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灰飞烟灭（中）

欣赏着湖光山色，阎尔梅诗兴大发，取过瑶琴，抚琴放歌，众人鼓掌赞赏。行了十多里水路，前方出现一片芦苇荡，虽然泛黄却依然茂盛。小船进入狭窄的航道，穿行其中。但见芦苇丛茫茫荡荡，纤纤芦苇随风摇曳，雪白芦花迎风飘扬，轻盈曼妙，婀娜多姿。小船穿行在曲曲折折的航道，惊起群群白鹭，拂动轻柔的芦花，荡起阵阵芦浪。

出了芦苇荡，顿觉天高水阔，豁然开朗。赵文龙道：“先生，清狗的大帆船进不了芦苇荡，我军在此处设伏，则进可攻、退可守。”阎尔梅点头道：“此处甚好，可攻敌不备，出奇制胜。即使打不赢，亦可全身而退。”

在船后摇桨的王印说道：“老爷，若清狗远离芦苇荡，超出火器的射程，我们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吗？”

阎尔梅点头道：“此次作战确需考虑周全，战斗要视情况而定。若清狗靠近芦苇荡，我军就隐蔽接敌；若其远离芦苇荡，我军就设法诱敌；若没有取胜的把握，我军宁肯不打。”

在船前摇桨的李襄喊道：“老爷，快看！前方来了三条大帆船。”众人忙向前方望去，果然有三条大帆船驶来。最前方是一条单桅帆船，在湖里横冲直撞，周围的小船纷纷闪避。

帆船上的十多个清兵手执刀枪，巡视着湖面，向南驶去。李襄、王印急忙把船摇到芦苇荡边缘，众人注视着帆船。中间是条双桅帆船，行驶得平稳，但船上挂的是明军旗帜，甲板上还站着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明军士兵。一条双桅帆船紧随其后，船上有五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清兵。

李襄道：“真是怪事，中间那条船上怎么会有明军士兵？而且还带着武器？”王印道：“微山湖以北没有明军，这条船上的明军不知从何而来？”

赵文龙道：“这条船一直南行，难道是要到徐州吗？”阎尔梅道：“帆船冲着我们驶来，快快驶离此地！”王印、李襄用力摇桨，驾船驶入芦苇荡，藏在芦苇丛中。

小船停下后，六人透过芦苇间隙向外望去。只见三条帆船行得甚快，船体激起层层浪花，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亮光。待帆船驶近芦苇荡数丈处，赵文龙低声道：“若清军的帆船都是如此行驶，正好在攻击范围之内。”葛明道：“我军来了突然袭击，定能一击成功。”

王印撇了撇嘴道：“你们想的倒美，说不上等了半天，清狗却不来。”李襄道：“清军总有来的时候，只要他们敢来，我们就敢打。”戚玉眼尖，忽道：“明军船上有专使符节！”众人齐向船头望去。

只见一个中年人身穿大明官服，手持符节站在船头。符节有三尺长，黄色三檐宝盖，用黄纱袋笼盖。

阎尔梅看着手持符节的中年人，叹道：“此人是副使陈洪范，看来正使左懋第大人确实被扣留在北京。”赵文龙道：“议和使团出发时携金带银，回来时灰溜溜的，朝廷这些大臣真是败家子。”

王印道：“你看看那个副使陈洪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神态竟还有些洋洋自得。”李襄道：“呸！我看这个陈洪范就不像个好人。听说崇祯十年，他率八千人进驻辽东皮岛，见到鞑子，未战先逃，致使明军寡不敌众，主将沈世魁亦阵亡。”

帆船渐行渐远，王印、李襄摇船出了芦苇荡。阎尔梅忧道：“看来清虏要对江南用兵了。”葛明气愤地说道：“清虏得了金银，却扣下使臣，还要兴兵侵犯大明，真是狼子野心。”

戚玉问道：“先生，清虏对江南用兵，必沿运河推进。可是清虏惯于骑马射箭，不谙水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训练好士卒吗？”阎尔梅道：“江淮以南，河流、湖泊密布，的确不利八旗兵作战，清虏必驱使绿营兵作先锋。”

赵文龙恨恨地说道：“当初与鞑子作战，绿营兵这些汉奸毫无斗志，个个吓破胆，望风而降。现在有鞑子撑腰，他们争相效力，残害起百姓比鞑子更甚。”李襄骂道：“这群忘了祖宗的狗贼，真******没有良心，个个都是王八蛋。”王印道：“这些绿营兵是墙头草，欺软怕硬。如果大明军力变得强大，他们又会投降过来。”

葛明道：“阎先生，我军尽快打一仗，让绿营兵这群狗贼长长记性。”阎尔梅指着芦苇荡，点头道：“我们回去做好准备，就在此处伏击清狗。”

北风吹过芦苇荡，挺立的芦杆随风摆动，托起簇簇芦花，遮住了后面的景物，确是个设伏的好地方。突然，大群野鸭、大雁鸣叫着飞来，黑压压的一大片，遮天蔽日，迅速钻入芦苇丛中躲藏起来。

赵文龙眼尖，最先发现前方有队帆船出现，大声喊道：“清狗船队驶过来了！”王印、李襄急忙调转船头，用力摇桨回到芦苇荡中。

过了一顿饭时间，二十余条大帆船向南驶来。船头旗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船上站满盔甲鲜明、武器齐整的清兵，约有六千多人。

李襄道：“这么多清狗要到何处去？”葛明惊道：“难道清狗有取徐州之意。”赵文龙担心道：“徐州城是大运河的枢纽，清狗必然想得之，不知高杰军能否抵住？”

阎尔梅冷笑道：“以我观之，清狗多是途经徐州。不过，高杰肯定是躲在城里，根本就不敢出来拦截。”葛明急道：“若各地官军都龟缩在城里，那清虏岂不是长驱直入，直下江南吗？”阎尔梅凛然道：“史阁部督师扬州，决不会放任清军南下，定能派出精兵强将阻击。”

李襄道：“老爷，中间船上有面大旗，上书‘夏’字，看来清军主将姓夏。”阎尔梅怒道：“我猜想此人就是民族败类夏成德。”葛明惊道：“松锦大战相持三年，松山副将夏成德遣人降清献城，致使明军大败。”阎尔梅叹道：“松锦大战后，大明在辽东仅剩下山海关防线，不但无力进攻，防守亦成问题，这个夏成德是大明的罪人。”王印道：“听说皇太极深明夏成德所起的作用，对其礼遇有加，赐宴并给予貂裘等物，还让他入正白旗汉军，授三等昂邦章京。”

“夏成德何时到了此处？”葛明问道。王印道：“今年八月，夏成德被授为都督同知，任沂州总兵官。”赵文龙问道：“夏成德管辖沂州，为何要从微山湖出兵？”众人均觉得此事有些奇怪，齐齐看向阎尔梅。

“这些清狗并不是沂州兵？”阎尔梅道。见众人还有疑问，阎尔梅解释道：“他们是清虏拨给夏成德的水军，而水军只是配合，我估计夏成德会率领步骑直接南攻。”赵文龙问道：“阎先生，夏成德将会攻打何处？”

阎尔梅：“宿迁。”赵文龙惊道：“宿迁是大运河的必经之地，北望齐鲁，南接江淮，扼南京的咽喉。夏成德攻打宿迁，此招有如黑虎掏心。”

王印问道：“老爷，夏成德会从邳州进入宿迁吗？”阎尔梅道：“这条路线出兵迅速，且能水路并进。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倒觉得夏成德还会从海州出兵到沭阳，再直插宿迁。”

葛明、戚玉对这一带地形不了解，但觉得阎尔梅讲得甚有道理。葛明急忙说道：“阎先生，我们赶快把这个消息报告史阁部，让朝廷大军早做防备。”阎尔梅道：“等上岸后，先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到徐州，再由官军转送史阁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