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事与愿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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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开泰吩咐道：“春儿明早离开德州，速向教主报告此事。你们两人要盯紧点，看看朱师锨安排谁总理军务，我们好从容应对。清茶门教是跳梁小丑，成不了大事。教主正受摄政王重用，教内兄弟们亦跟着沾光。我们要掌控德州，送给大清朝廷一份大礼，则兄弟们亦可尽享富贵。”三人领令而去。
次日，李韫玉死于府中的消息传出后，朱师锨大惊，急忙派人追查。可是忙了整整一日，也没有查清何人刺杀。得知李韫玉小妾不见踪影，只好以图财害命草草结案。李韫玉死后，清茶门教大感失望，士绅们却弹冠相庆。朱师锨却忙得焦头烂额，还是不能处理好军务，甚至产生弃官而去的想法，只好向士绅们求援。士绅们顺水推舟，推出谢升主事。
谢升统领德州事务后，撤掉了李韫玉的徒弟，换上大批亲信，很快就架空朱师锨。清茶门教顿时失势，虽然想派人刺杀谢升，可他府里武艺高强的家丁众多，防范甚严，根本近不了身，只得作罢。而闻香教却送上了金银礼物，谢升欣然笑纳，并且给闻香教徒分派了些职务。
这日，史可法派来一位信使，携带宣布福王登极的诏书抄本来到德州。朱师锨甚为重视，亲自接见信使，并邀请士绅们参加。但信使宣读完诏书，公布了官员的任命，就拿着赏银离开了。
当德州士绅们得知南明朝廷不打算派兵，仅委派一些空头巡抚、知府之类的官员，皆大失所望。谢升没有被安排官职，更是有些怒火中烧。原来他担任大学士期间，支持陈新甲的议和之策，遭到史可法的强烈反对。而谢升当年之所以被迫引退，正是由于支持史可法的朝臣所逼。
朱师锨与新任命的官员商议政务，猜不透南明朝廷的策略，对坚守德州抗清没有信心。士绅们议论纷纷，吵闹一个多时辰，亦拿不定主意。朱师锨深感失望，目光看向谢升，只见他在旁冷笑，急忙问道：“谢大人可有何高见？”
谢升对史可法深深厌恶，再加上闻香教的策反，当下便有了主意，说道：“南明朝廷占居江南花花世界，没有人愿意领兵到德州。从信中已能看出朝廷的用意，那就是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程先贞叹气道：“朝廷如此处之，山东、河北的四十三个府州县将会孤立无援。若是清虏来攻，我们将被各个击破。”卢世榷道：“即使流寇大军来攻，我们亦守不住。”
在士绅们讲了德州面临的严峻形势后，谢升向其弟谢陛使了个眼色。谢陛挺身而出，朗声道：“如果朝廷不要我们，不若归顺大清。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们亦能保得平安。”有个士绅当即附合，说道：“无论谁当政，都不能侵犯我们的利益。若大清朝廷能保护我们的家人财产，归顺未尝不可。”大部分士绅竟然都表示同意。
程先贞厉声喝道：“此事万万不可！若是投降清虏，我们就成了鞑子的奴隶。听说清虏进入北京城后，多尔衮下令剃发易服。只在头发中间留铜钱大小，编成发辫，垂于脑后，周围头发尽皆剃去，如同老鼠尾巴。若是如此剃发结辫，我等如同忘了祖宗，与野人无异。”谢陛道：“听说三河与保定爆发了反剃发的起义后，摄政王已宣布收回成命，允许汉人照旧束发。”
朱师锨见众人争论不休，忙道：“大伙都不要争了，请谢大人拿个主意。”谢升道：“天下有大势，无人能违背。我们不若静观其变，以待时势明朗，再作决定不迟。”士绅们大多随声附和。朱师锨别无他法，只好说道：“那就按照谢大人的主意，维持现时的局面即可。”卢世榷、程先贞颇感失望，闷闷不乐地告辞离开。
程先贞回到府里，见到李氏兄弟、葛明和戚玉，唉声叹气地说道：“我们轰轰烈烈地发动了德州起义，可是现今进退维谷，事与愿违。”众人惊问其故，程先贞便讲了南明朝廷不派兵，以及大多数士绅提议归顺大清朝廷。
戚玉大惊，急切地问道：“为何德州士绅们要投降清虏？”程先贞道：“流寇拷掠追饷，引起了士绅们的仇视，以至失去民心。而清虏占领京师后，对投降的官员给以高官厚爵，并为崇祯帝发丧，替汉人报君父之仇，又宣布废除三饷加派，引起了士绅们的好感，视清虏为救星。”葛明气愤地说道：“鞑子入塞烧杀掳掠，欠下了累累血债。若是投降鞑子，就是汉奸走狗。”
李浃气愤地说道：“南明朝廷任由我们孤军奋战，是陷我们于绝地！”李涛叹气道：“大顺若不是拷掠追饷，凌辱士绅，我们亦不至于起义。”葛明道：“现今不是说气话之时，要想个办法度过眼前难关。士绅们要投降清虏，我们怎么办？”
程先贞摇头道：“大势已去，没有办法阻止士绅们降清。”接着正色道：“我宁死也不为清虏做事。”李浃道：“若谢升把德州城献给清虏，我兄弟立即回乡下居住。”程先贞看着葛明、戚玉，问道：“二位有何打算？”葛明道：“我们准备到南京。”程先贞赞叹道：“二位年少志高，到了南京后，当为复兴大明出力。我等故土难离，只能忍辱负重隐居家乡。”
此时的德州城里，谣言满天飞。闻香教危言耸听，散布流言蜚语，大讲清朝的好处，还不时制造事端，引起人心浮动。士绅们恐慌不安，纷纷来到谢升府里，请他出面把德州城献给清朝。经过商议，谢升写了一封给清廷的信函。信中向清朝大表忠心，说明了德州起义的原因，解释了拥立朱师锨为济王的过程，说成是为了维护地方治安，不得已而为之，目的是要把德州城完整地献给大清朝廷。
清廷收到信后，对这份从天而降的大礼，欣喜过望，立即派兵接收德州。六月二十一日，巴哈纳等带领的清军进抵德州。卢世榷、程先贞等人仍准备抵抗，朱师锨亦有心抗清，无奈谢升已与清军密通，不遵从号令，还纵容士绅们反对。闻香教干脆派人暗中活动，威胁坚持抗清的官员和士绅。南明朝廷任命的德州知州等官员，惟恐清兵祸害地方，以免除刀兵之灾为借口，到处游说，力主投降。朱师锨万般无奈，被迫解散起义军，拜表归顺清廷。多尔衮授朱师锨为知州，召谢升入京师，官复原职。
清廷遂改变武力征讨为主的策略，代之以招抚之策，派出文臣武将分赴各地招抚。那些曾经投降大顺的地方官吏，或明或暗地投降大清。部分受过拷掠的士绅，更是成为投降的急先锋。淄博豪绅孙之獬俯首乞降，带头与家人奴仆一起剃发易服，散尽家财，组织民团武装，疯狂镇压抗清义军。清廷得知后，立即将孙之獬招入北京，任命他为礼部右侍郎。清廷招抚甚为顺利，相继占领山东、山西、河南等大部分土地。
却说德州起义的发起人卢世榷、赵继鼎、程先贞，本意是要驱逐大顺军，匡扶大明。可是德州起义的果实竟为大清所摘取，并且带来连锁反应，整个山东地区沦入清廷之手，为大清入主中原奠定了基础。如此结局让他们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徒留遗憾。
清军占领德州后，将卢世榷、程先贞等士绅官复原职。但是他们心灰意冷，称病归隐，不问政事。赵继鼎与李氏兄弟耐不住寂寞，应召到大清朝廷做官。见德州起义虎头蛇尾，葛明、戚玉愤然离开德州，沿着运河，向南京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