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处僻静的胡同里,停着一辆高档汽车,宽敞的后车厢里火药味却很浓,机灵的司机早就躲了出去。
秦贺板着脸,手里拿着一件衣服,看着自我保护似的卷缩身体一脸倔犟的陆小满,生气又拿她没办法,性子怎么还是这样别扭死人。
要不是怕她再哭,他早动手了。
刚才他去精品店自作主张的给她买了几件衣服回来,陆小满是一言不发,不管他说什么人家也不穿。
“…你要不喜欢这些,我去前面再买,你喜欢什么咱买什么还不行吗?把身上的垃圾先换下来好不好。”秦贺试着轻声劝道。
刚才他一碰她,膝盖处又烂一口子,吓他一跳,这是衣服吗?怎么跟纸做的一样。
“衣服垃不垃圾不要紧,只要买衣服的人不垃圾就行!”不说话则已,一说就呛死人的陆小满连讽带刺的道。
“我…”秦贺眼中一痛,无话可说,沮丧的放下手。
两个人对峙着,都不说话,车子里陷入沉闷中。
秦贺的电话响起,总算打破了压抑的难受的气氛。
是田蜜儿打来的,说是家里有急事,让他们赶紧回来。
秦贺瞟了一眼怄气的陆小满,无奈的交待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院子停着几辆车子,秦贺先下了车,一个佣人拿了件陆小满的衣服在车边侯着,看他下来,就把衣服递了进去。
秦家的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在,还有一个陌生人,秦贺打了声招呼,坐下。
好一会儿,陆小满才最后一个进来。
律师看人来齐了,说了一些开场白。
郑重严肃的念完遗嘱。客厅里一片静寂了。
田蜜儿和秦忠仁没有说话,要说东西并不值钱,秦家的两处老宅,老人生前的一些字画,还有三十万元存款。可毕竟是老人的遗物,意义不同,哪怕给小满他们也不说什么,可给和老爷子一点挨不着的陆顺顺,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关涛和吴一品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老爷子这是想让顺顺回来。
一点没份的悠然看起来很高兴,小声的对旁边低头看不到表情的黄胖子的“黄叔叔,太爷爷也喜欢弟弟,顺顺见过太爷爷…”
一言不发的黄胖子把天真的悠然抱在怀里,生气的道“没你的份还笑,傻不傻!”
秦贺则没有反应,好像事不关己。
“陆女士你看看有什么异议,如果没有,作为陆顺顺的监护人,你可以代签。”律师看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没人吭声,才严谨的把遗嘱递给陆小满。
陆小满垂眸,面无表情的被动接过来,眼眸扫一眼手里的遗书,嘴角无奈的自嘲微勾,暗道,爷爷你老人家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她洒脱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送走律师。
气氛有些诡异,大家都默不做声,各怀心事。
“小满,然然说你不舒服,好点没有?”秦忠仁神色如常的和蔼道,首先打破沉闷气氛。
毕竟是达到一定高度的上位者,修为和城府自不用说。
“没事,谢谢爸爸。”陆小满说的很客气。
其他人一怔,都诧异的看她一眼。
“爸爸,妈妈,给你们说一声,没什么事,我和然然一会儿就回去了。”陆小满道。
“不是说好晚上再走嘛。怎么变卦了,现在又要走啊!”不舍的田蜜儿不解反问道。
“有事!”
她不想解释,不过也确实有事。
“有什么事,也不差这一会儿,妈妈让厨房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吃过晚饭再走吧,你爸爸已经安排好了。”田蜜儿期待的挽留道,好不容易才团聚,一家人才一起吃了一顿饭,又要走。
陆小满看似为难的抿唇。
“你懂什么,小满来好几天了,肯定是公司有急事,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工作要紧。小满,别着急,你去收拾一下,爸爸马上安排。”秦忠仁责怪几句田蜜儿,给小满解围道。
小满这是又怄气那,不知道爸爸的遗书又哪儿不顺她心了,顺着她吧,好事多磨,孩子嘛,受了委屈总得让她发泄发泄。
陆小满拿着东西上了楼,秦贺也起身跟了上去。
“拿着,这是那个人的资料,他本人后天回S市,可以让医院提前准备手术。”秦贺把一叠资料放在了桌子上。
陆小满拿起翻翻,水润的眼睛充满疑问跳起看着他,没有名字。
“这是供髓者的要求。”
陆小满额首,脸色总算好点。
儿子有救了!
打扮不再乡土的江翠花看着陆小满手里的东西,喜极而涕,紧紧拉着陆小满的手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满…”
儿子生病,人家小满可真是尽心尽力,吃、住、医药费一切全包,那钱花的自己都不想治疗了。
“…大恩…大德没法报啊!”江翠花好不容易哽咽出一句不完整的话。
陆小满微笑着给她擦去泪水,道“翠花姐,什么也不要说,一切都不重要,给孩子看好病,回去一家人团聚才是最重要的。”
她理解江翠花的感受,但她不需要江翠花的感激,只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和儿子一样大的纯洁小生命从这个世界消失,就这么简单。
江翠花热泪盈眶的点点头,村里连个电话也没有,还不知道她的瘫痪男人一个人怎么过那。
江翠花擦了一把眼泪,好像想起什么,不好意思的喷笑道“小满,也不怕你生气,现在说你是好人了,知不知道以前村子的人一到打雷下雨的时候最常说什么。”
陆小满侧目好奇的看着她。
“这雷要是长眼睛,咋没把顺顺她妈劈死,说实在的乡亲们是真看不下去了,祖孙两个太难了。那天你回来,村里的妇女本来是嘀咕好了的,她们先上门,再由我带头狠狠的捶你一顿的。结果你任打任骂的不吭声,长的又娇滴滴的,她们也都不好意思动手了。加上你爷爷天天把你夸得跟朵花似的,没一点怨言,我们外人又能说什么哪?
想不到你真是这么好的人,你爷爷也是个好人,都说好人有好报,还真是不假,不说别的,就说你家顺顺,小时候看着病歪歪的,脸色蜡黄,人家都开始跑了,他还一站就歪,天天被你爷爷扛在肩上,上山挖草药,怎么着也不像是能活下来的小孩儿。可你看现在虎头虎脑的,捣蛋,健康的很。”江翠花真诚的奉承的道。
陆小满并没笑,脸色黯淡,水润的眼底有痛划过,她下敛眼眸,轻声道“翠花姐,我从小不在他身边,你给我讲讲呗,爷爷肯定费了不少心吧。”
她一直都不敢问起这个话题,可还是想知道,逃避不是她的风格。
“那还用说嘛,我们一个年轻力壮的正常人,看孩子还手忙脚乱的,何苦他一个八十多岁的残疾老人,顺顺又不好带,天生的富贵命,一点湿窝不睡,受不得一点文子叮咬,你爷爷得整夜给他扇扇子,真是叫一个难养活,…”
陆小满晚饭的时候才回家,李水晶已经做好了晚饭,就等她回来。
“爷爷,我回来了,想我没有。”
陆小满看家里坐满了人,高兴的对着朱老汉道。
“妈妈!”
几天没见妈妈的陆顺顺高兴的从沙发上跳起来。
“姐,你回来了?”肖竹韵不太灵便的站起来。
悠然体贴的扶住她。
“嗯,别起来了,坐下吧。”
陆小满把儿子搂在怀里,使劲亲亲,瘦了,不过小家伙精神头还不错。
“小满,你去哪儿了?这顺顺住院你都不管,出院你才回来,你是不是不想带孩子啊!”朱老汉笑一下,又皱眉不高兴的质问道。
陆小满一愣,这么快!
她很快神色如常的笑道“没有,爷,我是出差给小根找合适的配型,我给你说,小根的病有治了。”
“真的!你给小根他妈说了没有?”老人很快,眉开眼笑。
“说了,我是先去的医院,才回的家。爷,我这才走几天,你看起来可是胖了,精神也好,是不是水晶做的饭好吃啊?”陆小满挨着老人坐下,喜悦的夸道。
朱老汉笑的更开心了,后又神色一变担忧的道“小满,医生都说我没病了,水晶还天天让我吃药,说是怎加食欲,不吃不给我们做饭,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要不你给水晶说说,不吃行不行,不想吃药。天寿和小沈不能信,他们都和水晶一帮。”朱老汉悄声道,好像很怕别人知道。
“我待会儿帮你问一下是什么药。你别担心啊!”陆小满始终顺着他。陆顺顺乖巧的趴在妈妈怀里,拿着个彩笔不知道在画什么。
还是小满最好,不让他吃药,朱老汉没一点耐性的催促道“那你快去呀!快去…”
“爷爷,我…好吧,我马上去。”陆小满放下儿子,向厨房走去。
“哟,沈七少,什么时候看上我们家厨房了,是不是打算露一手啊。”陆小满走过来,捏了餐桌上一块西红柿不雅张嘴吃下,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沈七少调侃道。沈七天天黏她们家,不会是真的看上水晶了吧。
“嗯,不错,好吃。”
沈七白陆小满一眼,看看厨房里忙碌的人影,没好气的道“就你会当大爷,水晶都做好端上了,才过来,就会吃现成。”
“哟,人家水晶都没说什么,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心疼你下手帮忙啊!咱们彼此彼此!”陆小满也不好惹,边说边走进厨房。
“小满姐,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温顺的李水晶翻炒着菜,一脸薄汗的扭头道。
“我来,你去洗吧脸,咱们开饭。去吧!”陆小满说着不容拒绝的接手过来。
“不用…嘿嘿…”李水晶向耳后掖掖头发,笑笑,无奈的走了出去。
沈七站在哪儿没动,琥珀色的眼眸明灭,陆小满家对他来说跟贫民窟差不多,条件简陋的令他很不习惯,可在这里却有一种让他陌生的温暖,对他来说就像吃完饭要自己送碗一样新鲜。
人太多,餐桌上有点挤,孙天寿被逼着站在哪吃,自然是抱怨不断,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热闹的很,如果不是没地方睡,沈七真不想走。
陆小满给爷爷洗完脚,哄着他吃完药,让老人睡下,出来就看到孙天寿拥着肖竹韵在看电视,走过来坐下。
孙天寿看她一眼,宠爱的摸摸肖竹韵的头道“去睡吧,我和姐说说话。”
肖竹韵看着陆小满语言又止,还是乖巧的道了声晚安,向卧室走去。
“对人家好点,女人好找,死心踏地的爱着你的,可就难了,好好珍惜。”陆小满望着肖竹韵笨拙的背影语重心长的道。
“嘿嘿…我知道。姐,陈九公可是快沉不住了,这些年S市地产龙头的位子一直是他在坐,你上来就从他嘴里夺了两块肉。不是让他饿肚子吗?”一身黄色睡衣的孙天寿把一杯水递给她道。
“黄胖子是太沉的住气,陈九公是沉不住气,可是一个沈七在这儿耗着,他们有手段也只能干憋着。天寿,我现在是真想星禅啊,他要是在,黄胖子那头我就不用防了。陈九公靠的船不小,可再大也得讲理不是,咱们也不是软柿子,要动他也得寻个正当名目,你注意着点。”陆小满若有所思。
“姐,你让我查的那个瞎子,叫姚通,好像是和阴言有关系,原来是个打铁的,后来在中原一带从事盗墓活动,外号叫”钻地鼠“,人脉很广。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金盆洗手后就消失了,有传言说是被黑过一次,看透了黑道,近几年道上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来S市之前,在D县一家工地上给人家打工。详细的资料我给你放办公室了。”
“嗯,以后这些东西,不要往东江拿,就放你哪儿,阴言是姐给你找的帮手,他的朋友咱们自然不能怠慢。天寿,我这次回来可是轻松多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放手。”陆小满量一番保持干净整齐的家,叹口气道。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害怕付出真心后,再碰见一个莫小桑,伤不起啊。
“看着是挺好,我查查吧。姐,爷爷情况不太好,要不要送医院啊!”孙天寿小心的道。
“我想带他和顺顺悄悄回去一趟!”陆小满向后一靠,叹口气道。
“好吧,反正那边早就安排好了。只是他的人渣儿子怎么办,毕竟是他儿子。”孙天寿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再说吧!不动他们,我不甘心,可真动了他们,爷爷伤心,这就是亲情的无奈。天寿,有时候亲人两个字,反而是带来伤害理由,而且会痛百倍,残忍百倍,你还什么也不能说,因为那是自己的血亲。要说,有没有血缘又怎么样呢,可世人就是看不开,咱姐弟俩没半毛钱的关系,不也挺亲的吗?有时候姐姐常常想,难道真的要纵容你这个小痞子在姐的世界里猖狂一辈子,护着你。可除了韩一哥,你最有资格,姐只好认了。”陆小满没好气的看孙天寿一眼貌似认命的道。
“嘿嘿…我知道你对我亲!”
“但是,天寿,姐也是有底线的,不能再护着你的时候,姐就得陪你沉下去。所以不要让我失望。”陆小满声色一正的严厉道。
“我明白,你放心吧姐!我有分寸。”
“带人家竹韵悄悄把证领了吧,不明不白的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不要再委屈了她的孩子。即然肖教授不相信你们会幸福,那你就证明给他看,在两个老人没表态以前,不准办婚礼。”
“嗯!我会对他们好的!”
陆小满挑眉看看孙天寿,没有说话!
孙天寿回屋,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肖竹韵睡得很不安稳,皱着眉头,嘴里不知在哼哼什么,也没醒。
“竹韵。”孙天寿看看她,压低声音轻喊了一声。
见她没应声,给她盖好被单。
坐在床边,小心的把肖竹韵的腿拿到自己的腿上,轻柔的按摩起来,肖竹韵的脚有些肿胀,在家里都是穿他的拖鞋,也不觉得丑,好像还挺喜欢,给她买了双新的也不穿。
他笑笑,傻女人就是傻女人,总是让他心疼。
大手在肖竹韵粗了不少的小腿肚上按压,睡梦中的肖竹韵好想很讨厌这种骚扰,踢踢腿。
孙天寿不敢动的僵住,不敢再碰她了,怕把她弄醒。
肖竹韵翻身平躺,一会儿又难受的皱眉,睡梦中嘤嘤哭。
刚睡下的孙天寿又赶紧爬起来,跪在床上,旋着身子,给她慢慢的按抽筋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