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偷渡偷渡
曾经辉煌无比的弗拉基米尔变得荒凉而清冷,一场小雨,迷迷蒙蒙,阴暗的天空,如一面幕布,有着旷古的压抑。黑色的臭水哗啦啦流着,直到汇入长河之中。东方人围城多日,城头的守兵惊慌失措,但城内的百姓却慢慢平静下来。时间久了,他们发现这所谓的战争跟自己好像没有半点关系,东方人也好,维雅切大公爵也好,他们想要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们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大瘟疫之后,灾难席卷整个基普罗斯,弗莱基米尔的军民丧失了一半,粮食短缺,又要供应士兵,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如今许多百姓都是迷茫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只是想过上好日子。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还有所害怕,慢慢的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生活已经如此惨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或许,东方人到来后,日子会好过一些呢。
罗伟德当然不可能和普通百姓一个想法,所以他必须做些什么。细雨蒙蒙,视线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到城外忙碌的身影,天降细雨,却无法阻挡城外的人。雨水冲刷,道路泥泞,肯定无法继续堆土山的,于是上千斯拉夫青壮情绪高涨的挖着一条条水沟,水沟向西,挖的越来越深,罗伟德诺夫看得眼睛都要直了。他一开始不明白城外的人想干嘛,可是看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他们是要挖沟引水,将横贯弗拉基米尔南北的若谷棉农河引走啊。若谷棉农河自北向南,横穿了整个弗拉基米尔城,河水清澈,城中大部分饮用水都取自河中。罗伟德诺夫恨得咬牙切齿的,当真是无耻之尤,十几万大军,怎么打不行,偏偏用这么多邪门法子。罗伟德站在城头,很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两天后,若谷棉农河终于被截流,河水全部转道向西流去,城中存积的河水也因为城南水位太低,哗啦啦流出去,也就一天的功夫,城中河段慢慢干涸,老百姓们站在河边,两眼发愣。
法耶那环抱一个大木盆,身后跟着四个孩子,家里没了水,便想着来河中掏水,可是刚从胡同里走出来,就看到河边站满了人。好不容易挤到前边,往河中看了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栽到河里去,法耶那双手打着哆嗦,脸色有些发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饭吃不饱也就罢了,现在连水都没得喝了。法耶那看看身后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泪水含在眼中,簌簌落下来,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两口子辛辛苦苦忙活一天,还换不来两口饭,一天一顿饭,还吃不饱。随着东方人围城,更是过分了,以前帮工一天,还能换到三块黑面包,现在倒好,只给半块黑面包。城主府那边对此不管不问,摆明了就是不管老百姓死活。半块面包,虽然太少,但弄些粗糠再弄成粗饼,多少还能活下去,可是现在连水都断了,怎么活?
法耶那浑浑噩噩的,脑袋空空如也,这时候大儿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怯懦的说道,“阿母,酒坊那边有口水井,咱们去那里打水吧,我...我饿了!”
对,水井,法耶那总算回过神来,领着几个孩子朝酒坊那边走去,穿过几个胡同,刚拐过弯,法耶那就看到水井那里挤满了人,更有不少人大声叫嚷着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一桶水十块铜板,你们抢钱呢?”法耶那站在后边,听到一桶水要十块铜板,差点没晕过去,两口子帮工一天,也就赚十块铜板,买吃的都不够用,现在一桶水就要十块铜板。这下,怯懦柔弱的法耶那怒了,都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怕的,水盆往地上一扔,领着几个孩子往里边冲去,既然不让人活,那谁也别活,找来一根木棍子,看着那个站在高处收钱的贵族胖子,法耶那狠狠地抽了过去。贵族胖子正收钱收的开心呢,东方人断水断的好啊,又有了发财的机会,却没防备一阵冷风抽过来,砰地一声,脑袋上就开了花。
伸手摸了摸,满手都是血,贵族胖子气的大声喝骂起来,“你个贱民,竟敢袭击我,来人啊,把这个臭女人抓起来,我要亲手抽死她”。贵族胖子愤怒到了极点,他在弗莱基米尔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没想到被一个贱女人打得头破血流,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法耶那既然如此,早就豁出去了。她对城主府已经不抱半点希望,城主府要是想管,之前的粮食问题就该解决了。既然城主府管不了,那只能自己想办法,任何时代,任何过度,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们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当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变成一群暴民,什么法度,没人在意,眼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抢”。法耶那带领的抢水事件就是一个导火索,一时间许多城中恶痞领头作乱,他们开始冲击城中贵族的居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时间,弗拉基米尔变成了一座暴民之城,许多贵族被抢,有的还被拉到大街上一顿爆揍。贵族们觉得冤得很,也没得罪谁啊,怎么就遭到这种待遇呢?一天之内,好多小贵族被一抢而空,成了比贫民还要穷困的家庭,看着破败的家,他们欲哭无泪。
弗拉基米尔城外,斯拉夫青壮们开始继续堆着土山,雨过天晴,经过雨水冲刷后的土山变得坚硬。这些青壮们心情舒爽,才干了几天的活,就领到了好多钱,还给家里送去了几袋米面,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如此幸福过呢,他们觉得东方人就是一群天使,比上帝还仁慈。有吃有喝,生活美满,干起活来更有劲头,正干的来劲儿。哐当一声,一个家伙大声惨叫起来,“啊,你们干嘛,我们是自己人....啊....兄弟们快跑啊,城里的恶徒杀出来了。”
青壮们抬头一看,好几伙,上百名斯拉夫士兵全副武装的杀了过来,站在土堆上拉篓子的全部遭了秧。青壮们顿时怒了,这帮子恶徒,有本事去打东方人,跟自己人叫什么劲儿啊,有本事也给饭吃啊。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青壮们手拿铁锹等各种武器朝着百余名斯拉夫士兵冲去。青壮们突然间爆发出无穷的战斗力,慢慢的竟然把上百名斯拉夫士兵围了起来。仅仅半个时辰,居后赶来的定****士兵配合着青壮把一群斯拉夫士兵剿灭干净。罗伟德站在城头上,双眼喷着火,暴徒,这群暴徒,为什么不跑啊,东方人是亲爹还是亲娘,怎么就如此用心?
罗伟德诺夫还没骂出声,几名巡城百夫长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大事不好了,城里到处都是暴乱,城主府也遭到了暴徒攻击。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大人还要想想办法啊。”
罗伟德诺夫心里一阵郁闷,真的是见鬼了,弗拉基米尔的人们都疯了不成?急急忙忙的回到城主府后,好不容易把暴民赶走,罗伟德聚集城中千夫长执政官们,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最后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暴民太多了,怎么管,而且值此时刻,要是城中先乱起来,那弗拉基米尔还怎么守?事情的起因,大致都了解一些,可是罗伟德诺夫一点办法都没有,粮食本来就不多,只能先供应军中,士兵们都是一天两顿,还不是管饱,哪还顾得上老百姓?至于水井的事情,罗伟德诺夫更是没脾气,那些水井可都是人家家用的,人家也没义务让别人用啊。以前城中有河水,不用打水井,有井的大都是一些贵族。没想到东方人断水,却让一帮子贵族遭了秧。
弗拉基米尔城爆发大乱,这一点连赵有恭也没想到,看着手里的情报,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啧啧,这下子够罗伟德那个老家伙忙的了,竟然任由老百姓抢了贵族,还有不少贵族被打死。看来怎么真有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座城池的。”
军帐很大,门帘掀开,一阵阵清风吹进来,萧芷韵也是一阵摇头,这些贵族也真够倒霉的。暴民,可怜也可恨,抢贵族倒是暂时能吃能喝了,但能解决根本问题么?贵族们之所以是贵族,那也是几代人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基业,人家不抢不闹的,惹着谁了。将情报扔到一边,萧芷韵莫名的笑了笑,“官人,对基辅城的防备已经做得非常完善,我想我们可以对弗拉基米尔下手了,经过这场暴乱,估计有不少贵族们会欢迎我们进城的。当然,如果能带着粮食进城,暴民也会变成顺民。”
“总之,还是能不强攻就不强攻,弗拉基米尔历经几百年,城中防务肯定不容小觑。如此上好的城池,毁掉也很可惜”赵有恭手指划过额头,仔细想了想,坐直了身子,“这样吧,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先不要管城中有什么变化,我们先想办法对基辅城形成压力,争取在城外解决一部分斯拉夫兵力。”
赵有恭如此谨慎,萧芷韵倒也不会多说什么。转眼间就来到了六月份,不知不觉中,十余万大军已经围城半个月,弗拉基米尔城就像遭遇了一场更大的瘟疫,这场瘟疫中无数矛盾没引爆。城中暴乱并没有停歇,尝到甜头的暴民们继续攻击着城中贵族,连续七八天,贵族们都是惶惶度日,连门都不敢出,就怕一出门被逮住狠揍一顿。在这种动乱不安的情况下,一直按兵不动的定****终于有了新的动作,驻守西北方向的三万多兵马开始朝着基辅城方向移动,其中古镇骑兵与蒙古骑兵合在一起,骑兵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多人,如此庞大的步骑联合大军,给基辅城方向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到了这个时候,罗伟德诺夫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东方大军不急着进攻弗拉基米尔了,人家是想绕过弗拉基米尔直接攻打基辅城啊。
基辅,不仅仅是一座城池,那是基普罗斯的权力核心,更是无数斯拉夫人的信仰,基辅城一旦陷落,恐怕直接带来的就是信心崩塌。罗伟德脸色颇为无奈,随着季洛夫的哥罗德方面军被剿灭,整个北方再无威胁,东方人没有后顾之忧。仗着充足的兵力,后方安稳,人家就是敢直接绕过弗拉基米尔。实力,还是实力,如果基普罗斯拥有强大的兵力,东方人至于这么嚣张么?这个时候,多么希望哥罗德方面军还在,若是哥罗德方面军没有全军覆灭,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了。罗伟德诺夫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总之不能坐以待毙吧。在基辅城,捷吉涅茨庄园,维雅切同样面色凝重,一撮胡子有些干燥杂乱,一双眼睛变得阴沉可怕。
哥罗德方面军全军覆没,将所有的压力都留给了弗拉基米尔和基辅城。基辅城不比弗拉基米尔,虽然贵为基普罗斯权力核心,但基辅城并不如弗拉基米尔那般城高墙厚,由于地势的原因,基辅城根本无法城墙环绕,东南方向更是开放式,东方人一旦打过来,可就是正面硬碰硬了。思来想去,要想抵挡住东方人的攻势,也只有那条苏兹达尔河了。进入六月份,河水暴涨,苏兹达尔河水面宽阔,虽然有两座横桥,但根本无法大规模通行,在这片地方,东方人的骑兵根本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维雅切盯着苏兹达尔河神情凝聚,显然做着某种计较,他决定把重保压在这两条河流附近,如果不好好利用下苏兹达尔河,今后可没有更好地机会了。六月初九,萧芷韵统领的西北方面军抵达苏兹达尔河,看着眼前澎湃汹涌的河流,萧芷韵也感触良多,想要横渡苏兹达尔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几乎在同一天,罗伟德诺夫收到了基辅城送来的消息,看着手中的军令,他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兹达尔河,会是基普斯罗最后的机会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