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疯狂造祸殃
第三十三章疯狂造祸殃
王洪涛和小石头儿回到涞源城，因为有三个被放回特务“作证”，并未引起松本的质疑；更因为陆志的被剪除，侦辑队已无法再对“上一当”饭馆进行严密监视了，于是，王洪涛获得行动自由，进行侦察了。
王洪涛带着小石头儿化装进入县城东北方向的团堡盆地进行侦察。
据送酒的那个小伙子讲，中野可能回东团堡了。那个村子有日军把守，很严，鬼子让他放下酒，没让他进村。
涞源有三个盆地，团堡盆地是其中之一。团堡盆地四面环山，北部有一道幽深的山谷，山谷尽头是坦荡如砥的甸子梁。盆腹里泉水叮咚，九龙泉、团堡泉、杄树底泉汇成滔滔乌龙河，将盆地南部切割成一条长达三十公里的大峡谷，直通拒马河主河道。
特殊地形肯定会成为战略要地。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游牧民族和中原民族反复征战的战场。辽国太后萧燕燕曾亲临团堡一带督战三军，因其“赏罚信明，将士用命”，把北宋伐辽部队的西路军杀得尸横遍野，生擒名将杨业杨令公。杨业拒不降辽，绝食三日而死，后人以其事迹编演成“杨家将”故事。
团堡位于涞源北部山区，是张家口、宣化南下通向阜平、保定的要道，是日军战略物资供应线的中转站，也是日军封锁晋察冀根据地的重要支撑点。
日军在团堡盆地修建了汤子岭、馒头山、东团堡等六个炮楼，这些炮楼互成鼎足，遥相呼应，进可攻退可守，十分坚固……
王洪涛通过情报站，顺利地经过交通点，来到堡垒户中，寻着傻中野的线索，力图找到前田的下落。然而，他们找了好几个据点，都没见到什么特殊之处，更没找到前田的踪影。
这天，他们来到东团堡村堡垒户邬大爷家。邬大爷大名邬洛瑞，前几年参加过县大队，在一次战斗中一条小腿被鬼子的迫击炮炸飞，便退伍回家，做了情报员。
邬大爷说，东团堡据点和其他据点不一样，里面住着混成二旅团的一个士官教导大队，鬼子军容整齐，纪律严明，战斗力极强。
大爷，士官教导大队是干什么的？小石头儿第一次听说士官教导大队，于是就问。
邬洛瑞使劲抽了好几口旱烟，说：具体的我也说不好，好象是培养鬼子官儿的地方……
那能进去吗？王洪涛问。
能进去。邬洛瑞说，这里的鬼子倒还是没有祸害过附近村里的老百姓，过半个月还在院子里放电影，村民们可以到里面去看。
下次什么时候放电影？
明天，明天晚上。
好，我们进去看看。
第二天晚上，王洪涛他们随着看电影的人群来到东团堡据点。一个大院子里这里挤满了看电影的人，日军坐在中间，旁边是群众，外层是鬼子的哨兵在来回走动。
王洪涛抬眼一瞧，东团堡果然是日军修筑的最坚固的据点。据点外围是深深的壕沟，过了壕沟是四尺高的铁丝网，铁丝网往里二十米是六尺高的围墙，围墙上面还架着铁丝网。围墙四角建有四个大碉堡，大院旁边还有一个可控制全村的三层大碉堡……
王洪涛轻移脚步，准备进一步观察周围环境，突然有人拉他的衣角，回头一看，是金翻译。
金翻译把他和小石头儿拉到大门外僻静处，压低声调说：洪老板，我已经猜出你们是什么人，也猜到你们到这里来想做什么，可我得告诉你，这样很危险！
见王洪涛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金翻译接着说，你们不要怕，我不会告发你们。可我得告诉你们，这里明着是让老百姓看电影，实则是前田设下的一个陷阱，他说特务营的人很可能到这里来侦察，我没想到会是你……人群中布满了暗探！
前田？前田在这里？
是的。前田太郞现在是挺身队队长，我原来是十字教导大队大队长井出少佐的翻译，现在也是前田的翻译……金翻译掏出一叠纸塞到王洪涛手里，催促道，快走！一会儿让中野看见你们，你就走不了了！
中野在这里做什么？王洪涛认为傻中野这样儿的既不能参加挺身队也不会参加教导队，不明白他会做什么。
他说是来受训，其实没什么事儿可干，就是把他调离县城，免得他喝酒误事儿……金翻译急急地说，快走吧！
王洪涛回到村里，打开那叠纸一看，原来是金翻译画的东团堡据点布防示意图。他没想到，这个朝鲜人也反日，帮他完成了侦察任务。
他和小石头儿回到县城两天后，燕洁霖和金环带着老胡、钱大奎，还有薛家驹、郑纪民来到“上一当”。甫一见面，钱大奎就兴奋地给了王洪涛一拳，王洪涛的左肩和左手立刻麻痛不堪。
行啊，洪老板，你和这饭馆都越来越像样！钱大奎见王洪涛牙咧嘴地半天说不出话，赶紧过来帮他揉，兄弟，打疼啦？你看你越长越白，可怎么越来越不禁打了呢？
不是我不禁打，是你太能打了，你这哪像受过伤的？王洪涛轮着胳膊，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
对不住啊，兄弟！钱大奎嘿嘿直乐。
没事。这两位一定是薛队长和郑组长吧？王洪涛赶紧招呼大家坐下，对薛家驹和郑纪民说。薛、郑二人过来与王洪涛握手，寒喧一阵不提。
小石头提着水壶进来，给大家沏上茶，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嘻嘻笑个不停。
燕洁霖将王洪涛从金翻译处得来的东团堡据点草图铺在餐桌上，研究起来。
前田太郞在东团堡？金环问王洪涛。
我们没有见着，是听金翻译无意间透露的，应该不假。王洪涛说，听说日军成立了挺身队，前田是队长。挺身队是干什么的？
金环说，挺身队是日军的特种作战部队，相当于咱们的特务连或突击队。前田组建挺身队，看来是专门对付我们突击队的。
他在教导大队里面再成立挺身队，那队员一定是教导大队的学员，不可轻视。燕洁霖抬头接着金环的话头儿继续分析。
小石头儿在邬大爷那里没弄明白教导大队是怎么回事儿，于是忍不住问燕洁霖：营长，士官教导大队是做什么的？
燕洁霖拉小石头儿坐下，喜爱地摸着他的头说道：教导大队的军编体制原产自德国，后被日军引进，我们的部队忣类似的建制。日军旅团给设教导队，师团级设教导团，军级设教导师。教导队通常在关键战斗中充当尖刀或预备队，是部队的“老底儿”和“家当”。部队可以全拼光，但只要有教导队在，部队就很容易恢复；反过来，教导队一旦打光，部队就是一只空壳。明白了吗？
明白了。小石头儿说，这几天我整天也琢磨不透，营长你一说，我就明白了。
他总是问我，可我也不知道啊！王洪涛笑笑说。
喜欢学习，能琢磨事儿，好苗子！燕洁霖说，东团堡是日军的士官教导大队，人数应该在一百七至二百人之间。士官教导大队培训的是士官，相当于班长，出去后至少是军曹或尉官，就是班长或排长，可任职分队长或小队长。参加培训的一般是久经考验的老兵，不但战斗能力极强，还是武士道精神的坚定承继者，自狂、嗜杀、野蛮残暴，是一群典型的法西斯狂妄分子。从这样一群鬼子之中再选拨出皎皎者组成挺身队，看来阿部和前田是下了血本。我们对这样的敌人，绝不可掉以轻心。
再怎么着也就是个鬼子，又不是没交过手，怕他怎地！郑纪民说。
对，咱们应该趁他们还没出来，打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钱大奎磨拳擦掌。
燕洁霖让大家看草图，说：没那么容易。你们看，这里明碉暗堡组成环形工事，很是坚固，火力交叉，易守难攻。杀进去不是山地战而是攻坚战，我们八路军没有重型武器，拿下东团堡，不是容易的事。
只要知道前田在哪儿，他就跑不了。金环回身对王洪涛说，你找机会再同金翻译联系一下，争取了解更多的情况。
王洪涛说没问题。我想那傻中野又该馋酒了，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来的。
我们回去向司令员汇报之后，再做作战方案。燕洁霖说，现在给我们弄些酒肉，让大家解解馋吧？
是，营长！王洪涛向燕洁霖立正敬礼，像战士般答道，然后轻踢一脚小石头儿，又像老板一样弯腰说道，诸位稍等，马上就得！。
小石头儿如梦方醒，也学着王洪涛敬礼，然后哈腰点头，追了出去。
师徒二人将大家逗得捧腹大笑，笑出那个年代少有的轻松……
此时，前田太郞在东团堡的三层大碉堡里，也是兴奋异常。几个月的强行训练，前田挺身队已经组建完成。
井出开始对前田有抵触情绪，挺身队队员出他的大队出，他就应该任这个挺身队的队长，何必让前田横插一杠子？故而他给前田设置了不少障碍，使其组建工作进行得非常缓慢。后来，井出见前田战术思想一流，军事素养全面，且武士道精神坚定，是个忠勇的大日本皇军精英，跟自己臭味相投，这才转而支持他。全大队一百七十多名学员随他挑选，武器装备随他配备，五十名挺身队员全部都是技战术精湛的日军士官。
前田对挺身队的训练也十分简单，一是进行山地作战的特种训练，每名队员都是轻装，去除笨重的皮鞋、皮靴，换上轻便的软底布鞋；二是进行“八路军”化训练，每个队员都要学说汉语，穿八路军军服，学习八路军给村民担水、扫院子，并到附近村子里试验了两次，还真让那些老百姓误认为他们就是八路军。只是时间不能长，坚持不了多一会儿，就会露馅。假的就是假的，变不成真的；魔鬼就是魔鬼，怎么着也变不成天使。
前田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让他们露馅的，就是语言。作为异族，难以通过的就是语言关。以北平话为基础的华北语言中，方言甚多，有十里不同音之说。例如，涞源人说话和易县人说话口音差距相当大，外地人听不出来，当地却十分敏感，分得特别清楚。即使同是一个县的人，也有特征十分明显的方言。八路军中有老红军的南方口音和北方的各地口音，当地群众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将之逐渐变为当地一种特殊的方言。然而挺身队学的是生硬的“金氏汉语”，两边都不靠，四面都不搭，哏哏的咵咵的，除非不说话，张嘴就能让当地中国人听出是“鬼话”，鬼子的身份于是就很快被识破。日本鬼子什么东西？人们对他们恨之入骨，前田的把戏不多会儿就玩完了。
另外，一支自称八路军特务营的队伍却要寻找其他八路军的驻地，自己不觉得奇怪，中国人还不觉得奇怪吗？
那时，部队游击于大山之中，驻地经常变换，当地老百姓有时也真的不知道八路军到底驻在什么地方。
黔驴技穷、江郎才尽的前田挺身队只好露出本来面目，不放过任何见到过他们的中国老百姓，重新操起杀人、放火的营生，在袁家村、五节崖和乌龙沟等村庄奸淫掳掠，杀人如麻。
这天夜晚，前田来找井出清一喝酒。
这是二人和好之后第三次共饮了。
通过接触，前田对井出清一佩服得也是五腑投地，因为他是日本军中的“新闻人物”。
1931年12月，还只是日军中尉的井出清一接到命令，要随队来中国，进驻满洲。他非常兴奋，战争是他们这群帝国士兵梦寐以求的荣耀。这天中午，井出参加完宣誓仪式，兴冲冲回到家中，却发现新婚不久的妻子井上千代子身着重装，端坐在蒲团上，用短刀自杀身亡。千代子在遗书里这样说：我的丈夫，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恭喜你。在你出征以前，我将离开人世，让你没有任何牵挂，请尽力为国工作……
千代子以自戕激励丈夫走上战场，成了日本新闻宣传的热点，被拍成电影，写成书，成为日本女性的楷模。
井出清一也成了民众心目中的英雄，当他踏上侵略路程的时候，无数的人到车站为他送别。井出在车站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请为我祝福吧！为报答妻子的良苦用心，我不希望生还，尽力发挥伟大军人的作用！
然而井上来中国十多年，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发挥了还是没发挥军人的伟大作用，升成少佐后，就停止不前，后来竟混到混成旅团，混到教导大队！阿部长官说这是保护他，保护日军的典型，可他自己却总觉得怀才不遇，壮志未酬。及至后来，他经常饮酒，醉后就捧着千代子的照片发呆。
前田君，再干一杯，我原来对你有成见，觉得像你们这样有背景的人不会有什么真本事，但事实证明，我错看你了，前田君的才华令我刮目相看！井出此时是打心眼里钦佩前田。
井上君，多谢您的夸奖！前田也喝得醉薰薰的，挥舞着双手由衷地说：你是军中名人，是我们的榜样，特别是千代子，是大和民族的骄傲。你我不能相提并论呀！
前田君结婚了吗？
没有。圣战未成，何以家为？再说，我没有遇到千代子那样的女人。
千代子……我可怜的女人！井上脸上没表情，却泪流满面。
你的妻子是值得赞美的！
前田，你说实话，你希望你将来的妻子为你那样做吗？
……不，不希望。真的不希望！
井出抹了一大巴掌眼泪，赶忙转移话题：前田君，你觉得冒充八路军真的能找到特务营突击队吗？
前田又主动跟井出干了一杯，心里想，他就是找到千代子那样的女人，也不会让她为了名誉而自戕。同时，嘴里却说：看来不可能，得另想办法。
那就用我们的办法，在八路军最在意的老百姓身上使劲儿，让突击队自己站出来！
我同意。前田说，我也不相信扮成八路军会有什么收获，对于支那人，还得靠武力征服！
我支持你，你需要多少兵力，教导大队随你调动！
我的挺身队本来就是你的兵嘛！
两人喝得大醉，卧地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