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巧灭馋言
柳氏闻听仆人们绘声绘色地讲起五可捉鬼的事后,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特地将她们主仆三人叫到自己的春芜馆来好一番盘问。怎奈,这主仆三人竟像串通好了似的,不管怎样恐吓诱哄,三人的口径竟是惊人的一致,都说不曾看清那扮鬼之人从何处逃窜了去。 陈五可对三锦扮鬼吓她之事始终守口如瓶,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其一,她还要嫁入云家,与陈三锦共侍一夫。如果柳氏知道三锦迫害自己之事,一定会更加担心自己的安危,或者与罗氏打了招呼,罗氏有可能对三锦不利。其二,那日云程那么紧张陈三锦的藏身之处,一定不只是担心自己揭露三锦那么简单。那么,暗门和那个树洞中,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的事情,一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春纤和画眉也未曾见到五可如何打发的那个扮鬼之人。所以也是吞吞吐吐的说不明白。柳氏见这主仆三人半天支支吾吾互相遮掩的神态,不觉又气又急。幸喜五可处事机智果断,毫发无伤,若不然,这可如何是好。
柳氏清楚地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算计五可。只因猜不出这个人是谁,又不知他抱何目的,她才担心不已。于是她吩咐陈无垢请来几个武艺高强的护院。夜间在秋爽斋外轮番值夜保护五可,以防有人暗中偷袭。
自从接下五可与云程订下婚姻的那道圣旨,柳氏的神经就分外紧张,很怕出什么差错。反倒是五可,每天除了听女师讲女戒,绣嫁衣外,柳氏每天又在她耳边叨念,为人媳妇不比在家为人子女时,要黎明即起,洒扫庭院。要内外整洁。即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这朱子家训,古人倒背得顺溜。
每天早上卯时起床,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做机器,忙到晚上掌灯时分,五可觉身心疲惫,仿佛就要崩溃。
古代婚前再教育这套疲劳轰炸可真是太给力了。我们陈五可这么坚强不屈,百折不挠的人也快闷得吐血。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早上,陈五可提出要去畅春园去找顾爷爷游玩一番。可是,这回却被柳氏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前两次去畅春园之时接连发生意外,这回柳氏决不允许陈五可的人生轨迹随意篡改。因为那是跪地磕头接了旨的,如有违背是要杀头的。
陈五可仍不死心,又是哀求,又是扭糖人似地跟柳氏撒了很多次娇。结果柳氏在开心之后,依然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道:“可儿,你莫要胡闹,还不到一个月,你就要成云家媳妇了。这个当口,我说什么也不能放你出去。若是什么闪失,落人话柄不说,你让为娘我以后可怎么活?”
五可见软磨硬蹭都不好使,欲待独自溜出门去。柳氏却已知她鬼精灵,吩咐前面看门小厮,后面看门妈妈,如果五小姐说要出去,出非有夫人跟随,否则绝不通融。
我们的陈五可小妞大大地抑郁了。第一次在屋内没人时捶床哀叫:“古代啊,古代,你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难道准新娘子得了婚前忧郁症,也不准人家出散散心,放松一下。”老天当然听不到她的忧怨。因此她只能在夜半伸手挠墙。
* * *
且说陈五可如同被锁在监牢里的囚犯,每日望着陈园的那道高墙发呆。有一天,她又双目怔怔地望着某处院墙,目光忽然被不知从何处钻进来一只野狗所吸引。看着看着,她忽然“扑哧”地笑了。原来,皇天终不负苦心人。天无绝人之路,观察了这么久,终于被她发现了贴东边的墙跟处,竟有个两岁小儿那么高的洞穴可以通到外面的世界。
她这副身子还未长成,刚好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为了哀悼那来仅存无多的自由,早已做好准备的陈五可终于做出了这辈子最最疯狂的举动。她换上一身自陈无垢那里偷来的男装,在口袋里装了几块碎银,然后瞅瞅四下无人后,慢慢腾腾地弓身从那处洞穴里向外爬去。
这样,在陈园面墙根处的某块草丛里,忽然伸出一个小小的头颅。那个小脑袋的主人,在那窄小的洞穴里艰难地往外挪动身体,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整个身子终于都露出来了!可能是方才运动强度太大了,那人紧皱双眉,不停地揉着后腰,然后拍打掉身上的尘土。不用说,这正是我们女扮男妆的小妞陈五可。
终于自由了!五可俏皮地对着陈园做个鬼脸儿。然后怕被自家和云家人发现。一溜烟似地溜向京城最繁华地段的方向。穿到这世来,她还没独自轻松一把,想到此,她摇摇地走起了书生步,自袖中掏出自无垢那里顺手牵来备用折扇。
这个是出门时备用的倒具,因为她前世就看到影视中那些邪佞的书生一步三摇的样子好玩儿,她也想试试。如今总算梦想成真了,她怎能不得意忘形,心生喜欢。
那陈五可正穿着了男装,一手背后,摇着小折扇在那儿自诩风流地东游西荡。一双俏目不够使,四处乱转。
却不知,自己早被另两位着了锦衣的青衫公子盯上,其中一位道:“二表哥,你瞧前面那小公子走路袅袅婷婷,方才她自咱们身边经过,身上分明有脂粉香气。我看着又极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难道她也是女扮男装?”
那顾姓公子回头再望,顿时大惊失色,以手拍头道:“还是阿玖妹妹聪明。她果真同你一样是易钩而弁。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云二郎未来的小娘子陈家五可么。那云二郎只为我二姐嫁太子之事失魂落魄,却不知好生看着这小美人。”
女扮男装的安玖不由点头笑道:“青春表哥,想不到这小可儿小小年纪,便让你们这群臭男人过目不忘,神魂颠倒。这要是再过两年及了笄不知如何勾人魂魄。”
顾青春被自家表妹说得极是难堪,愤然道:“表妹此言差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如你慕云三郎,这便是一个道理。那云二郎钻入了死胡同,不知珍惜小可儿。哼哼,早知今日,我却不会让可儿落到这般情形。”
“表哥此话从何说起?”安玖颇为迷惑。
那顾青春自幼与安玖一起长大,安玖虽为女孩子,但生性爽朗大方,颇为豪迈。行事有时竟比那些出自王候家的公子哥儿更为雄浑大气。因此顾青春与他之间便如兄弟,说话从不顾忌。今日见可儿独自一人在街边那茕茕孤影的可怜生生模样,心间颇为不快,但想到那是别人妻子,自己去管也名不正,言不顺。心间有怨,倒要对安玖发泄一番:“我与云二郎一起在来京路上与她邂逅,她初次骑马,马儿失蹄,是云二郎路拦惊马救她一命。自她入京后,我也曾同爷爷言讲想去求娶。若不是当日爷爷曾暗示于我,小可儿有可能是未来太子妃人选,我哪里会让她落入云二郎那厮手里。”
顾青春愤愤道,语中颇有怨怼。在他心里,五可这样的美人如珠似宝,应该捧在掌心里疼,含在嘴里爱。可那云二郎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这几日竟还在暗地与他谋划,想见自家二姐一面。那太子却早暗中派了许多人手,将顾深雪的住处严加防守,任你云二郎武功再高,终是人力微薄,寡不敌众。更况他本就是太子的亲信,又怎能真正做出那大逆不道之事。
这没有影子的事,谁会帮他。那厮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而陈家这小美人,定是闷闷不乐,才孤单一人,穿了男装,出来逛街。
“表哥,你是说爷爷的意思是,皇上本来想让可儿做太子妃。”安玖心中一动,本来她就对自己这桩天下忽然掉下来的如意婚缘颇觉奇怪,再联想到传闻中畅春园那日太子与顾深雪,云程,陈五可的巧遇。她就觉万分蹊跷,今日细细一分析,她豁然开朗。
一定是当时发生了某种意外,是可儿急中生智才救顾深雪,云程二人出水深火热,却将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可自己竟然还拿了刀子杀上门去,逼着她去见云峥,可知她当日的心情一定是五味交杂,很难过,她记得,五可当时一直在叹气……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唬了一跳,云峥本就是不愿意娶自己的,这若是被他知道其中缘故,还不闹翻了天,定会闹到金銮殿上去,不惜性命,要重改姻缘薄。
眼下,若是陈五可平安无事还好。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云峥定不会与自己顺利的成亲。这小可儿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她怎地独自一人偷偷溜出家门?她对京城并不熟悉,这么冒冒然地女扮男装出来,到底是在家呆得闷了,出门四处闲逛,还是想借机逃婚?
想到此,安玖不由的回转身来,放慢脚步,紧紧跟在了陈五可的身后。顾青春也正有此意,见安玖率先做了,不由得殷勤地紧随其后。
就这样,这一前一后,一行三人行走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陈五可慢悠悠地逛着。瞪大圆圆的眼珠子,四下瞧着路边小摊上的令她眼花缭乱的吃食玩物,又是眼馋,又是兴奋。-- by:daliineda|4438503294720811401|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