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寒风飞雪（下）
陈百户骂道：“本官最看不惯假装清高之人，真他妈倒驴不倒架。方以智既然不识抬举，进去两个兄弟把他拖出来，剥光衣服，冻他一个时辰，看他还敢嘴硬！”
“遵命！”两个锦衣卫校尉嘻笑着答应，挥舞着钢刀，迈步进入土地庙。葛明见状，急忙说道：“玉儿，咱们去救方大人吧！”戚玉道：“不用着急，再等等！”两个锦衣卫校尉进庙后，便没有了动静，亦不走出来。
陈百户咕哝道：“这两小子昨回事？抓个人还这么长时间？”挥了挥手，又有两个锦衣卫校尉拿着刀进入庙内。可是过了一柱香时间，庙里还没有人出来。
陈百户恐慌道：“邪门！怎还不见兄弟们出来？这座破庙透着些古怪，难道方以智在庙里伏下帮手？”一个锦衣卫校尉对天发誓道：“百户大人，我亲眼见到方以智来到这里，此事千真万确！”陈百户又大声呼叫着校尉的名字，可还是没有人应声。
过了片刻，庙内有人笑道：“不用喊叫了，我请他们在庙里做客。你们若是口渴，亦可进来喝茶。”陈百户气急败坏地说道：“方以智在庙里装神弄鬼，咱们一起冲进去，把他剁成肉酱。”
四人拔出刀来，齐向庙内冲去。可是进入庙内后，又没有了动静。过不多时，庙内有人喊道：“外面还有人吗？请进来喝茶吧。”
葛明、戚玉走出树林，来到庙前。葛明刚要进入庙内，戚玉拦住他，喊道：“请方大人出来吧！外面没有锦衣卫的人，我们是来救方大人。”
须臾，方以智走出庙门，用布条捂住了口鼻。他见到葛明、戚玉很是奇怪，问道：“二位小师父与我素不相识，怎知我在此处？”葛明先报了二人姓名，又讲了遇到陈子龙之事，以及跟踪锦衣卫来到此地的经过。
方以智施礼道：“多谢二位！”葛明忙还礼道：“方大人客气了！我们对方大人很是敬仰，可是并没有帮上忙。”方以智微笑道：“二位有心相助，这就足以令我感激不尽！”
“方大人，那些锦衣卫的人怎样了？”戚玉问道。方以智道：“他们都在庙里躺着。”葛明问道：“为何躺在庙里？”戚玉笑道：“方大人在庙里下了迷药。”
“戚姑娘如何猜出？”方以智惊道。戚玉道：“方大人用厚厚的布条捂住口鼻，再者锦衣卫的人进去后无声无息，这便是判定的依据。”
方以智赞道：“戚姑娘甚是聪慧机智，真可谓见叶知秋、见微知著。锦衣卫的人从南京追杀过来，中途差点被我甩掉，但却如同尾巴一般，如影形随。我只好选此无人居住的士地庙，在庙里点上配制的药香，引诱他们进入，将其一网打尽。”
“方大人，这些人都死了吗？”葛明问道。方以智道：“我念他们受奸臣阮大铖指使，没有恶行，故未伤害其性命。再过半个时辰，药性便会自解。”葛明道：“方大人，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吧！”方以智点头道：“我收拾包袱就来。”
过不多时，方以智背着包袱、瑶琴走了出来，又到庙后牵过马，说道：“速速离开此地！”戚玉道：“我们把锦衣卫的马匹牵走，让他们追不上方大人。”方以智点头道：“我亦有此意。”三人牵上马，走出了树林。
方以智道：“带着如此多的马匹，极易引人注意，惹来麻烦。前方有座山，你们帮我把马赶到山上藏起来。”三人赶着马，走了三四里路，来到一座树林茂盛的土山前，把多余的马牵入山中树林里，拴在树上。
下山后，方以智问道：“二位要到何处去？”葛明道：“我们到南京去投奔张鹿征大人，还要找一位朋友。”方以智惊道：“张鹿征大人得知阮大铖要抓我，抢先派人把我送出南京城。张大人为官清正廉洁，口碑甚佳，你们如何与他熟悉？”
戚玉简单讲了戚张两家的交往，问道：“方大人，张大人是锦衣卫指挥史，为何锦衣卫的人还要抓您？”方以智道：“现在锦衣卫尽被马士英、阮大铖控制，马士英之子为锦衣卫指挥佥事，阮大铖的侄子为镇抚使，他们根本不听从张大人的命令。”
葛明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方大人，您从京师南来，可知道邝露现于何处？”方以智问道：“你怎又认识邝露？”葛明讲了与邝露相识的经过，并讲了进京寻找的过程。
方以智愈听愈奇，说道：“邝露豪放不羁，你们结拜很是有趣，这倒符合他的性格。北京城被流寇攻破后，我被抓了起来。后来李自成兵败山海关，北京城一片混乱，我趁机逃出，出京后恰巧遇到邝露。”
葛明着急地问道：“先生到了南京，邝露也到了南京吗？”方以智摇头道：“我当时只想尽快到达南京，沿运河线南下。邝露却说要经过安徽，去联络义勇，再到九江，然后坐船到南京。我到南京近一个多月，可没听说有谁见到邝露。”
葛明大感失望，问道：“方大人，邝露和您分手时，没再详细说说打算？”方以智道：“我差点忘了，邝露说他一路上看看形势，若是南京建立朝廷，兴复有望，就到南京。若是大势已去，他就要回老家广东，组织义勇保卫家乡。”葛明心里稍有些着落，问道：“方大人要到浙东吗？”
方以智道：“我虽与阮大铖都是安徽桐城人，可不齿其投机钻营，故深受其害。到浙东后，我准备先到福建，再到广东，以采药治病为生，联络民间义勇，救国救民。”
戚玉道：“方大人到了广东后，若是遇到邝露，可要提起葛明，他念念不忘邝露啊！”方以智道：“请二位放心，我到了广东，肯定要寻访邝露先生。你们到南京要多加小心，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看着方以智骑马离开后，葛明、戚玉亦翻身上马，向西飞奔而去。
次日，二人来到南京城。进入城门后，行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既可见到大气恢弘的豪宅，又能见到典雅精致的小四合院。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夹杂着商贩们的吆喝声，人声嘈杂，语笑喧呼，南京城端得是繁华非常。二人找客栈住下，寄存了马匹行李，脱下道士服，换上新衣，信步来到街上游玩。
戚玉穿着鲜艳的襦裙，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光彩照人，引得行人纷纷瞩目。葛明见街道旁有个卖糖果的摊位，让戚玉稍等片刻，便向摊位跑去。戚玉站立在街道上，左顾右盼，好奇地看着周围景致。
突然，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冲过来，拦在她面前，刷地打开绢扇，油腔滑调地说道：“小娘子花容月貌，赛过西施貂婵，可惜穿着如此粗贱的衣服。若能跟本公子回府，保你穿着绫罗绸缎，享尽荣华富贵！”
戚玉见此人当众调戏，脸色一沉，用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急忙跑过来，上前围住戚玉，骂道：“我们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敢打少爷，真是不识抬举！”
这个公子哥摸着自己的脸，色迷迷地盯住戚玉，嬉笑道：“臭小娘脾气不小，味还挺辣。嗯！本公子喜欢。”四个家丁嬉皮笑脸，紧跟着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