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危局险境(上)
过了一顿饭时间,葛明、傅眉从石屋走了出来。傅眉头前带路,引葛明、戚玉来到斋堂坐下。他到伙房端来茶饭,放在餐桌上,说道:“只有粗茶淡饭,没有荤菜,二位凑合着吃吧。”
葛明忙道:“傅兄弟太客气了,在山上能吃到如此饭菜,我们已很是知足。”三人皆有些饥饿,没有再说话,抓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吃完饭后,傅眉领二人来到老君堂里的道舍。
傅青主正在屋里看书,见三人走进来,轻轻放下书,让戚玉坐在木凳上,问道:“戚姑娘服药后感觉如何?”戚玉道:“原先全身无力,现时好多了。”傅青主把了把脉,点头道:“戚姑娘没有大碍,六日后即可痊愈。”
葛明、戚玉喜形于色,急忙道谢。傅青主微笑道:“不用谢了!你们救过本师,接下来服用本师配制的药物,正是善有善报。”
戚玉问道:“傅先生,还阳真人到京城去了,不知何时能够回来?”傅青主道:“本师带了丹药到京城,除了救治染上瘟疫的病人,主要还是想看看时局。”
葛明气愤地说道:“现时流寇在京城里追脏助饷,再加上军纪败坏,搞得人心惶惶,民怨鼎沸。”戚玉道:“京城里发生瘟疫,流寇不去救治染疫人,致使瘟疫疯狂传播。”
傅青主严肃地说道:“抓住的那两个清狗交待,他们的奸细在京城发现有人用金丹治瘟疫,疗效甚好。多方打听,得知是在老君堂配制,便派人来夺取金丹,想让瘟疫蔓延,北京城不攻自破。另外,还想为清虏攻占北京后,准备些防治瘟疫的药物。”
葛明惊问道:“鞑子要趁乱来夺取大明江山?”傅青主点了点头,说道:“清虏狼子野心,时时窥视中原,但并不以大明为劲敌,而是把流寇当作争夺天下的对手。听说年初派使者赴陕西,与流寇商议共取中原。李自成未加理会,率军东征。清虏密切关注时局发展,派出大批密探深入大明,还利用闻香教等资源,获取大量军事情报,并随时根据情报决定对策。现时正磨刀霍霍,做着入关的准备。”
葛明恨恨地说道:“流寇鼠目寸光,不知道清虏在旁虎视眈眈,利用大明精锐军队布置在辽东,趁虚攻入北京。”傅青主点头道:“关内缺少可战之兵,再加上文官私心太重,武将们贪生怕死,以至纷纷献城投降,流寇因而能势如破竹。除了在宁武关受阻,一路疾进,长驱直入京城。”接着感叹道:“在各地军队望风而降之时,山西总兵周遇吉孤军奋战,在宁武关打得流寇伤亡惨重,一度准备撤回陕西。流寇用火炮轰塌城墙后,周遇吉还率军重创流寇。李自成恼他抵抗,下令屠城,连婴幼儿都不放过。周遇吉英勇不屈,被乱箭射死。”
葛明道:“若是朝廷军队的将领皆如周遇吉,流寇根本就到不了北京?”傅青主道:“听说流寇攻打北京时,守城官员和太监纷纷开门投降,因而使流寇轻易攻下北京城。”葛明道:“虽然有人开门放流寇入城,可是亦有王家彦等官员誓死抵抗,还有忠臣百姓自杀殉国。”
傅青主感叹道:“国难之时,方显忠臣本色。流寇攻破京城后,民间亦有人自杀殉国。我的一位老友本来正在为母亲服丧,听闻皇上殉国的消息后,仰天悲嚎,绝食七日,泣血涕歌。家人见他吐血倒地,奄奄一息,便派两个家丁护送到老君堂治疗。”
葛明赞道:“这位先生忠君爱国之心不亚于傅先生。”傅青主道:“此人意志坚强,文韬武略胜吾十倍,才比诸葛孔明。写的文章更是旷逸跌宕,有唾吐四海之气,真乃旷世之才也!”葛明、戚玉甚是惊异,思道:“傅青主本是才学极高的名士,此人才能还能远远超过他,到底是何人?”
傅青主起身道:“眉儿领二位找道舍住下,早早歇息罢。”傅眉答应一声,与葛明、戚玉走出去,安顿好住处,便回去读书写字。
天渐渐黑了下来,月亮亦升至半空。葛明、戚玉从道舍中走出来,没着山间小路散步。但见朵朵浮云从天空飘过,月亮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映照着山峰,时明时暗。山风吹得树木哗哗作响,送来缕缕清香。
行约数里山路,来到一条石凳旁边。戚玉道:“明哥哥,咱们到石凳上坐歇片刻。”葛明答应一声,先让戚玉坐下,然后坐在她身旁。
戚玉依偎在葛明怀里,仰头数着星星。葛明握着戚玉嫩滑的小手,看着她扑闪着大眼晴,心中感慨万分,思道:“这次真是幸运,玉儿染上的疫病竟能治好。方今天下大乱,不知局势如何发展?不管出现何事,一定要保护好玉儿。”正想着心事,戚玉忽然从他怀中爬起,说道:“明哥哥,你听!”
葛明侧耳倾听,远处随风飘来瑶琴之声,隐隐约约,只有在山风轻微之时才能听见。戚玉道:“不知何人有如此雅兴,竟然在山中抚琴。”葛明道:“说不上是位隐士,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站起身,向琴声响起的地方走去。琴声愈来愈清晰,音调先是凄凉压抑,使人悲愁愤慨;后又高亢振奋,豪放自若。稍停片刻,琴声重又响起,比之前曲,更加悲愤激昂。歌声随之传来,开始声音很低,听不清楚歌词,渐渐声调愈来愈高,嗓音已沙哑,如泣如诉,令人心伤不已。
戚玉低声道:“歌词虽然不甚清楚,我却听了个大概,似是与流寇攻入京城有关。唱此歌的人极度哀伤,痛骂投降流寇的官员,哀叹北京城陷于流寇之手。”
葛明道:“听声音不似傅青主,难道是他的那位老友吗?”戚玉点头道:“这首歌词甚有气势,此人必是傅青主的老友。”葛明道:“玉儿,咱们快去拜访这位当世高人。”戚玉好奇心大起,拉着葛明的手向前走去。
此时歌声已停,琴声复起,曲调有些平缓,却是愤慨中带有不甘。葛明、戚玉循着琴声,爬过二十多级石阶,登上一个山坡,向前方平看去。只见山坡下有个低矮的草庐,前方三十多步处有道悬崖。银色的月光洒在屋顶,如同下了层薄霜。草庐前有张石桌,周围摆着四个石凳。
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书生坐在石桌前,正在聚精会神地抚琴。只见他身穿袍衫,头戴方巾,中等身材,圆方脸型,双目炯炯有神。令人称奇的是,这人一双耳朵既大又长。
弹完这首曲子,书生抱琴站起身来,前行二十多步,挺立在悬崖边上。山风吹拂着他的袍衫,衣觖飘动,发出咧咧的声响。书生先是怒吼数声,继而号啕大哭。哭到伤心之处,声若撕心裂肺,显然是悲愤欲绝。
葛明怕中年人失足掉下悬崖,快步上前抱住他,拉回到石桌旁坐下。中年人停止哭泣,吃惊地看着葛明、戚玉。葛明安慰道:“先生,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您千万要想开些,切不可自寻短见!”
中年人道:“我曾绝食七日,被家人劝服。适才抚琴放歌,情之所至,万念俱灰,立于危崖之上,只想跳崖解脱,多亏二位小师父及时相救!”
戚玉问道:“先生,您是傅青主先生的老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