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天人初试
拨开迷雾现出真容，玄灵呆住，瞬间又觉得有些窘迫，赶紧放开手，退到爹的身边。
玄月问：“怎么了？”
燕孤云却哈哈笑起来：“玄灵姐，多时未见过得可好？”
虽是喝了酒，他眼里却分得清楚，并无任何模糊。常言酒不醉人，此言不假。因为醉的是人心。
众人偏过头，瞧见了真容。
“云儿！”云璃大喜过望，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徒儿。但同时看见他如此颓废模样不免有些担心，“你咋成了这副模样？”
他并不回答，只顾喝酒。喝了几杯又起身离去。
众人未加挽留，看他摇摇晃晃离开的样子，云璃终于还是追了出去，玄天德却只顾着饮酒不动。其他的弟子们却也是按兵不动，对待燕孤云的态度大伙基本上都一样，没人认为他是魔族但也不肯亲近。释离玉毕竟是燕孤云下手害了，虽然有很多理由可以去解释但事实就是事实。
一路追着，云璃终于追上了燕孤云。
在人流如梭的街道上，在浓烈的黑气之下，昏暗的街头。师徒二人许久未见，有许多话想说。
云璃开了口：“云儿，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不好。”生冷平淡，没有喜怒哀乐，抱着酒坛猛地一灌，灌得太急却呛到了，一连咳嗽了数声。
“是因为昕儿吧。苦了她，也苦了你。”
谁知燕孤云却哈哈大笑起来，有些埋怨：“她有什么苦？现在在鲁威怀里快乐有什么苦！你告诉我，有什么苦的！”
“你错怪了她。昕儿当初之所以答应鲁能的威胁是有苦衷的…”
“我不想听解释！是她违背了当初的誓言，现在既然她过得如此快活，我也懒得去打扰，就让我一人默默承受得了。师父，我已经不是玄黄殿弟子，今后也不希望再相见。您老保重！”
“云儿！”
只剩下酒气停留在原地，人却消失无踪，一瞬间他便消失了。
他不想听解释，认定是苏昕违背了许下的誓言。
玉玲珑在他眼前，静静看着他：“你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不用你管！”
“既然喜欢她就去抢回来，借酒消愁算什么好汉？”
说到了他心坎，默默饮酒。顿觉无味，一把打碎酒坛。走了。
“你去哪？”玉玲珑跟着他追问。
“雷泽。带我去雷泽找延维。”
怎么这家伙突然想到雷泽？玉玲珑有些疑惑，但心知延维大人的安排，不能让他现在就去，王都的好戏还未开场。
“现在不行，等王都的事情结束我再带你去。在此之前你要好好呆着，延维大人在等你的抉择。”
“等我的抉择？有什么好抉择的。”
“你会明白的。我带你去一处地方，走！”
玉玲珑带着他在街上穿行，一路到了城西，出了城门却见一座破庙，是废弃的土地庙，庙内却聚着数人。这些人衣着都不算太好，有些还是破破烂烂，却掩盖不住他们脸上的自豪。
玉玲珑踏了进去，推开木门，众人看着两人的到来。已经等待太久，他们都是“天人”。
“诸位兄弟姐妹们，许久未见，终于等到了集合的这一刻。诸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延维大人的打算。为了贯彻天人的理念，今日我们就要举起天人大旗开始迈出天人的第一步。”
那些人欢呼雀跃，在燕孤云看来却不可理喻。他不明白天人，也未曾听说过天人。
正疑惑间，突然玉玲珑指着他：“这位是天人新来的副宗主，是延维大人亲自任命的。今日的行动全靠他来指挥，还请诸位兄弟勉励共举。”
燕孤云稀里糊涂就成了天人的副宗主，在这一刻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从这时候起他便已经成了延维手中最厉害的棋子。为了天人的大业，燕孤云注定要不凡。
那些人的欢呼传入他耳中，“副宗主！副宗主！”呼喊声不断，他见识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出人头地重振燕云山庄的梦想带来的虚荣。这一刻，他被欢呼淹没，欣然接受了这个虚荣的职位，因为那是他要见的人延维的安排。延维是何人物，他并不知道也不认识。只因蚩尤残念的嘱托，他才决定却走这么一遭。其实会想自己的历程，从成长拿到兵主剑，再重铸兵主剑，现在又去寻人，似乎都与背上这柄剑扯上了说不清的关系。
就在这破庙，他度过了一下午的欢乐，那些从五湖四海赶来的天人围着他，因为副宗主的崇高地位，普通的成员都想攀爬到这个位置，却从来都只是梦想。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是有些让人不放心他的能力，但既然是宗主延维大人任命自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乎这些人拍着马屁，让他心里感到十分舒服，扫去了苏昕嫁人所带来的沉重打击，他选择沉浸在这份喜悦当中，虽然只是虚荣。
那是个漫长的下午，躲在这破庙内，他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但玉玲珑却对一切知晓，将要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那是个诱人的条件，只问他愿不愿做。
未想多言，他毫不犹豫答应了，只等夜幕降临开始实施计划。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带来永恒的噩梦，让他之后的路变得崎岖坎坷，没有出路。多少年后当他后悔起来却无可奈何。
夜幕降临，玄黄殿的人马全部受邀到了鲁府作客，满满挤了一堂。苏昕也难得见到山上的人儿，尤其是仅剩的相依为命的姨娘。然而两人相见却不太愉快。
苏昕正烦恼着气了木头，而云璃则烦恼着傻云儿不肯理解昕儿。本是同一件事，两人却为了对方着想只字不提。只拉着家常聊着无边无际的话题，全都不在点子上。
数个月前，鲁能还是威胁玄黄殿的头号敌人，现在却成了玄黄殿最大的恩人。因为他的举荐，玄黄殿在人间的影响力更大，从当初的神秘变成世人皆知，一派向往。
然而两方都只是为了自己着想，玄黄殿是为了在人间稳住根基。鲁能则是借此后台撑腰，在朝野更肆无忌惮。
精英弟子们勉勉强强饮酒陪笑，实则个个心里不爽这父子两人。反倒是同情燕孤云的遭遇。
曾几何时，在众人眼中苏昕和燕孤云是玄黄殿上的一对儿，两人的关系从来都是极好，没人会认为两人分开。但最后的结局却是在鲁能的逼迫下让苏昕成了鲁威的妻子。眨眼间又回到了那一天，在玄黄殿上鲁能威胁的嘴脸，弟子们都听到了他厚颜无耻的逼迫。只可惜燕孤云是昏迷然后又被神秘人救走，根本就没听到这段威胁。如果让他得知此事，是否会挽回两人的感情？
苏昕的笑容，在众弟子看来都不过是伪装。玄月深明这点，虽想尽力安慰却不知从何入手。只能在月下凉亭中，听她抚琴一曲。
玄月笑道：“曲未变，人却非。昕儿，今天我们见到小云子了。”
“是吗？”继续抚琴，曲中之意却转调凄凉，“他…还好吗？”
“不太好，颓废饮酒不知生活之意，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坚定应道，琴弦却突然断了，“无法继续。”
“就在么停止了？多年付之东流？昕儿，你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就让他带着恨将我遗忘，等我死的时候他便不会悲伤，会好好活着。”
“你觉得木头真会那样想？为了你，他已经颓废到如此地步。”
“可我有什么办法？逃离这儿？让鲁能踏平玄黄殿？还是说以姨娘性命相要挟？”琴停了，言辞激烈。
晚风习习，吹动凉亭粉红纱帘。
玄月知道她的苦，不再说下去，起身离开。
月下只剩她独自孤零零对月述说凄凉，与前厅的觥筹交错形成显明反差。
夜色降临是行动的信号。天上的乌云中“天人”二字突然冒出火红光芒，整个王都的居民们纷纷出头看着异变。
鲁府内也察觉到了变化，玄天德静静望着天上，火红的字似燃烧的烈焰，最终消散无踪。这天上重现了一派清明。然而，紧随而来的却是魔气！
强烈的魔气，以至于身在鲁府就能感受到。
夜色中空气都开始凝固，让人感到心烦，不祥的征兆开始。苏昕还在凉亭内独自端坐，并未感受到这等变化。
“天人”二字消散，不是异变的结束而是噩梦的开始，也是让世人知道天人存在的血腥。
破庙内，开始行动了。
大批人士出动，从城西涌向王都。
到了现在的时辰，城门早已关闭。然而天人的成员却不是普通人，其中先遣部队早已出发伺机等候在城楼上。
城门前，玉玲珑点燃烟火那是展开行动的信号。城门打开，远远传来血腥味，那些守门兵士被格杀。
燕孤云却毫不知情，因为玉玲珑说的是那么美好，不费一兵一卒，不留一血一泪。可事实上却截然相反，守城兵士顽强抵抗这些冒险者。然而在魔族压倒性的实力前，守卫们崩溃，全数消灭。手段残忍，不可一一细数。
城门打开，攻入城内。对一切居民都不干扰，直接攻入富人区。不错，目标就是达官显贵们所在的富人区。
首当其冲，大司马鲁能权倾朝野，自然是他们的目标。
一路狂奔不止，大队人马整齐进发，借着夜色潜行。
在富人区外，守卫还在巡逻，是王宫的御林军。自从天上异变人心惶惶，御林军就加大了巡逻范围，将富人区一带纳入其中。
玉玲珑和燕孤云冲在前面，御林军喝住两人：“大半夜你们行色匆匆，是去作甚？”
燕孤云诓骗：“小的只是去鲁大人府上报到。这几天异变，鲁大人不是正召集能人异士嘛。”
御林军见他背剑，看来是江湖中人却也未加盘问，正要放他们过去。然而，天人当中某一个魔蹦了出来，一爪将那御林军了解了性命。
登时，整个巡逻队伍大惊，双方交战。魔族三下五除二就将整队人马全灭！尸体四分五裂躺在一堆，血腥味浓烈刺鼻。
这一切就在燕孤云眼下发生，他错愕。瞬间感到不明白：“他们都已经放行了！你们为何还要下杀手！”
“副宗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些守卫也不知明日里狗仗人势干了多少坏事，该杀。”
“你们！人命关天，岂能视如草芥！玉玲珑，你说过不流一血一泪，为什么如此残忍！”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你还想不想救出苏昕？”
不错，救出苏昕就是玉玲珑给的条件。只要他肯干，一切后果全算在“天人”头上与他无关，也就意味着即使他强夺了苏昕官府也不会追究到他身上，自有“天人”出来顶替。这样便打消了他的顾虑，只要能救出昕儿，拼了。就算被通缉被唾弃，无怨无悔。就是要现在和她在一起，即便她违背了誓言，但他绝不肯放弃自己许下的永不分离。男子汉就当说到做到，永不分离！
燕孤云沉默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劝服自己他们该死。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罪孽感。想到人不是他杀的，心里勉勉强强能安心。
大队人马已经冲到了鲁府，府门外，两盏灯笼高挂。火红的光芒映着“鲁”字，一人直接却叩门。
玉玲珑站在府门前，燕孤云却一点头纵身跳上围墙，翻身入了鲁府。
叩门的瞬间，玉玲珑命几个手下攻破大门。登时鲁府前厅内，玄黄殿众人已经察觉魔气，布阵！
冲入门的瞬间，迎面剑气袭来，带着灵力的剑气伤了魔族之躯。当先有数人负伤。
玄天德主持大局，执剑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玉玲珑站了出来：“玄天德长老，好久不见。”
“是你！妖女，当日被擒现在还不思悔改！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是天人！替天下人行道，大司马鲁能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强夺民女。我们正是要替天行道！除去这个祸害！”
“一派胡言！什么狗屁‘天人’，尽是魔族妖孽！妄图加害凡人，受死！玄黄殿弟子听令，布阵！”
玄黄剑阵，十二个弟子催动剑组成六芒星图案，闪烁着剑气，抵挡魔族攻势。
天人一时受阻，未能如愿越过庭院，直捣前厅内的鲁能。
然而这一切只是障眼法，前面佯攻，实际上是为燕孤云争取时间。
在鲁府内，燕孤云直接奔着后院去，那地方曾经来过，自然是轻车熟路。毫不费力就摸到了后院。
燕孤云轻轻推开门，往床头蹭去，却不见人影。这时的苏昕还在凉亭内发呆，根本就没回屋，他自然是见不到人，只得退出屋子。
因为前院突然发生这种灾难，不会武的鲁威第一时间想着告诉苏昕，准备躲起来。而这时他正好走近后院，在月下与燕孤云撞个正着。
情敌相见也是分外眼红，燕孤云看到了鲁威，奔过来就是一把揪着他的衣领不放：“昕儿在哪！告诉我！”
“她不在屋子？”他也有些担心。
“告诉我！别装蒜！”燕孤云加大力度，掐着他的脖子。
难受，但鲁威确实不知道。
这个时候，苏昕从凉亭回来，抱着断琴。出现的那个瞬间她心里一慌，看到鲁威被黑影掐着脖子，她根本没看清那个背对她的黑影。只想着救下鲁公子，即便明知自己不会任何功夫。
她偷偷摸摸，小心走了过去，尽量不要弄出声响。双手紧紧抱着琴，因为害怕而发抖。
借着月色，鲁威清清楚楚看到了苏昕抱着琴走过来，看着她的举动，他很想出声却被苏昕示意不要说话。
燕孤云一心只顾着要鲁威说出昕儿下落，并未注意背后的空当。
苏昕已经靠近，举着琴使足力气敲下。伴着劈啪声，琴摔到地上。
燕孤云背后负痛，本能的一掌充满力道袭来，可怜苏昕弱不禁风的身躯，就这么似蝴蝶坠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
鲁威挣脱：“昕儿！昕儿！”
燕孤云错愕，瞧去，带血的人正是昕儿。
发疯，被自己一掌所击。他希望这一掌很轻很轻，但事与愿违，在被偷袭的那个瞬间就注定这一掌是愤怒之击。
鲁威要去抱她，燕孤云却抢先跑去，一把将鲁威推到在地，抱起昕儿姐：“昕儿姐，昕儿姐！对不起！”
苏昕正面中了这一击登时五脏六腑痛不能忍，缓缓睁开双眼，有气无力：“木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违背了誓言。”
说着话，嘴角同样流着血，每一个字带着一丝血涌。他慌乱中用手去擦拭血，但徒劳无功。血涌得越来越厉害，他止不住。
“不行，我要赶紧找大夫！昕儿，你坚持住！”
“云璃长老就在府上！在前厅，快带她去！”鲁威起了身，为了不刺激眼前这个发疯的少年，他只能选择远远站在原地。
“木头，你能原谅我吗？”
月下，苏昕嘴角泣血，问着他最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