泣，有族内的老人在叹息，时光流转，岁月无情，转眼间，他们也老了，同辈人一个个老去，黄昏下落幕，生命有开始，也有终结，逃不过，避不过。后山之巅。熊熊火焰在燃烧，虎皮卷曲，青烟袅袅，一个时辰后，尘烟散尽，夜孤寒收一罐黄土，缓缓下山。??生命很残酷，他终究没有能够挽回，人有生死，树有轮回，他做到的，他做不到的，都留下了印迹。兵冢。一片埋骨之地，属于人族武者的墓地，在寒石部落大地之下。??两名武者引路，夜孤寒自兵部一层向下，苍凉的石阶斑驳，石壁上老旧的灯盏火光摇曳，深入地下数十丈，夜孤寒看到了一片广袤的地下墓群。这是一片灰色的天地，生命在这里没有光彩，一块块墓碑，有新立的，有的沾染了岁月气?息，已经过去了数十上百年，墓地的天是岩石，滋滋的兽油在燃烧，昏黄的大地，人族武者的沉眠之地，肃穆，乃至肃杀。在这片墓群，埋葬了他们的战骨，亦沉眠着他们的战兵，有断裂的大戟，黯淡的骨刀，粗大的铜剑，龟裂的铁矛，每一口战兵之上，都沾染着黑色的血斑，那是仙族的血。在一处边缘的角落，夜孤寒将青石罐埋下，这只青石罐，当初用来盛放喂给他的药汁，而今却装满了寒老的骨灰。寒老的墓很不显眼，夜孤寒将背后的一根紫霞箭取下，这是寒老看到的最后一箭，属于寒老的牵挂，将陪伴他一起长眠。箭立坟上，夜孤寒在墓前静坐三天三夜，夜孤寒一直在思考，寒老逝世时，为什么会让他离开寒石部落。兵部之下，苍凉的兵冢大地，几名寒石族人在巡视，他们目光沉重，这里埋葬了太多的遗憾，很多生命就此逝去，他们的热血无法再看到，陷入了永恒的沉眠之中，生不可以长久，死了却可以永恒。…三天后的夕阳如火，夜孤寒看着天空，在这个世界，还有他需要做的，关于这片大地，他隐隐懂得了一些东西。?缓缓站起身来，夜孤寒开始演练枪法，也算是送寒老最后一程。断枪入手，夜孤寒闪电般出手，精神意志破体而出，没有丝毫保留，每一寸血肉之力都迸发出来，断枪之上，四尺五寸长的枪气晶莹，切割空气，火星四溅。心中无尽的悲意透过断枪传递出来，这精神力血腥、残暴、充斥着无尽怨气，仿佛是来自九幽的阴灵潜藏在此。枪法仿佛行走在悬崖边缘，徘徊在生死之间，却没有丝毫的犹疑，一招一式之间全力而发，血气蒸腾，劲风四溢。倏尔，一股苍茫的气机自断枪中生出，这气机甫一出现，整个空间瞬间凝固，一道淡淡的轻吟声自兵冢一角响起，这声音悠远，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尽头，几名血石族人一惊，他们循着声音而来，那是一座特别的墓，一只青石罐，一根紫霞箭，夜孤寒手中断枪嗡鸣，半截枪身在震动，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夜孤寒有些惊疑不定，只见黑色断枪前，慢慢浮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这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裸露着上身，古铜色的肌体泛着宝光，下一刻，他蓦地睁开眼睛，两道惊人的紫芒迸射而出，空气被瞬间洞穿，他一言不发，伸手抓住断枪，既而，断枪嗡鸣，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来一股惊悚的气息，这气息散溢，压迫得夜孤寒呼吸一滞。“杀！”中年男子猛喝一声，这声音若九天惊雷，震惊百里，中年男子脚下，那大地瞬间崩碎，大地龟裂，张开一道道狰狞的沟壑，惊骇中的夜孤寒眼前一黑，瞬间晕了过去。?几名寒石族人有些惊疑不定，眼前忽然一黑，一道赤色身影出现在眼前。?“族长！”??咻！??一道赤色流光落下，劲风四射，一匹赤色天马，出现在众人眼前。寒石部落族长寒轩扫视四方，看到寒老的墓地，他心中一沉，眼中迸射出来骇人的杀意。寒轩凝视着断枪，黝黑的枪身，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枪身古朴无华，上面透发出来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这血腥气，是来至仙族的鲜血，融入了枪身的每一寸枪体之中，若非是寒轩精神意志强大，已然超凡脱俗，也无法捕捉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略一沉吟，寒轩道：“你们去其它地方巡逻吧。”?“族长，那夜伍长…”几名寒石族人心中一震，随即问道。“夜孤寒就由我带走吧”“是！族长！”几名寒石族人离去，眼中闪过一抹艳羡，能够得到族长的亲睐，这可是祖坟冒青烟都换不回来的机缘！残阳如血，孤坟前，青石地板也被染成了青红色，晕迷过去的夜孤寒只感到每一寸筋骨都好像失去了意识，身体无法再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精神无比的疲惫，但他分明能够感受到，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黝黑的断枪斜插在土泥中，枪身无华，上面还残留着点点血迹。寒石族长寒轩站立在断枪前，拔出断枪后仔细观摩，目光中显露出来惊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