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婚事
冬天,寒风呼啸,即便身处南岭,也是冷得刺骨。但是修行之人,自然无惧寒风。依旧正常作息,只是这天地萧瑟,却是显得苍凉许多。
低岭之上,多数树木枝叶零落,只剩下枝干。只有少许的树木依然翠绿,在这低岭之上越发显得葱郁。但是整个低岭看起来,却更是有些破败的气息。即便冬阳当空,依然显得孤寂毫无生气。
木屋之前,女子安睡于榻,一头秀发散落到地上,毛绒的兽皮仅遮半身,整个人显得有些许慵懒。那女子安睡的面容倒是极为好看,在这样的光景下,倒是自成一幅画卷,只是凉意稍浓。
不远处的枯木下,白发男子端坐闭目,一头白发整齐的垂落在身后。略显稚嫩的清秀面容有了些许俊俏的棱角,当年的十岁少年,终于是慢慢的长成了越发英俊的男子。十年了,他已经二十岁了。
天缺缓缓睁开双眼,慢慢的站起了身。黑色的长袍上沾上了几片落叶,他轻轻的摘下,扔回了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宫雪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山上的断崖走去。从自己修炼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年了,他早就发现自己过于专心修行而忽略了宫雪静,但是等发现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将他们的关系拉回从前,他总觉得越是长大,越是有什么隔在了两人中间。所以越是不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他越是只能沉默不语把身心投入修炼以免大家对面无语更是尴尬。
但是越是想要放下这种念想,越是让他内心烦躁。最近半年来,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不能安心坐于树下感悟了。所以每次他都只是干坐着,感应着宫雪静的慵懒,等她熟睡之后便起身离开。
看着宫雪静从最初悉心照顾自己,努力修炼的修仙者变成现在慵懒得如平凡女子,天缺不知道该如何补救,他知道改变一种生活方式的困难,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能够决然的割舍过去。当初自己果断放弃仇恨适应了另外一种生活,那是因为亲人已经被抹杀,再怎么郁结于心都没用。而自己是改变宫雪静生活的人,如今自己依然待在这里,却又已经不去影响宫雪静的生活,宫雪静自己回不到最初的生活,又回不到五年前的生活,所以才会两种都不选择而变得慵懒。
想到这里,天缺再次叹了一口气。站在断崖边,他眺望天际。十年来,宫雪静已经成为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以这二十年为自己的一生,那么前面十年自己有五年是婴儿,有五年是在庞大族人的陪同下度过,但是更多的,更像是一群人给自己讲生存的道理,连自己的父母也是,家的味道几乎没有。而后面的十年,在这里,他只有她。一个悉心照顾他的人,给他温暖给他家的感觉的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难以离开宫雪静了。但是又因为五年前自己过度埋头修炼靠不进,离不开靠不进,他就这样的徘徊着在宫雪静的生活中。不是他不想靠近,而是那种越长大越奇怪的感觉让他开不了口。
有这个心结在,他恐怕是难以静心修炼了。同样,他可以推断宫雪静也是如此,他毕竟天资聪慧,不难想到这些。他们谁都想先开口,但是却又谁都没有开口。
断崖之上,白发男子迎风而立,一袭黑衣如墨。风刮起他的白发,吹起他的黑衣,独吹不凉他的心,那颗想起宫雪静就会温暖的心。
一站,就到了夜晚,他转身,依靠五年来锻造的强大体质几步便回到了木屋之前。只是,宫雪静却已经不在原处,木屋内一片昏暗。没有熟悉的那个人,没有熟悉的昏黄灯光。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许的惊慌,那些生活中琐碎的东西全部都不见了一样慌张,但是虽然说是琐碎,却又好像很重要。
看着黑暗的屋内,没有宫雪静,没有灯光,他竟然害怕踏入里面。这五年,宫雪静第一次晚上离去,没有她点燃的灯,木屋像是变成能吞噬人的怪我,让他止步在门前。曾经像一个家的地方,第一次让他感到害怕。
这一下,他想到从自己到了这里,宫雪静为最初的自己梳理身体治疗,为自己做的饭食,再到五年前宫雪静为了自己修炼只身前往荒林捕捉蛮兽,荒废自己的修炼。十年的点点滴滴,虽然看起来无足轻重,但是偏偏是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让自己觉得温暖,这就是家吧。
需要好好跟宫雪静谈谈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走进黑暗的屋子,点燃了大厅之中桌台上的蜡烛。
九洞天的四座主峰呈四方形摆谱,而低岭则在其中一座之后,仿若后山。而这一座,正好就是九洞天主峰中的教派承认的主峰,命名为一线峰,原因仅是这座高峰相比其他三座更为高耸入天和险峻。
九洞天的门派殿堂全部建在一线峰,虽说不是像中州神土的大族之家以金玉为柱,奇珍为饰,但是亦是同样的豪华大气。有着荒林珍木做成的巨柱,有着不少的珍宝装饰的大殿。虽说比不上那些大族之地,但是在这片荒林和附近城池之中,也算是档次高贵的宫殿。
深夜,宫雪静从这大殿飞出,往着自己居住的低岭飞去。但是到了低岭上空,她却是一怔,看着那宁静的山腰处的昏黄火光,忽然想起以往和天缺在烛光下说笑的场景。那时候小木屋多温暖,多令人怀念。
但是只是微微出神,她就旋即落到了木屋前的空地上。一眼看到坐在大厅的天缺,她略显诧异,天缺在等我?
天缺从屋内的木椅起身,看向走进来的宫雪静。开口问:“去哪儿了。”
宫雪静想起刚刚师父在大殿和自己说的事物,眼中略微无神,旋即又回复正常:“没什么,只是有人来提亲罢了。”
宫雪静修仙天赋不俗,被这片荒林的一个大族看上,故而前来提亲。如果嫁入这样一个大族,在这附近荒林都可以横行了。只是当时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天缺,并没有在师父的怂恿了答应,只是说考虑一晚。若是以往,师父这样百般劝自己,自己早就已经答应了。自己能有今天,全是师父的教导,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倒是没有立刻答应。现在那个大族派来的使者已经在教内住下,等着明日得了她的回答好回去复命。
天缺一阵出神,而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的问:“那你怎么说?”
宫雪静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说:“师父劝我答应,我说考虑一晚。师父对我有恩,我不想让他惹得这一族不满。”本想解释自己考虑的原因,没想到这样乍一听,倒像是为了师父差不多已经答应了。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为何要解释,一时间,竟是停下来不知道说些什么。
天缺闻言心忽的是一痛,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人,给过自己温暖给过自己家的人,终究是在嫁人的年纪要嫁入别家。虽然自己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而她,却也要答应了。他的心莫名的一阵烦躁,末了,他压下不安的内心微微一笑:“顺便把我带上去见你洞主吧,你嫁人,我也该离去了。”
第二天晨曦将露,宫雪静就在弟子们未醒之时带着天缺来到了大殿。天缺虽然说快要离去,但也还是少被人发现的好。虽说一头白发已经无人能认得出他是当年的至尊魔体,但是一起生活这么久,保护他却是已经成为了习惯。
天缺自然明白这些,想到宫雪静将要嫁人,甚是不舍。但是他只是一个道台被毁的废物,虽然这几年来已经将一拳之力练到了八千斤,但是毫无疑问,这只是蛮力而已。他不愿多想,害怕等下真的舍不得,转而看向大殿。
大殿以宫廷模样建设,正中九阶玉石台阶之上自是洞主之位,下面石板铺设的大片空地自然是弟子长老站立之处。整座宫殿,倒是只有洞主能坐而已。不过修仙者,倒也不介意这些。
身处荒林,大殿的大部分构造都是以木头为主,虽然有一些珍宝装饰,但是相对于天缺中土的家,显得过于简陋,所以天缺并没有审视几眼就不再去看。
而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没过多久,洞主率先到此。
他名唤张玉,看起来年岁五十岁左右,一身灰色道袍加身。面容普通却原润光泽,走起路来铿锵有力。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色,但是却是一名圣者。虽然,仅是圣者一阶。
看到天缺,他眼中略显讶异,忽而想到十年前的少年,又想起宫雪静提过那个人已经年少白头,他才明白此人是当初的天青。
天氏一族虽然被灭,但是当初送天青到此的一族他却是不敢得罪。虽然不是中土大族,却也是一方名门。
想到此,他走上前来问:“天青,在此生活可好?”
他并不知天青已经该名天缺,天缺也懒得解释。只是回应道:“很好,有劳贵派宫长老照顾了。听说她将要出嫁,所以特来此请洞主联系当日送我来此的人将我带走。”
许久没听天缺称自己宫长老,现在一听,竟然忽然觉得陌生了许多,眼中顿时失去了光彩。只是她的异样没人发现,毕竟天缺和张玉正在互相恭维。
张玉一听倒也乐意,以后自己不用再保护这小子的安全了,哈哈一笑道:“这个没什么难题,小友先到一旁稍等,等处理好了我徒儿的事情,我就立刻联系。”
天缺略微点头退到了一旁,张玉的心思,他自然猜到了。
不一会,前来提亲的人便到了,倒是不见教内其他长老。天缺略想便明了,只是一名长老的提亲,还没有到长老齐到的地步。
而后,他看向了那前来提亲的人。一名老者和两名随从,一男一女立在老者身后,男的看起来有些愣头愣脑,女的倒是有些姿色。
那名老者见到天缺,只是稍稍奇怪对方没有修为,倒是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张玉要收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