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人心善变
回忆已成过往,一切却仍在继续。
伏魔塔前,众人各怀心机。
“解脱?”帝台对守护神陆吾相当不满,“魔气的解脱的方法我已经找到,可你却下手杀了他!”
陆吾无言以对,沉默不语,看着手中长枪。
夷坚略微一笑:“你既然找到了解脱方法,不如帮燕孤云解脱得了。”
“夷坚!别以为我不知道燕孤云身上的魔气是怎么来的!当年你坑了释离玉,如今又要来坑他不成?既然你与陆吾关系极好!为何不放过燕孤云!”帝台言语冷冷,是千年的大恨。
这两人原本都是神界中的神,帝台德高望重在众神眼中是极有威望的,而夷坚则不同。因为掌控命运之力,夷坚一开始就被众神惧怕,担心那些秘密被夷坚发现,故而都与他疏远。
唯独陆吾并不信所谓的命运,更是与夷坚交好。所以陆吾才会在失去自由前将天书的最后一卷《宏愿》交给他保管,并将转世托付给他。
释离玉活着的时候会染上魔气这是他未曾料到的,想到遥远的那一天是在雪月峰。
二十年前,那时的雪月峰并没有被冰雪覆盖,还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地儿。寻常的花草在山头铺就,一片片是花海起伏,不时有春风送过,送来点点春意。
更多的时候,释离玉则是和月馨儿坐在梧桐树下。
那株梧桐树,当年枝繁叶茂,不像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腐朽的树桩。
梧桐树下,是石桌一副,常常有一架琴摆在桌上,而琴上又放着一双红酥手,那是月馨儿在抚琴。
月馨儿的对面,正是释离玉坐着,口中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叼在一边,一手撑着头侧过脸无奈看着兴致勃勃的月馨儿抚琴。
那是因为释离玉只是个赳赳武夫,对琴声并不感兴趣,却又要讨好月馨儿,这才百般无聊地坐在她跟前,听这刺耳的乐声。
虽然月馨儿抚琴的技艺是极好的,可就像对牛弹琴,这匹牛自然是不懂她的意思。
悦耳悠扬,一声声跳动的音符,在她指间细细传开。伴着笑容,是百花中盛开的仙子,清新脱俗。
一曲奏罢,释离玉却听得瞌睡都要出来了,打着呵欠。
月馨儿停手,曲终。
“我这一曲弹得如何?”她问道,显然对自己极有信心。
释离玉却笑出来:“当然不错,终于完了!我们还是开饭吧!”
还没到午饭时间,他却饿得咕咕,期盼着能吃上月馨儿弄的美味。那是女子国的菜肴,虽然食材和这边一样,作法却大有不同,味道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呀,就知道吃,迟早会变成大胖猪。”月馨儿一笑,这二十岁的女子,带着一分稚嫩与成熟。
“那有你这么诅咒的,我如果变成猪,那你是什么?”释离玉却故意逗她。
想了想,似乎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尴尬,偏过头,机灵地转移话题。
“掌门唤你过去可是有事?”
“嗯,门派中正决定下任掌门。”淡淡应着,对这事并不放在心上。
诚然,释离玉对权力没有**,与之相反的是掌门玄英对下任掌门志在必得,因为他是师父的大弟子,是同辈中第一个拜入玄黄殿的。
“掌门的人选定下来了?是你?”月馨儿抱着琴往草庐里走去。
还是那熟悉的草庐,是释离玉替她建造的爱巢。
点头,眉宇间拂过担忧。
“怎么了?看你担心的样子。”她熟练的系上围裙,一双勤劳的手开始忙活起来。
“我不太想当。”
“大不了和掌门说一声呗,交给大师兄不就得了。”
“没有那么简单。”
他知道大师兄玄英的性子,自然是觊觎着掌门的位置。可师父亲口对他说之所以将掌门传给他,是因为担心大师兄心术不正。玄黄殿千年基业,不能就这么毁在他手,故而将掌门重任交给了释离玉。
不过这只是师父对他一人说的,还未当众宣布。
突然听到钟声响起,那是警戒声,玄黄殿出了事。
释离玉立马就招出泣剑,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他答应过月馨儿,不在她面前舞刀弄剑。
月馨儿却十分理解他:“这钟声只怕有大事发生,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此时的她并没有料到这一别是悲剧的开始,还一心等着他如往日那般准时归来,还想着两个人还能平平淡淡这么生活下去。
释离玉御剑往玄黄宫飞去,急匆匆要赶往奉天殿。
收剑,大吃一惊。
这广场上零星的有四五个弟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赶紧奔过去,一个个检查了一遍。试探鼻息,好在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
突然抬头往奉天殿看去,半闭的殿门传出一丝血腥味。
心底感到大事不好,担心起师父来。
扬剑,急匆匆跳上台阶,往奉天殿赶。
殿门前的守卫倒在地上,也只是被打昏而已。
走进殿门,突然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不是别人,正是师父和大师兄玄英在争论不休。但师父的语气却没有往日那般活力无穷,反倒像极了将死之人那般有气无力。
推门,正看到了那一幕。
玄英的手握着剑柄,那太阿剑贯穿了师父瘦弱的身躯。登时释离玉就怒气大发,仗剑就要砍玄英。
痛骂道:“大师兄!你还是不是人!居然害师父!”
玄英受到惊吓,放开手,手上却没有血红。
释离玉赶紧接住师父,问道:“师父,是不是这个畜生害了您!”
已经性命无几的师父摇摇头,伴着急促的呼吸,有气无力挤出几句话:“离玉,这柄太阿剑就交给你了。好好将玄黄殿发扬光大,不要想着替为师报仇。”
“师父,是谁害了您!”
“魔王玉…尊…”
“师父,您说清楚点是谁?”
师父双眼无神,满是鲜血的手本来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这一刻突然放开,摔在地上。
敬若慈父的师父就这么满怀遗憾在他眼前过世,满地的血在他眼里是如此可怕。
从师父身上拔出太阿剑,再整理好师父的仪容。
他冲着那边纹丝不动,连半滴泪都没有的玄英喝道:“大师兄,师父刚才是不是与人打斗了?”
“师弟,我什么都没见到。”玄英如是说。
满是血的太阿,释离玉的手沾上了师父的血,提剑。
恰在此时,金志诚跟了进来,随后玄天德、霍烈、云璃还有赵玉莲都进来了。
金志诚看看地上的师父,又看看手执掌门信物太阿剑,满是血污的释离玉,瞬间他就想当然的明白过来,骂道:“释离玉你居然弑师!”
“金师兄,休要胡说!”
“你看看你手中拿着杀人凶器,满是血污,不是你又是谁!你敢说那不是师父的血?”金志诚不肯饶他,依旧认定他犯下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倒是一旁沉默的玄英开口道:“金师弟…”
谁知根本不给大师兄说话的机会,金志诚喝道:“大师兄,是不是他害了师父!”
玄英犹豫,心底突然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等良机,何不趁此机会将他打入无底深渊。
说干就干,不带一丝犹豫,玄英立马大义凛然喝道:“释离玉!师父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如此狼心狗肺,为了个掌门之位居然下手将师父杀害!师父,您死得好惨呐!”
金志诚哭了起来:“真的是你!释离玉!你个狗娘养的!你不是人!”
果然如玄英所想,金志诚就这么被他利用了一番。
身后不明真相的霍烈也跟着吼了起来,因为师父平日最照顾这小徒弟,霍烈就成了众弟子中最喜欢师父的。听说师父被释离玉师兄害了,本来心底也是不信,可面对那斑斑血迹,凶器。最终还是冲动压过了理性。
不由分说,施法唤出炙炎剑,一剑便向释离玉刺去。
释离玉以手中太阿,仗剑挡下这一击。看着师父尸骨未寒,心底更寒。没想到自己中了大师兄的计,居然落井下石陷害自己。只是为了这虚无的玄黄殿掌门之位。
知道了大师兄的心思,他一阵苦笑。这么多年从小一起长大的恩情,那些过往欢乐,如此浓郁的手足之情居然都抵不过这毫无意义的掌门之争,非要弄得手足相残?
掌门之位在他眼里确实没什么大不了,只可惜玄英不这么想。成为掌门那是他毕生的梦想,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霍烈要再出手,云璃却一把拉住他。苦苦哀求那般:“师弟!释师兄不是那种人!他绝对没有害掌门师伯。”
霍烈却根本听不进去:“人心善变!他已经抛弃了你!他不是那个释离玉,他变了!他害了师父!”
云璃因“抛弃”这二字深深伤了心底之痛,捂着心口痛不可言。
玄天德袖手旁观,并未出手。
金志诚却施法招出逆元剑:“师弟,我来助你!”
两人一拍即合,仗剑对着释离玉。
云璃心痛,在赵玉莲的搀扶下,以泪洗面。
无人去管师父的尸身,师父就这么静静躺着,无法阻止将要开始的争斗。
金志诚喝道:“即便你释离玉的剑术是玄黄殿第一,但是我们两个对你,你的胜算也不会大!为了师父的仇!释离玉你去死吧!”
出剑,两人直奔而去。
突然一人出手,从两人身后击向他们。
正是玄天德,施法招出焚心剑用剑身扫去,将两人的背重重拍了一击。
几乎是同时回头,两人往身后看来,却见玄天德偷袭。
霍烈是个急性子,举剑喝道:“你要帮释离玉?”
“我相信师兄的清白,这件事未查清楚之前,大家都静下心来最好。”
“还有什么要查!莫非你想包庇他!”金志诚眼神透出杀意。
棱剑,剑刃相对,玄天德认真起来:“如果你执意要害释师兄,我手中焚心决不答应!”
“你铁了心要帮这个大逆之徒?”
剑动,两人对阵两人。
释离玉见玄天德如此相信他,感动不已。但这事既然是冲着自己而来,不应该卷入无辜者。
释离玉突然丢下太阿剑,重重一声沉闷。
众人的视线都投向这边,云璃借赵玉莲的肩膀哭个不停。深深替伤了她的心,却让她仍旧死心塌地的师兄担心着。
“我没有害师父,你们要我怎么做才肯信!”
“你死了我们就肯信!”霍烈如此说道。
瞬间整个场面冷静下来,无人言语,这种气氛着实怪异。手足之情大伙都心知肚明,都珍惜着。
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非要弄个你死我活。
沉默良久,释离玉跪下,面对师父:“请恕徒儿不孝,不能遵守您临终所言。您的仇,不能不报!”
“还要假惺惺的,哼,你变了!是个男子汉就该勇于承担后果!”
“我可以死,但是我希望是在雪月峰!我希望能再见馨儿一面!”
众人同意,谁都不想再闹下去,毕竟师父的尸骨未寒…
簇拥着,众人围在雪月峰。
草庐冒着缕缕青烟,那是月馨儿还在忙碌着午饭。
“我回来了!”释离玉笑着走进草庐,走进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爱巢。
“欢迎回来。”馨儿笑着,看着他回来。
谁料到他一把就搂着月馨儿,如此用力以至于差点让她窒息。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放开。
月馨儿本是反抗,觉得这样不太好。耳边却传来哭声,那是唯一一次听到这一直笑嘻嘻的男人哭泣。
那一刻,她放弃了反抗,伸过手紧紧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似安抚啼哭不止的新生儿。
“馨儿,我永远爱你。”
“我也是。”
这算是诀别,也不算是诀别。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要走的路,那将是以死去之人的面目重新面对世人。
多年前,曾有人预言他会遇到大难,不是别人,是夷坚。
多年后,现在,他面临这个抉择,这才相信了那所谓的命运。
释离玉放开月馨儿,从盖着鸳鸯刺绣的枕头下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轻轻打开,里面装着一粒乌黑带着恶臭的药丸。
取过药丸服下,那是夷坚当日赠的,曾说过能救他一命。
走出草庐,月馨儿自然也跟着走了出来。
众人等了太久,玄英、霍烈和金志诚显得不耐烦。
释离玉牵着月馨儿的手,见着云璃在场,月馨儿撇开他的手,不想刺激云璃。
释离玉在他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月馨儿点头。
毅然选择面对死亡,他施法唤出苍云剑:“从今日起我和你们断绝关系,再也不是师兄弟!最后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害师父!玄英,这下你满意了!可以高枕无忧了!”
寒芒闪烁,双手握剑,剑在脖子上划过,血涌,倒地。
金志诚检查了尸体,没有脉搏没有呼吸。他确信释离玉死了!
草庐一侧,那个孩童,日后的冒牌释离玉现身,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是祖师帝台。
帝台笑道:“这些人你要记住,今后你会遇见他们,不要忘了今天是事。”
孩童点头。
众人散去,暗中带着兴奋和高兴,除却那悲伤的几人。
当日,玄黄殿举行丧礼,同时也举行新掌门登位大典。玄英正式成为掌门,虽然众人并不意外。将几人的职位定下里,象征性的封释离玉继续当雪月峰的长老。
当夜,释离玉被草草下葬,就埋在雪月峰,立了个碑,堆了个土宝。
除了云璃和玄天德前来烧纸,痛哭了一番,再没有其他玄黄殿的人前来。
两人走后,一老一少走了过来。却是帝台和那个孩童。
“起来吧,释离玉!”
帝台施法,小土堆向两边散开,现出被席子包裹的释离玉。
苏醒,释离玉一笑:“祖师!”
“人心善变,你终究该明了了。释离玉,从今天起你已经是死人,随我到后山禁地去。今后你就住在那里。”
“多谢祖师的安排。”
“你不应该谢我,这药丸是谁给的?”
“夷坚。”
“哼,难得的老头。今后你少与他来往。”
“遵命。”
从那天起,释离玉和月馨儿生活在后山禁地。
回到现在,伏魔塔前。
“帝台老头,是你太过执着!燕孤云有使命在身,不能再耽搁!我真后悔,不该将他送回玄黄殿!”
“我更后悔当初没处决你!还得释离玉被你迷惑,嚷嚷着使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让他能死死听你的话!”
“错,他没有听我的话!最终还是回到了玄黄殿!若是他一开始就听从我的建议,这件事早该在释离玉那一代就解决了!又怎么会让燕孤云重走旧路!”
两人争辩不休,陆吾无言,魔王反倒大笑起来。
玉尊笑道:“两个神界老儿,在人间斗嘴!笑死孤也!”
帝台冲着玉尊喝道:“休要猖狂!玉尊!月馨儿的旧账还没和你算!”
“你是说释离玉身边的那个女子国的大巫师月馨儿?她要是听了我的话又怎会落得这种下场,释离玉也不至于为他弄得这般痛苦。不过你们还得感谢我,是我将这魔气赐予了释离玉,现在又被你们转移给了燕孤云,这份力量他居然能驾驭住!不愧是他的转世!”
帝台喝道:“我要杀了你!玉尊!”
夷坚却泼了冷水:“你不是玉尊的对手,帝台!”
想到了当年,月馨儿的惨状!一定要杀了玉尊,到现在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杀掉玉尊这个首恶份子,结束这三世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