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离开的方法
第十九章:离开的方法
林树涛醒来时,冰姐已经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升起。
“冰姐!”林树涛喊着,寻遍每个角落,然后又冲出房间来到隔壁,在冰姐的房前敲了半天门,但是没有人回应。
林树涛想到应该去总台询问一下;一转身,看到冰姐就站在他后面,手里拎着食盒,差点被他撞翻了。
“冰姐,你去哪了?”林树涛赶紧上前纂住她的手臂,好像怕她会消失一样。
“啪!”
冰姐打开他的手:“去!去!去!少占老娘便宜,找我你不会吼一声啊?”冰姐指了指手腕上的通话器;但她看到林树涛满脸焦急的样子,还穿着一身凌乱的睡衣,心里一软:“我吃早餐去了,喏!给你带回来了,快点吃,我们该回去了。”
“嗯!”林树涛应着,看到冰姐恢复常态,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低空穿梭机只能在两千到三千米的空段飞行,这是因为场效应的需要,在这段空间内是最稳定最安全的,也是能耗比最低廉的。
从1700区到111区需要飞行四十五分钟;在穿梭机上,林树涛补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抵达了机场。
“这是——110区?”林树涛疑惑地环视流线形机场大厅,粗线条再加上这段时间脑袋想得多,眼睛看得少,直到机场大厅时他才发觉目的地不对;还好他是属于卖不出去的那种,不然、或许、没准能制造出正常成年男子被拐卖的暴炸性新闻。
“嘿嘿!姐我不小心买错机票了,下面有地铁,你自己去吧。”冰姐从拖车里捡出她的包包,一脸奸笑样,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在说真话。
林树涛无语,听她那口气好像不是跑错了城市,只是走岔了路口,虽说两地之间的地铁只要二十几分钟,但这毕竟是跑偏了一个区啊。
“冰姐,你不和我一起走?”林树涛才不信她的鬼话,当然也想不出她来110区的原因,只能瞎问一句。
“我还有事,不和你一起了。”冰姐说话间已经走远,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110区是第1大区东部的中心城区,下辖7个分区;该区面积很小,仅比100区大一些,在联盟里是面积倒数第二的大区。原本并没有这个区,是智能化管理时新划分出来的,因为当初东部地区商业发达,人口过于集中,便以第一江的小明岛为中心,骑江建设了一个新区,作为东部区的政治、文化和教育中心;110区还曾经竞争过联盟中心,一直被誉为最美丽的城市。
冰姐走出机场,伫立在交通等候区域;在她身后,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她前面,停着一辆计程车,系统声反复地催促着:110区公共交通欢迎您,请系好安全带,请接入您的公民终端辅助系统,请设定您的目的地……
后面排队的人开始抱怨了,但良好的公民素质使得他们依然没有插队的打算,而冰姐却始终没有迈出脚步。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绅士,林树涛出来时,看到一个极胖的女人正在一个劲地骂冰姐,并且拉扯着她,不让她上车。
林树涛快步上前,拽开胖女人,他跑过来的时候已经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并不想争辩谁对谁错,直接对着胖女人说道:“抱歉!她在等我,你先上车吧。”
林树涛把冰姐揽到身边,示意胖女人上车先走。
“不行,她必需向所有人道歉,不然别想走,”胖女人不依不饶,尖着嗓门大声说道:“等人不会去别的地方啊,占坑不拉屎,算什么玩意!”
“抱歉!是我们失误,我已经道过歉了,您可以滚了。”林树涛的话很冷,他强压着心里的怒气,不让自己去较真;这也没办法,他不是皇帝,不可能把所有看不惯的人都杀掉,就算揍完这一个,以后、将来也会遇到无数个;恶心的人、恶心的事天天有,不必因为别人恶心自已就真的反胃。
……
计程车由地面行驶中心全程管控,没有驾驶位没有司机,输入目的地后,车子自动驶离机场。
“冰姐,对不起,刚才我去还行李车了。”
“你怎么没回去?”
“你要是溜了,回去的车票钱找谁报销啊!”林树涛开起玩笑。
冰姐白了他一眼:“借你用半天,我们下午回111,你先打电话回家汇报一下吧。”
“不借!不过可以考虑出租。”林树涛继续开着玩笑,回应他的是一个暴栗。
林树涛摸着头问道:“冰姐,我们去哪?”
冰姐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到了就知道了,今天她似乎情绪不高,没有开玩笑的兴致。
从计程车前面的导航器里可以看到,目的地是一个小城市,不属于110区,不过在地图上看起来,从110区的机场去是最近的。
冰姐是要借他充当男朋友;当进入那个小城,迈入一个陈旧的小区时,林树涛已经猜出了大概;而冰姐想说又没说,应该是想起了往事,当年她的那个他,也是去充当他的男朋友。
冰姐挽着林树涛的手臂敲响了家门;一对敦厚善良的中年夫妇,这是林树涛对冰姐爸妈的第一印象。
冰姐爸妈似乎很满意,夫妻俩上下打量着林树涛,不停地点头称赞。
午餐很丰盛,没有使劲夹菜的戏码,林树涛自己夹得很勤快,自然是因为好吃,他很多年没吃到了,乡村里的原生态食材做出来的美味。
冰爸冰妈没有鄙视他的粗鲁,更没歧视他是从山村里出来的乡巴佬;当听到他是在小山材里长大时,反而像是拐到宝贝一般,时不时地偷偷乐呵。
冰爸接手了“他”的生意,所以才有今天的美食;聊到“他”时,冰爸长吁短叹,很是伤感;冰妈则是不停地用眼神警告冰爸,想要禁止他聊这个;当然夫妇俩都称“他”为儿子,并没有提及“他”和冰姐的关系。
下午,冰姐去看“他”,林树涛奉上了一束鲜花;对于“他”,林树涛还是很敬佩的,或许他过于冲动了,许多事情只要多想想,多权衡,一定会有更完美的解决办法;而“他”的离去,不仅伤悲了一个家庭,还让冰姐承受着无期限的苦痛折磨。但林树涛也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用智商去坑人,特别是处于弱势的时候,也就只剩下忍与不忍两种选择了。
冰姐对着墓碑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林树涛听不清楚;风起时,尘屑满天,飞起的黄纸点燃了衣裳,林树涛干脆把整件外套烧给了“他”;冰姐在一傍咯咯乱笑,她告诉墓碑说,不要吃醋,这个小男孩是带回来坑爹用的。
然而,风更急,纸灰满天,迷了佳人眼,冰姐逃到林树涛身后躲风;当两人靠近时,风平灰散,冰姐恍然,她告诫墓碑,今生只你一人,心无他念,你不要胡乱凑合。
而林树涛则是在一旁抠着鼻孔,怀疑起科学来:“难道真的有鬼……”
回去的路上,林树涛开始神情恍惚,当然不是被鬼吓到了,而是因为他终于想到了离开的方法,离开这个“山寨世界”的方法。
没错,死了自然就离开了,当然如果有能力毁掉这个世界,应该也可以离开,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毁掉这个世界是没那能力,杀死自己还是可以办到的。
……
琳依然温柔可爱,还经常调皮一下,捉弄她的小树树;父母也很相亲相爱,父亲已经在准备参加全联盟穿梭机大赛了;这是林树涛最想不通的,这个老古董木匠怎么就和穿梭机搭上了关系。
自杀计划还在酝酿之中,“不知道我离开后,他们会不会和冰姐家一样,一直悲伤。”答案偏向于肯定,所以,林树涛越是计划,就越放心不下;原来,当一个人真的打算永远离去的时候,会发现,依恋的竟然有这么多。
人活着,并不全是为自己而活,无论是谁都会有数不清的纠扯;离去的人,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的人,无精打采;出生的哭嚎,是喊给别人听的;结婚的宴席,是办给别人看的;死亡的葬礼,也是留给别人祭奠的;人这一生,撑得越久,就越放不了手;哭着、笑着、守着,酌一杯残酒,为心爱的人挡一挡哀愁。
伞下的明眸,含着离愁,流失了岁月,留一爿土坡;少年的蹉跎,像指间的恶魔,品尝不到掌中的快乐;迟了追求,没了风?流,来了花间肥婆,铲去缤纷零落,埋入痛人心口。
也许狠一狠心,可以拼出一片未来;也许松一松手,可以飘到更高的天空;人生的每一次抉择,都可以有很多理由;每一次取舍,都需要反复斟酌;可谁又知晓,择木的良禽,变成了圈养的肥鹅,从此衣食无忧。
舍去了曾经,换不来遥远的真经,世人不懂唐僧背后,妖怪只是苦难的衬托,那些反反复复地说着自己如何艰难崛起的人,并不是为了给苦海的人撑一叶扁舟,只是想告诉别人他有多优秀。
以为是为自己而活的人,不小心为陌生人而活了;一直为身边的人而活,却最终带给他们无尽忧伤;撑着吧,活到老死虽然很辛苦,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体会幸福,比一比谁活得更长,才知道谁比谁更坚强。
烦恼就像是城市里的高楼,越堆越高,越积越多;虽然一直防范着,一直调节着,但只要有一丁点儿意外,就会轰然倒塌。
林树涛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防止被苦恼压跨;虽然表面上还很平静,但这样的生活,就像把空气换成了汽油,只要有一点丁火星,就会烧成灰烬。
“要向人诉说吗?”他脑子里回荡着这样的疑问;不知道是从哪本小说里看来的,还是某部无聊的剧情片里说的。
“烦恼不能埋在心里,和信赖的人说说,可以让对方分担一些,两个人扛总比一个人背要轻松得多。”
对此,林树涛是一万个不相信,就算能够把烦恼分担给别人,肯定也不是切一半丢给对方,而是复制了一份;这么一来,烦恼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把别人也拖下了水,除非对方不在意你的烦恼,那么他会像丢垃圾一样丢掉。
分析虽然很有道理,但往往左右人行为的,不仅仅是理智,还有情绪;在某天某一个情绪点时,在琳温言细语的引导下,他把心里的苦闷通通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