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底气
夜色渐浓，白月高悬，撒下一片清辉。
比这月光还要明亮的，却是点缀在路边墙上的灯光。
一栋栋建筑灯火辉煌，宛如撒在黑天鹅绒上的闪亮宝石，会议中心便是其中最闪亮的那颗彩钻。
走出大门，王山驻足看天，皎皎明月已经悄然爬到中天，周围环绕一圈七彩光晕，看起来颇为美丽。
老王忽然停下脚步，紧跟其后的周林反应不及，一头撞在前者背上，人没事，手里的电话却差点摔落，让他心跳快了不少。这只蜜蜂8刚拿到手里还没多长时间，正是新鲜感最强的时候，他甚至打定计划，等到明天BPA闭幕就掏钱把它买下来，自然是各种着紧各种怕摔。
因为金属机身流行到泛滥，同时还有屏蔽信号的顽疾困扰天线设计，手机厂商逐渐对其感到厌烦，重新启用使用各种“非金属”设计。注意到潮流变化，蜜蜂移动同样为蜜蜂8换上非金属后盖，除了常见的玻璃，还有新锐的陶瓷和文艺的人工琥珀和透明木材。
蜜蜂为与会代表和媒体记者准备的，便是标准配置的玻璃版BP8。精心打磨的玻璃背板晶莹润泽，还有赏心悦目的折光渐变效果，却也给人脆弱易碎的错觉，不自觉地加以珍惜。
注意到同事混合着后怕、委屈、责备的复杂目光，老王呵呵一笑：“放心，这手机没那么容易碎，蜂8前后玻璃都是大猩猩5，抗划抗摔能力相当出色。”
“这个也是大猩猩5？涂不了疏油层的那个？”
周林在搞机之家负责的是游戏数码版块，对手机参数的了解不多，却也听说过大猩猩5的大名。
这是美国康宁公司最新推出的第五代手机保护玻璃，按照他们的说法，新产品大幅提升了抗破碎性能，同时抗划伤性能与四代产品相当，更加适合日渐流行的大屏手机。
然而，这款产品的实际表现却很难让消费者满意。去年上市的三星Note7首发大猩猩5，结果被搞机狂魔爆出抗划性能大幅倒退，只有3级摩氏硬度（相当于铜，比玻璃和刀子软）。这本来会酿成一场风波，却被更加不堪的电池抢走了风头。
“大猩猩5硬是硬了，疏油层却成了短板，”王山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Note7用了疏油层，手感流畅却不经划，按照康宁的说法，是异物划破疏油层在玻璃表面留下了难以去除的微量痕迹。再加上还有静电问题干扰指纹识别，P10索性不涂疏油层，结果却被人黑成薯片第二，妥妥的得不偿失。”
“那蜜蜂是怎么解决的？这手机手感很好，疏油层应该是有的。”
“当然是有的，”王山点点头，“蜜蜂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那就是开发一种寿命更短，更容易剥离的疏油层。”
周林满脸不解，“确定是更短？不应该更长更强么？”
“的确是这样，”老王走下台阶，“疏油层寿命也就一年左右，在大猩猩5上还要更短，所以蜜蜂索性放弃延长它的寿命。改用易剥离设计，为此特意把真空镀膜设备下放到线下网点，专门给用户提供免费镀膜服务。反正疏油层也不贵，一月涂一次，一年下来也才几十块钱。”
“这倒也是，”周林附和点头，“那么静电问题怎么办？他们解决了没？”
“没解决，也不用解决。别的厂商纠结这个，是因为他们用的是电容式指纹传感器，而且还都用上了免开孔的玻璃下指纹设计，所以对保护玻璃的静电问题比较敏感。然而蜜蜂手机用的是自己的超声波方案，只要静电别多到影响触屏操作，都可以直接无视。”
“哦，原来是这样！”周林恍然大悟，“想不到超声识别还有这样的好处。”
“也不一定非要是超声，换用光学指纹，或者像S8那样把指纹挪到后面，也能解决问题。P10真是可惜了。”
“想不到你还是隐藏的花粉，”周林嘀咕一句，拿起手机切到桌面，打开“蜂园畅行”应用，打算叫车。
蜜蜂总部的人员智能输送系统远近闻名，远有摆渡车、近有平衡车，只需下单指定目的地，系统会自动聚合订单规划线路，派出附近的设备过来接人。要是嫌弃自动规划的路线风景不好，还可以使用园区里的公共自行车，一边骑车健身一边为手机充电，发的电用不了还能卖钱，蜜蜂公司以远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敞开回收。
“不用叫车了，”王山伸手制止同事，“找找看最近的自行车在哪儿？咱们骑车回去，就当是夜跑锻炼了。”
“也是啊！”后者点点头，“也别找自行车了，一起走回去吧。现在回去也只是看电视睡大觉，还不如多在这里走走，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说完他就跳下台阶，朝着马路对面的花丛走去，他早就注意到那些植物的异常，提议步行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宽大的盾形叶片中藏着几根细长的佛焰花序，和本地常见的野生芋头别无二致，不过要是仔细观察周边，很快就能发现异常。这边不在路灯的光照范围，再伸手挡住月光，就会发现叶片正在向外散发淡淡微光。可惜亮度还是有些低，很容易被更加明亮的路灯光和月光所掩盖，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实际上，这批荧光植物出现在花园绿地里已经有一月时间，虽然每天人来人往，但是很是有人注意到它们，他还是媒体记者中第一个发现的。
抬头看看天上月亮，他很想现在飘来一团乌云，挡住月光让他看看发光植物聚集成团的盛景，那一定很奇幻很美丽！
王山背着双肩包跟了上来，同样注意到了这些野芋叶片的异常。之前远远看见，他还以为蜜蜂在草丛里安装了低亮度饰灯，想不到居然是发光植物这样的黑科技。他先是诧异咋舌，接着很快了然，这里可是蜜蜂总部，黑科技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普遍。
听见他的脚步声，正愁无处抒发惊异情绪的周林立即开口，“居然还可以这样？植物也能发光？”
“动物能够发光，植物当然也可以，”把来不及关闭查询页面的手机装进口袋，老王化身老司机，风轻云淡地说道：“别忘了，转基因技术可是越来越成熟了，只要找到合适的发光基因，再转移到植物细胞里用组培技术繁育新品种，后代植物也就能发光了。”
动物发光周林当然知道，萤火虫因为发光被大肆捕捉用来营造浪漫气氛，快要变成保护动物；荧光乌贼在春夏夜晚浮到海面求偶交'配，却因故搁浅富山湾，为岛国富山县带来一张既浪漫又残酷的旅游名片——“荧光乌贼的自杀”。
不过他同样知道动物和植物的差异有多巨大，不由皱眉道，“没这么简单吧？把胡萝卜基因移植给大米倒还罢了，动物基因要是能轻易移植给植物，崔化纳他们不是更加有话说了？”
“动物基因是有些麻烦，不过有些真菌和细菌也能发光，可以用寄生细菌作为媒介，先打造新品种发光细菌，再用细菌感染植物，”说到这里王山却是忘了词，不好意思去看手机，只好大气地摆摆手，“具体怎么做我就不清楚了，咱们只管欣赏就好。”
“说的也是，”周林有些遗憾地叹口气，“可惜亮度还是有些低了，月光一照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出那点儿光亮。”
“亲！发光也是需要能量的啊！萤火虫发光是为了婚飞，只能亮几个小时然后就挂掉了。对植物来说，荧光功能同样是负担，越亮消耗越大，小心耗死它们。”
周林的自然科学知识还没全部还给老师，并没有说出“可以用这点微光进行光合作用”的胡话，点点头拿起手机，“大头，帮个忙！”
路灯太亮、月光太多，那就多在附近找找，总能找到光线构图都合适的地方。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周林和王山带着十几张荧光芋的照片满意地离开了树林，却让监控室里的保安们郁闷地想骂人。两个男人夜钻小树林，既不是为了窃取机密，跟不上为了深入交流，居然对着发光芋头拍啊拍的，真是有够无聊！
周林并不知道蜂园保安背后的吐槽，带着今天的收获回到酒店，他就打开电脑开始码字，荧光植物是他先发现的，文章自然要让他来发。
让出了这个话题，老王同样不缺同样东西可写。给自己冲了一杯浓茶，他打开文档软件，敲下早就想好的标题：《升级小蜜蜂计划，马竞意欲何为》
在之前的BPA大会上，马竞化身业务员，通报了“小蜜蜂计划”执行一年来取得的诸多收获，也坦承各种不足，接着宣布蜜蜂有意升级“小蜜蜂”，将会开放更多资源给合作伙伴，承诺留给后者的利润空间也比以前要大很多。
面对如此福利大礼包，台下的软硬件厂商顿时激动起来，为马竞和蜜蜂的慷慨送上热烈掌声。王山当时只顾着发快讯抢速度，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静心思考，盘点前因后果，写一篇有深度的长文。
马竞之后，蜜蜂移动魏怀亮、蜜蜂游戏许钟、蜜蜂网络曾学农、蜜蜂幻景潘瑶等高管陆续上台。综合他们的发言内容，升级版“小蜜蜂”的轮廓渐渐成形、跃然纸上。
去年，蜜蜂只是开放芯片采购、系统授权，以及整机设计和销售服务，却把系统版本和应用商店牢牢攥在手里。此举使得所有“小蜜蜂手机”同出一门，确保彼此功能兼容、体验一致，有力维护了蜜蜂设备使用体验的统一。
但在这些好处之外，蜜蜂同样束缚了合作伙伴的手脚，更限制了后者的获利空间，他们连预装官方应用的权利都没有，更别提搭建应用商店赚取发行和广告收入了，对此多有怨言，闹到最后甚至出现星工厂翻脸退出的闹剧。
有鉴于此，蜜蜂在新计划中放宽了相关限制，允许使用第三方设计、允许预装少量应用、允许搭建应用商店、允许推出其他设备，给予合作伙伴的自由度和获利空间简直前所未有。
不过在王山看来，蜜蜂释放的权力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多。
蜜蜂放弃对手机设计和系统的垄断权，却同步推出“BeeOS兼容认证”，要求第三方设计必须通过认证，以此确保功能、体验和安全的基本一致。
这同样是蜜蜂的尚方宝剑，要是没有通过认证，就不能使用蜜蜂相关商标，更不能进入蜜蜂销售渠道。而想要通过认证，就必须使用官方推荐的系统版本，应用商店的运营也必须交给蜜蜂网络，厂商等于是挂名赚取推广提成。
这样一来，马竞等于是给合作厂商指出两条合作路线：一条是紧跟蜜蜂，努力保持核心体验的一致，只在外观和细节上做文章，然后安心享用马老大分下来的汤水。另一条路，却是自力更生，付费获取蜜蜂系统旧版本的使用权和服务支持，然后自己设计产品、自己搭建应用商店和销售渠道，赚多赚少两不相干。
这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王山很像用“服从当狗，自由做狼”来形容，但是顾及双方长期以来的良好关系，只是隐晦地点了点，并没有继续展开。
一开始，他始终想不通马竞为什么要划出“做狼路线”。
力分则弱的道理正常人都该明白，况且还有版本混乱、体验碎片化的安卓阵营作为例证，蜜蜂以前一直效法苹果对旧版本保持打压姿态，完全不该自己在内部扶植山头。直到穿着手工西装、领口一枚粉色领结的刘海洋被请上舞台，他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马竞的意图。
在蜜蜂的授权与支持下，数码老虎推出了属于自家的“老虎主机”。同样的，电视、冰箱、音箱，乃至汽车厂商，也都可以在自家系统上搭载定制版蜜蜂系统。虽然没有直接修改Linux、Android开源代码来得“自主”，却胜在方便快捷，而且还能部分借用蜜蜂生态，优势还是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