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时势飘零（上）

葛明听到哭声，不觉心头大震，顿时气血上涌，头昏目眩，急忙转过身，只见戚玉哭泣着站在面前。

“玉儿！”葛明惊喜地喊道，当即跳起身来，跑上前抱住戚玉，转了数圈。

“明哥哥，咱们是在梦中吗？”戚玉抬起头，喃喃问道。葛明亲吻了戚玉的额头，爱怜地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玉儿，我好想你啊！”

“明哥哥！”戚玉啜泣道，紧紧搂住葛明，惟恐他走开。葛明低头看着戚玉的脸，疼爱地流下了眼泪。只见她的脸变得瘦削，面色灰暗憔悴，眼眶深陷，显是忧愁伤心所致。

二人互相凝视片刻，便紧紧搂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过了好久，葛明取出葫芦，给戚玉喝了些水，自己亦喝了一大口。

戚玉脸上出现些光泽，脸颊露出红润，好奇地问道：“明哥哥，我还以为你在扬州城遇难了呢。你怎么从城里出来？这些时日，又到何处去了呢？”

葛明先从扬州城里的战斗讲起，又讲了参加太湖义军作战，再说了江阴抗清之事。戚玉听得忽而紧张，忽而悲痛，忽而开心，手心里冷汗津津。葛明讲罢，感叹道：“玉儿，这几个月，我找得你好苦啊！”戚玉深情地看着葛明，脸上满是柔情蜜意，讲了分开时日的经历。

清军攻破扬州城那日，戚玉被葛明推到船上。幸而有水军将领葛麟关照，将她带到镇江。清军攻打镇江时，葛麟随郑彩水军沿江东下。戚玉料想葛明若能撤出扬州，可能要到南京，便独自向南京走去。来到南京后，请张鹿征帮助打听葛明下落。

未过几日，清军占领了南京。戚玉辞别张鹿征，返回扬州，可是没有见到认识的明军将士，亦没有打听到葛明的消息，便又回到江南，沿长江寻找葛明。由于打扮成道士，且有度牒在手，并没有引起清兵的注意。

这日，行至钟山脚下，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甚是急促有力。戚玉急忙隐身在灌木丛中，透过枝叶观察外面的动静。过不多时，两个汉子急急跑过来，后面六个清兵紧追不舍。

两个清兵停下来，张弓搭箭，瞄准汉子射去。两个汉子听到弓弦声响，便转过身用刀拨开射来的羽箭。四个清兵趁这功夫，急冲上前，挥刀砍来。两个汉子脱身不得，只好手舞绣春刀，同清兵苦苦拚杀。

戚玉见两个汉子的身影有些熟悉，细加端详，认出是张鹿征和杨纪。正好一个清兵背对着树丛，戚玉迅速站起身，挥刀砍死这个清兵。另一个清兵正惊愕时，戚玉冲出灌木丛，用力甩出拂尘，击在清兵脸上，打出一道血痕。这个清兵大怒，嚎叫着挥刀砍来。戚玉右手持刀格开清兵的钢刀，左手按住长柄后的机关，弹出铁锥，刺中清兵胸口。

戚玉杀死两个清兵后，张鹿征、杨纪压力骤减，二人各自砍杀一名清兵。剩下的两个清兵转身要跑，被三人追上前杀死。张鹿征抹了把汗水，感激道：“玉儿，多亏你出手相救！”戚玉问道：“张叔叔不用客气，清狗为何要追杀你们？”张鹿征道：“清狗见我二人未剃发，故此来抓人。你还没找到明儿吗？”

戚玉顿时神色黯然，低声道：“我到了扬州，又沿长江两岸打听，都没有得到明哥哥的消息。”张鹿征安慰道：“现下江南大乱，群雄奋起抗清。明儿多经战火洗礼，自保是没有问题。再说吉人自有天详，说不上明儿正随那股义军作战呢。”戚玉稍有些放心，问道：“张叔叔准备到何处去？”

张鹿征道：“你上次离开南京后，清虏强令士民剃发。我和杨纪不愿剃发，便躲到钟山白云庵。近日，听闻南京以南出现四路抗清大军，奉金声为盟主，我们准备去参加金声的义军。”

“金声为何许人？怎么如此有号召力？”戚玉问道。杨纪道：“金声大人是崇祯元年考中进士，后任御史、监军。清虏初犯北京时，金大人上书建议破格用人御敌，未被采纳，于是托病辞职返回家乡徽州。”张鹿征赞道：“金大人忧于时局，回乡后广集乡勇，演练骑射，保卫家乡。弘光朝廷建立后，任命他为左佥都御史，他没有接受。清虏占领南京后，他同门生江天一率众在徽州起兵抗清，应者甚众。”

戚玉道：“我听闻江浙义军占领多处州县，气势正盛。若徽州义军能够收复失地，不但能支援江浙义军，还能直接威慑南京。”张鹿征道：“南京是江南清虏的大本营，是其占领江南的象征。徽州义军如同一柄利剑，可直插清虏心脏。玉儿暂时找不到明儿，不妨先随我们到徽州。金大人结交众多江湖英雄，有他帮忙，或许能打听到明儿的下落。”

戚玉思道：“明哥哥对清虏恨之入骨，若能从扬州脱身，肯定要参加义军抗清。诚如张叔叔所言，通过金大人，还真有可能打听到明哥哥的下落。”便坚定地说道：“我随张叔叔到徽州抗清。”张鹿征高兴地说道：“我们赶快走罢！”

从清兵身上搜出些银子，三人便急匆匆地赶路。路上看到各处乡兵高举义旗，虽手持简陋的武器，可是士气高昂，纷纷攻打县城。原来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称帝后，封金声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负责徽州府、宁国府一带抗清斗争。金声以“杀虏者昌，降虏者亡”为口号，总督义军，相继连克宁国、旌德等县，威震江南。其时，南京以南除金声、江天一起兵抗清外，起兵的人还有宁国的邱祖德，泾县的尹民兴，石埭县的朱盛浓、吴应箕。

清廷本来将镇压起义的重点放在江浙，把南京以南的抗清斗争视为普通民乱，认为不足为虑。可是在两个月内，义军就连续攻克多处县城，南京南部仅剩下一府三县在清廷掌控之下。清廷遂派张天禄率军围剿义军，稳扎稳打，如同蚕食般推进。各路义军推举金声为盟主，可是金声没有多余的粮饷兵员，无法指挥调度各路义军行动，抗清形势顿时变得严峻。

七月初九日，张鹿征、戚玉、杨纪行至南陵。杨纪先到前方探查情况，不多时就返回来，兴奋地说道：“大人，泾县义军今日要攻打南陵县城，听说宁国义军要攻打宣城。”张鹿征高兴地说道：“南陵、宣城是南京的门户，若义军能攻克这两座城池，则南京门户大开。江浙义军自东，徽州义军自南，两路大军夹击，必能将清虏赶到长江以北。”

“杨大人，宁国义军何时攻打宣城？”戚玉问道。杨纪道：“我打听了前来助战的乡兵，他们都不知道尹民兴何时出兵。”戚玉道：“若义军能集中力量，用优势兵力攻打一座城池，胜算甚大。现今分开行动，没有火炮等攻城利器，很难攻下城来。”杨纪道：“义军多点开花，分开攻打亦有好处，总能打得清虏顾此失彼。而义军若能抓住清虏漏洞，即可一击成功。”

张鹿征道：“可惜义军大多由乡民组成，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武器粗糙低劣。面对能征惯战的清虏，若没有善于指挥作战的人领导，往往一触即溃。”戚玉道：“张叔叔，我们到前方看看军情。”张鹿征点了点头，与二人向南陵县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