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再提上山
谭云抬头看相古婆婆，咧着嘴角笑着说道：“下面的打算，嘿嘿，当然是在婆婆家继续住下去啦！”
对于谭云的这个答案，别说是古婆婆了，就连安氏和谭有昌都是完全没有想到的，所以瞬间，三个大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谭云的身上，有不解，有震惊。
古婆婆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这鬼丫头，就数你的心眼儿最多。”
谭有昌本来以为自己的闺女是在是太不懂规矩了，在别人家借住，还这么说，这得让人家主人怎么想啊！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古婆婆竟然没有生气，反倒是难得的笑了，这让谭有昌暗暗的松了口气。
“云儿，不可无礼！”安氏没好气的瞪了谭云一眼，随即对古婆婆恭敬说道：“婶子莫气，云儿年岁小，不懂事。等着明儿一早，我家当家的便会去看看我家的土房，休整休整，便搬回去了，不会叨扰婶子太久的。”
按说安氏的话有情有理，还很为古婆婆着想，态度也很恭敬，可就是如此，古婆婆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狠狠的剜了一眼安氏，冷冷说道：“既然我这小庙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那今晚你们也便别在这里住着了，免了扰了你们的清修，倒显得老婆子我罪孽深重了。哼！”
安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此恭敬，还是如此为对方着想的态度却换来了这么一个结局，当即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应。
谭有昌也算看出来了，自己的这个古婶子，行为做事本就与旁人不同，就说安氏刚刚的那番话，本是为她好，可这婶子却反倒不乐意了。回过头来，还是桂花那种童言无忌，有什么说什么的更加讨她喜欢。
如此，谭有昌便笑着出来缓场，“婶子，您别多想，我媳妇儿她也是担心您嫌我们闹腾，所以才会说刚刚的话。其实若是您老同意，我们还巴不得在您这多赖两天。眼瞧着这雨季就要来了，这房子要休整，地里的庄稼也不能落下。就算我们两个大人能扛得住，可孩子们却也是要照顾到的。有您老在，我们夫妻二人可是能轻省不少呢！”
谭有昌一边说着，一边对身边的安氏使眼色。
也亏了古婆婆这会儿正忙着照顾身边的两个小奶娃，否则就按照谭有昌那么明显的使眼色，但凡是能看见东西的，都很容易的就能看到。
谭云看着谭有昌那副着急的样子，心中不免一阵暗笑，再看自己娘亲那张通红的脸，心里也明白若是再不让古婆婆改口，这饭，安氏怕是吃不下去了。
“婆婆，你这心也忒狠了点儿。我爹娘他们都吃了这么多天的苦了，您说您也不说两句好听的话儿来。”谭云笑着走到安氏身边，扶着安氏的胳膊坐在了凳子上，“娘，你别和婆婆一般见识，她啊，就是老眼昏花，看不出谁对她是真心好呢！”
“云儿，你……”安氏刚刚听到了谭有昌的话，便已经明白了几分，再加上这段时间与古婆婆的接触，其实安氏也明白这古婆婆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可偏偏刚刚自己就忘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惹得古婆婆生气。
这正准备和古婆婆道歉呢，反倒听到谭云这么说话，当即吓得安氏愣在那里。
别说是安氏了，这次谭有昌都被谭云的话吓得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反倒是古婆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个丫头，就认准了老婆子我不会赶你们出去了是不是？”古婆婆说着转头看向满脸忧色的谭有昌和安氏，笑着说道：“你们夫妻俩，当真是活得还不如云儿这个十岁的丫头会看人看事。罢了，都快着来吃饭吧！饶是你们不饿，老婆子我可是饿得紧。”
说着，古婆婆直接拿起手边的筷子，开始吃饭。
有了古婆婆做榜样，加上谭云又在一旁笑说没事，谭有昌和安氏这才有些心惊胆战的拿着筷子开始吃饭。
虽然安氏和谭有昌已经很极力的在控制了，可是看着他们吃饭的样子，谭云的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这三天来，爹娘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会让他们这两个成年人也会有狼吐虎咽的吃饭速度。
古婆婆虽然没开口，也没有正眼瞧谭有昌和安氏，不过从她的眼里，还能看出她的心情也不很好。
吃罢饭，谭云招呼谭有昌和安氏洗漱睡觉，而刷碗的活却是被她一个人承包下来了。
安氏本想着和谭云一起收拾的，却被古婆婆的一句没好气的话给赶回了西屋，“看你那晃晃悠悠、迷迷瞪瞪的样子，赶紧把我家的碗碟都放下吧！云丫头刷碗就算是不那么干净，可好歹也不会砸碎卖给土地爷，若是交到你的手里，啧啧，老婆子的那点子家底，可经不住你砸碎听响的。”
这是安氏第一次在古婆婆家吃饭，自然也是第一次提出刷碗洗筷，可没想到却得了古婆婆这么一句话，心知古婆婆是想让自己先去休息，可这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不太舒服，最后抿了抿嘴，终于在谭云的反复催促下回了东屋。
“婆婆，你咋这么针对我娘呢？我娘也是好意啊！”洗了碗，谭云端着已经调好温度的洗漱水进了古婆婆的屋子。
古婆婆斜睨了一眼谭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谁叫她都看不出老婆子我想要的东西来着。”
这话说得谭云心里一阵阵冷汗，如果她不是和古婆婆之前早有交流，她也不知道古婆婆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好吧！
不过想着，若是事情的发展真的能如古婆婆所愿，让自己的爹爹认了她做干娘，那如此一来，自己的娘亲岂不是就是古婆婆的儿媳妇了？
自古婆媳关系最难相处，现在古婆婆就已经这般刁难自己的娘亲了，那以后若真的给她做了干儿媳妇儿，那自己娘亲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
谭云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之前他们一家在老宅过的是什么日子，谭云是不知道，不过她却能感觉出来，前阵子自家分家出来单过，就算日子过得清苦了些，可娘亲的心情却是好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笼子里飞出来的小鸟，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而让古婆婆帮着自己背各种所谓的“黑锅”，虽说是方便了谭云自己行为做事，可若是就因为这个，再让娘亲重新回到那种不自由的笼子里，却是谭云怎么都不想看见的。
如此，谭云的心里便有了计较，是成全婆婆苦了娘亲，还是说成全娘亲苦了婆婆。
“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古婆婆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谭云浑身一颤。
“没什么，就是想想下一步要怎么走。”谭云讪讪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古婆婆能不能看出自己是在说谎。
古婆婆只是看了一眼谭云，随即继续用浸湿的毛巾为谭雨擦小脸和小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之前的那破土房子修不修的也没什么意义了，回头你和你爹娘说一声，老婆子我也没别的东西，这家里住的地方倒是够用的。而且我和这两个小东西投缘，有他们在我身边陪着，我这日子过得也有劲多了。”
听了古婆婆的话，谭云心里一阵感动。
要想在这老太太的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估计和登天的难度差不多，可她的好心好意，却是不用质疑的。
“婆婆，我，我有话想和你说。”谭云想了想，心里有了计较。
“有啥话就说，这时候想起来装乖小孩儿了，早前干嘛去了？”古婆婆依旧是张嘴必伤人的架势。
谭云笑了笑，也不介意，而是凑到古婆婆身边，轻声说道：“婆婆，你可听说过‘枕边风’？”
枕边风？
古婆婆一怔，不解的看着谭云，“你个丫头又在想啥了？”
谭云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婆婆，你说，我娘和我爹私下说的话，算不算就是枕边风呢？”
不知怎的，古婆婆的心被谭云的话说得一颤，“丫头，你，你这是啥意思？”
“也没什么啦！”谭云突然故作轻松的耸耸肩，然后接过古婆婆手里的手巾，走到水盆前仔细的搓洗了两下，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就是想啊，婆婆对我娘的那副态度，虽说是好心吧！可按照我娘那柔弱的心思，回头定然是要偷偷的哭的。我倒是相信我娘不会乱说什么，可我娘这一哭，我爹定然会心疼，而我爹这一心疼，定然就想着尽可能的不要麻烦婆婆你。如此一来，我爹娘与婆婆之间的距离，那势必就要被拉远了。到时候就算是我再玩了命似的想要让他俩认你当干娘，这个结果，啧啧，我还真是不敢说了。”
谭云的这番话说得轻巧，可却听得古婆婆心里一阵阵发颤，好半天的功夫，古婆婆才没好气的瞪着谭云，“你个成了精的鬼丫头，想让我对娘的态度好就直说，这拐弯抹角的，是在警告老婆子我吗？”
“不敢不敢！”谭云赶忙摇手解释，“谭云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这想事情想得也是最浅显的。哪里还能想到要警告不警告的事啊！婆婆，这时候也不早了，您洗了脚，回头把盆推一边儿就行，明儿一早我起来给您收拾。”
说着，谭云便笑着退了出去。
等着谭云到了西屋的时候，安氏当真是在坐在炕梢抹眼泪，而谭有昌则是坐在炕头唉声叹气的。
“娘，咋了，你还真和婆婆计较上了啊？”谭云赶忙上前靠在安氏身边，轻声哄着：“您也不是不知道婆婆那脾气，她嘴里，啥好事说出来都是让人生气的话，和她生气，那你可真不是一般的不值当啊！”
“你这孩子，咋说你婆婆她呢？”谭有昌没好气的瞪了谭云一眼，显然是不认同谭云的话。
而安氏也是不解的看着谭云，显然是没想到谭云会这么说话。
如此，谭云反倒愣住了，“咋，娘哭不是为了刚刚婆婆说她的事？”
“云儿，娘，娘咋能和古婆婆生气啊，娘哭是，是因为……”安氏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谭云看着她心急，只能转头看向谭有昌，急急问道：“爹，我娘到底是为啥哭啊，你赶紧告诉告诉我。”
谭有昌看了看安氏，又看了看谭云，最终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也没吭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可把谭云急坏了，不过再细想下，谭云似乎也想到了。
“娘，你可是为了老宅的那些人哭？”谭云脸色一凛，声音里不免带着几分冰冷。
安氏看了一眼谭云，又看了看谭有昌，然后瞬间低头，只是在低头之后，又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谭云的话。
一提老宅，谭云心里的火当即炸开，“不提他们我倒是忘了。爹，娘，你们老实和我说，这三天来老宅那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菜窖里面？还有雨儿和月儿身上的伤，到底是咋个回事？”
从老宅回来的路上，谭云先是和铁洛说事，之后又带着大家找回来的山路，所以一直没提到他们几个人在老宅的事。这会儿也吃饱喝足了，也没事要忙了，谭云当真要仔细问问这三天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安氏喏了喏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有顾忌着谭有昌，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闭紧了嘴巴，只是低着头抹着眼泪。
一看安氏如此，谭云便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索性她将视线转在了谭有昌的身上，一脸严肃的问道：“爹，到底是咋回事？你看着我娘和我弟妹他们受苦，你心里就不难受？”
不难受？
怎么可能！
谭云知道谭有昌的心里也不好受，可自己的爹爹就是这样，你不把他逼到份儿上，他绝对说不出半个老宅的不好来。
安氏偷偷的拽了拽谭云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如此，可谭云却当没感觉一般，反倒将自己的衣袖揽在了自己的肚子前，而是继续对着谭有昌问道：“爹，今儿你当着全村人，还有圣旨的面，彻底划清了和老宅之前的关系。这一点上，云儿明白你的苦衷。可有些事，即便是将关系划清了，那你也得告诉我。除非你不当我是你的亲闺女，否则你就赶紧告诉我，这几天到底发生了啥！”
谭云也是急了，若不是下午的时候自己这面的人手太少，若是真的起了冲突，吃亏的定是自己这一方，谭云当真想当着全村人的面质问老宅到底对她的爹娘弟妹做了什么好事。
谭有昌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安氏，喃喃说道：“我累了，有什么事，就让你娘告诉你吧！”
说着，谭有昌脱了鞋，转身就要躺下，不过看到炕上铺着的那些被子之后，他这才又将自己的衣服脱了，只穿贴身的亵衣亵裤，躺下了。
看着谭有昌如此，谭云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火，可若是从谭有昌的角度来看，他现在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谭云又不能不理解他的苦衷。
安氏看着谭有昌躺下了，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拉着谭云的手轻声说道：“云儿，不管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爹娘的好闺女。”
一听这话，谭云心里一紧，暖暖的感觉瞬间让她整个心都热乎了。
再一看谭有昌，谭云的鼻子一酸，显然是明白自己刚刚是误解了谭有昌，其实谭有昌那样的举动，除了有对老宅的苦衷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被谭云的那一句“亲闺女”所触动了。
“爹……”谭云喃喃的喊了一句。
“累了就先睡吧！有啥事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说着，谭有昌一个翻身，背朝着安氏和谭云娘俩，当真是要睡觉的架势。
安氏轻轻拍了拍谭云的手，温柔说道：“你爹说的对，啥事明天再说都是一样的。今儿也忙了一天了，都该累了，赶紧睡吧！莫要再浪费婆婆家的蜡烛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谭云也明白今天晚上想要再打听出来什么都不太可能，索性点了头，服侍着安氏脱了衣服躺下，她这才吹了蜡烛，摸黑钻进被窝里。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谭云便睁开了眼睛。
其实她也想再多睡一会儿，可谭有昌和安氏却是早早的起了，如此一来，这穿衣的响动惊醒了谭云。
“云儿，你且在睡会儿，我和你爹出去砍砍柴，顺便回咱家院子看看。”安氏一发现谭云醒了，赶忙轻声哄道。
“娘，你，你们别走。”谭云强忍着睡回笼觉的冲动，在炕上连着伸了两个懒腰，方才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爹，娘，你们今天哪儿都不能去。”
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提鞋的谭有昌一听这话，一脸不解，“你这丫头，哪儿都不能去，那咱们一家岂不是要赖在婆婆家一整天？”
“谁说是赖一整天了？”谭云连外衫也来不及穿，一把抓住安氏和谭有昌的手，急急说道：“爹，娘，就算是真的赖一整天，你们也都不能出这个屋子半步。”
“云儿，别胡闹。看这天难得的晴朗，若是不趁着天好的时候去休整房子，到时候等雨季真的到了，那咱们家可才是真正的没地方住了啊！”谭有昌伸手要将谭云的小手从自己的手上拿开，可谭云却是铁了心的要抓着他们两个不放。
“爹，你先听我说完你再说。”谭云不管不顾的使劲抓着爹娘的手，继续说道：“你们想想昨儿铁大哥是以什么名义把咱们一家人带出老宅的？咱们昨儿从老宅走都已经是下午了，若是咱们这么早就出现在村子里，那万一被人看见了，咱们该咋说？说是半夜从镇里回来的吗？”
此话一出，谭有昌和安氏都愣在原地。
是啊！他们只想着抓紧时间修房子，却没考虑到这一点。
要是真的被村子里的人看到他们回来了，那自己要怎么说呢？
当真要说大半夜赶回来的？
这话别说是人家不信了，就连他们都不相信。
“云儿，那你是啥意思？咱们就这么在婆婆家待一整天？”安氏皱了皱眉头，一想到要在古婆婆家待上一整天，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对于这个，谭云早就已经有了对策，“娘，谁说让你们待一整天的？婆婆平日里经常绣制一些绣品送到镇上去卖。这会儿正好你在，干嘛不和婆婆学学如何缝制绣品？娘，你的针线活也不差，要是再能绣点东西出来卖点银钱，那岂不是很好吗？”
如果不是情势所逼，谭云当真不愿意让自己的娘亲嚎着眼神去缝制东西卖钱。
可眼下不仅家里的银钱没多少了，加上安氏那样一看就是不愿意在古婆婆家白吃白喝的，如此一来，还不如给她找些活计，即便是卖出来的银钱不给自己家花，可买些东西填补给婆婆家也是不错的啊！
“这个……”安氏心里却是有几分心动，却还是有些犹豫。
“别这个那个的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等会儿我和婆婆说，保准能成。”谭云说完，转头又对谭有昌说道：“爹，还有你，今天你的任务更加艰巨，你必须得陪着我上山一趟。”
“上山？”谭有昌和安氏都被谭云的话吓了一跳。
谭云点点头，很是郑重的说道：“本来我是打算明天去的，不过既然今天你们就都待不住了，那咱们爷俩今天就出发。正好趁着这会儿天色还没亮起来，娘，你先用婆婆家的米面给我们做点米饼或者是大饼子啥的，然后按照上次我和爹上山带的东西，再把那些东西都给我们准备好。半个时辰之后，我和爹准时出发。”
“可，可是……”安氏还是有犹豫，刚想说什么，却见谭云转身去抓自己的衣服，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个钱袋子，“娘，这些是我和我爹前几天卖小咸菜的钱。具体的我也没查，大概是两百来文。我和爹上山带钱没用，这些就留给你。这次我和爹也不知道得去几天，你先带着雨儿和月儿在婆婆家住上三两天的，若是我们爷俩还没回来，你再出去，这样就算村子里的人看到你了，你就说是回来看看家里的田地，至于我和我爹，就说是被荣五爷留在镇里吃酒，过上两天也就都回来了。”
如此一来，谭云算是把所有人的工作都分配到位了，甚至还把安氏的担忧全都做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