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热血忠魂（上）
刚出村口，对面一骑飞驰而至，马上之人是董樵。葛明、戚玉急忙拉住马的缰绳，双双向董樵施礼。董樵急停下来，摆手道：“不必多礼！你们要到何处去？”葛明道：“我要送玉儿到莱阳。”
董樵大喜，拍手笑道：“嘿嘿！咱们还真是有缘，居然不谋而合。我收到莱阳来的书信，全家都搬到莱阳城里了，长子道久婚期将至，我这当父亲的要回去主持。收拾妥当后，即来看看你们是否有事，正巧在此相遇，你们要一起到我家去喝喜酒啊！”葛明、戚玉连声祝贺。
董樵故意说道：“你们不嫌我碍事，咱们就一起走。”葛明、戚玉脸色顿时变红。戚玉佯怒道：“先生再要取笑，我就不理您了。”葛明对董樵心存敬意，急忙说道：“与先生同行，我们是求之不得。”董樵微笑道：“不要再耽搁了，咱们抓紧时间赶路！”三人说笑着策马向前奔去。
二月初五日，进入莱阳地界。但见路上鲜有行人，沿途村镇多剩下残垣断壁，不时见到百姓尸体填于沟壑，骸骨抛于荒野，处处皆是凄惨的景象，让人倍感凄凉。董樵愤然道：“鞑子残杀无辜，抢掠焚毁，实在是灭绝人性。”葛明道：“先生，我们联络各路兵马，把鞑子驱逐出去。”
董樵叹气道：“官军大多畏敌如虎，缩在城里自身难保，根本就不敢出城作战。整个胶东只有杨威率军往来救援，虽然救平度、即墨，斩获甚多，可是毕竟势单力孤啊！”
三人心情沉闷，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赶路。穿过一片树林时，但见前方有一陡崖，土红若朱，甚是醒目。行约两里多路，传来打骂声。葛明道：“你们在此等着，我到前边去看看。”董樵道：“咱们一起过去！”三人便下了马，把马拴到树上，拿着武器，轻手轻脚地来到红土崖下，伏在二十多步远的灌木丛中，观察前方情况。
只见红土崖下有五个黑衣人，正手持武器围住八个百姓。这些百姓穿着破烂，面黄肌瘦，挤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有个黑衣人拿根棍子殴打百姓，高声喝道：“快把银钱拿出来，省得爷爷费事。”又有一个黑衣人晃了晃手中钢刀，狞笑道：“若不拿银钱，吃我一刀！”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哆嗦着手，从怀中取出五枚铜钱，央求道：“大王，草民逃难至此，只有这些小钱，确实没有银子。”拿棍子的黑衣人一脚踢飞铜钱，骂道：“你这老不死的，真******不见棺材不流泪。”用木棍劈头盖脸地打下去，打得老者皮开肉绽，在地上滚爬唉嚎。
有个年轻女子走上前，跪下磕头，哀求道：“请大王发发善心，放了我公公吧！”一个拿刀的黑衣人端详着女子，见她头发上别着根银簪，迅速伸手去抓扯，连带拔掉一缕头发。女子双手抱住头，痛得大叫起来。
拿棍子的黑衣人见这女子有几分姿色，便扔掉木棍，淫笑着跑上前，双手抱起挣扎的女子，急急向旁边草丛走去。女子虽然拚命反抗，可抵不住黑衣人力大。其他黑衣人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地大笑。
一个瘦弱的汉子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怒喝道：“我跟你们这些畜牲拚了！”挥拳向黑衣人打去。一个黑衣人躲闪不及，鼻子被拳打个正着，流出了鼻血。这个黑衣人大怒，挥刀把汉子砍倒在地。
那个女子见状，发出撕心裂肺般地叫声，用手指甲在黑衣人脸上抓出三条血痕。黑衣人痛得大叫一声，把女子扔在地上，凶狠地用脚踢她的头。女子抱住黑衣人的腿，把黑衣人摔倒在地。另一个黑衣人跑过来，抡刀砍死女子，把那个黑衣人拉了起来。
见此情景，戚玉怒火中烧，拔出戚家刀，愤然道：“咱们去杀了这些禽兽不如的狗东西！”葛明从靴筒中抽出短剑，插在铁棍中，说道：“这些贼人趁火打劫，一个都不能留！”董樵沉声道：“咱们出其不意，力争先干掉两个黑衣人。”三人冲出树林，迅速向黑衣人杀去。
这些黑衣人背对着树林，没有见到三人从树林中杀出。葛明跑在最前方，看准一个黑衣人，挺棍刺中其后心。黑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其余黑衣人大惊，齐齐转过身来。戚玉提刀紧跟而上，身形一晃，刀光闪过，把一个发楞的黑衣人砍倒在地。剩下的三个黑衣人拨刀上前，攻了上来。葛明挥棍抵住两个黑衣人，越战越是得心应手。
戚玉虽然臂力不足，可是刀法精奇，招数巧妙，与那个黑衣人游斗，丝毫不落下风。董樵跑过来助战，舞动宝剑，与戚玉杀得那个黑衣人手忙脚乱。黑衣人刚用刀架开董樵的长剑，却被戚玉一刀砍在手臂。董樵长剑直刺，正中黑衣人胸口。
此时，葛明愈战愈勇，杀得两个黑衣人节节败退。董樵、戚玉舞剑挥刀，双双上前助战。葛明猛然一声断喝，挥棍磕飞一个黑衣人的单刀，铁棍顺势扫向另一个黑衣人。这个黑衣人闪过铁棍，却被董樵用剑刺死。剩下的那个黑衣人见状不妙，转身想逃，被葛明一棍打倒在地。这人费力地爬起来，又被葛明一脚踢倒在地。
戚玉用刀指住黑衣人，怒喝道：“你们不去杀鞑子，却来祸害百姓，真是罪不容诛！”黑衣人磕头求饶道：“不****的事，都是师父让我们干的。”葛明喝道：“你师父是谁？”黑衣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先前抱女子的那人就是俺师父，他是闻香教的领众。教主让师父领弟子到莱阳城，要助大清兵攻城。走到此处，遇到逃难的人，我们便想抢些钱财。”董樵惊道：“鞑子何时要攻打莱阳城？”黑衣人道：“听说恭顺王孔有德已率大军兵临城下。”
这时，惊魂未定的六个百姓走过来，冲三人磕头道谢。见那个黑衣人还活着，百姓们拥上前，拳打脚踢，竟将黑衣人打死。董樵问道：“乡亲们，你们准备到何处去？”老者叹气道：“四千多鞑子攻打莱阳，附近的乡村都被烧杀一空。俺们幸而逃出来，只盼离莱阳城越远越好。”
戚玉闻言大惊，焦急地说道：“不知莱阳战况如何？咱们赶快赶路罢。”董樵点了点头，对百姓说道：“你们拿去这伙歹人身上的钱财，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百姓们千恩万谢，拾起钢刀，掘土掩埋了汉子和女子的尸体，从黑衣人身上找些财物，便匆匆离开。三人回到树林中找到马匹，打马向莱阳城飞驰而去。
远远见到莱阳城墙，城下有群清兵正在攻城，隐约传来战鼓声、人喊马嘶声。董樵心急如焚，只是打马狂奔。葛明与戚玉并骑而行，戚玉急得哭泣，抹着眼泪问道：“葛明哥哥，鞑子能不能攻进莱阳城？”葛明安慰道：“莱阳城乃兵家必争之地，城坚炮利，再有官军和义勇们共同防守，挡住鞑子四千人马没有问题。”
戚玉忧道：“就怕闻香教的这些汉奸从中捣乱。”葛明道：“玉儿放心，官军会考虑周全，咱们还是快些过去罢。”戚玉稍稍安心，用手拍了拍马，紧追上前。
过了一顿饭时间，三人策马来到莱阳城东的一处土坡上，驻马观看战况。只见城外旌旗招展，清军阵中的“孔”字大旗甚是醒目。密密麻麻的清兵列成战阵，正向城墙下推进。最前方的清兵推着盾车，掩护后面的弓箭手。阵阵箭雨飞向城头，不时有明军士兵被射中，掉下城墙。城上的守军冒着箭雨，先是发射火炮，再发射铳箭还击。清军虽不住有人倒下，却仍然呐喊着向城墙冲去。
队队清兵扛着云梯，冲至城下架了起来，顺着云梯向城墙上爬去。城上明军士兵和义勇们躲开飞来的羽箭，合力抬起滚木礌石，砸落爬梯的清兵。有队清兵抬着巨木来到城门下，合力撞击城门。城楼上的明军士兵泼下滚油、金汁，烫得清兵惨叫着扔下巨木，狼狈退回。大队清兵冲至城下，从城上飞下石块、砖头，如同下了场冰雹雨，打得清兵头破血流。清军见攻城不利，撤军退后休整。
却说葛明见明军打退了清军的攻城，高兴地说道：“莱阳城的防守甚是严密，终于打退了鞑子的进攻。”董樵忧道：“鞑子受损失不大，恐怕还要攻城。”葛明道：“咱们还是要设法进城，与戚叔叔共抗清虏!”戚玉道：“先到其他城门探看敌情，然后再另做打算。
三人骑马围着城墙转了一圈，重点看了另外的城门。但见每处地方都有清兵攻城，只是东城门清兵最多。葛明道：“鞑子用心险恶，妄图让城中分兵防守，再集中一处突破。”戚玉道：“从鞑子的排兵来看，似是要重点攻打东城。”董樵急道：“我姨父在北门防守，玉儿的爹爹也在北门，咱们再想想办法混进城去。”即与葛明、戚玉围着莱阳城又转了一圈，寻找进城的机会。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变黑。清军退出火器射程，扎下营盘，从四面围定莱阳城。董樵见无法进城，便找了处隐蔽之地，与葛明、戚玉吃了些干粮，坐下来歇息。
次日清晨，北风呼啸，天空阴暗。清军战鼓声隆隆响起，大队人马杀向东城。明军接连发射火炮，虽然杀伤一些清兵，可是仅有的几门火炮打得报废。清军骑兵便无所顾忌，驰马奔至城下，纷纷向城上开弓放箭。明军发射铳箭还击，却很难射中骑马飞奔的清兵。过不多时，清军主力蜂拥至城下，竖起了云梯，派出精兵向城上爬去。明军和义勇奋力抵抗，先是扔完滚木、礌石、火油、金汁，又开始投掷石块。十多个清兵爬上城头，被明军用大刀长矛消灭。
近黄昏时，明军火药器械接近用完，人员伤亡惨重，士绅们率家丁登城助战。可是清军的攻势更加猛烈，竟由城东北缘云梯爬上城墙，与明军展开搏杀，莱阳城已是岌岌可危。正在危急时刻，更加不利的事情发生，东城门忽然被打开。
在清军中军大旗下，孔有德红光满面，嘴里哼着《十面埋伏》琴曲，眼睛紧盯着城门。虽然在即墨城伤亡五百多人，还损失了神威大将军火炮，可在别处抢得上万两白银和充足的粮草，还将闻香教徒及当地一千多壮丁编入军中。见城门打开，孔有德知道城里的闻香教内应已得手，迅速拔出指挥刀，急令进攻。清兵们争先恐后，迅速拥入城门。
孔有德想到满人镶白旗甲喇章京率军攻不下莱阳城，自己现今垂手可得，不禁心中狂喜，仰天狂笑。在白云龙一众卫士的簇拥下，催马进入城里。清军骑兵飞奔各处城门，杀散守军，打开城门，四个城门全部陷落清军之手。明军和义勇从城墙上冲下来，进入大街小巷，拼死抵抗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