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山里路上的那些事儿
在怪石嶙峋、陡峭无比的山路上,虎鉴堂健步如飞,身上只背了一卷草席,而他的那两把腰刀则是裹在草席里面的。
现在虎鉴堂的腿脚越来越灵活有力了,尤其是他那小腿上的肌肉,一紧绷起来简直坚硬如铁,这都是他长久以来走山路锻炼出来的。
别看虎鉴堂现在穿山越岭如履平地,可他刚刚从辰溪县出来的时候,那也没这么轻松。
还记得虎鉴堂在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向安坪乡的野郎中王启年借的那十两银子吗?就那东西,可把虎鉴堂给累坏了。
如果王启年给虎鉴堂的银子,整好是十两重的大银子的话,那还会轻松点。
因为十两重的银子也就一斤重而已,而虎鉴堂身上所携带的那两把腰刀,光一把腰刀就重达一斤五两,两把整好是三斤,再加上一斤重的银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种穷乡僻壤的乡村,谁家会有十两重的大银子啊?那全都是用的碎银子跟铜钱。
王启年借给虎鉴堂的那十两银子,除了十几枚几钱重的碎银子之外,其他的则都是铜钱了。
即有当五当十的光绪重宝,民间俗称:大钱或者大子儿;又有面值一文的光绪通宝。
无论是什么宝,通宝也好,重宝也罢,这些铜钱都属于小平钱的一种,面值不等,除了上面说的当五当十钱之外,另外还有折二、折三、当二十、当三十、当四十、当五十,甚至当百、当千大钱。
这些制钱单个拿出来才几克重,光绪重宝也才二十多克重。
但是数量一旦变多了,看能不能压死你。
当王启年拿出一个篮球般大小的包裹递给虎鉴堂,并说:“这是十两银子”的时候,虎鉴堂当时就愣住了,然后他用手一提溜轻重,差点就没抓住。
只见这个篮球般大小的包裹里,有七八串铜钱,而且数量还不一样,有的一串多大一千五六百枚,有的才一百多枚。
除此之外,大小重量也都不一样,小的一般直径2--2·4厘米,重达3--4克;大的则是3·6往上,重达10—20克不等。
当虎鉴堂看到这些大小重量不相等的铜钱后,脑子里所出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被王启年拿假钱给骗了。
这可把虎鉴堂给气坏了,就差没拿腰刀把王启年给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拿假钱来糊弄自己,搁谁身上谁也不乐意啊?
谁知,王启年却像是看奇葩似得看着虎鉴堂说道:“好汉,你不识数吗?”
这一下就把虎鉴堂给整纳闷了,难道这些乱七八糟的铜钱不是假钱?
原来,虎鉴堂搞错了一件事。
清朝光绪年间的钱制比较杂乱,用的货币种类也很多,有外国的银元,比如墨西哥鹰洋、日本龙洋、荷兰女皇银元等等。
自然也有中国本土产的方孔铜钱,比如光绪重宝、光绪通宝、光绪元宝(银币),跟各种大小、成色不一的官银,还有民间流通的那些金银镙子、金银块、碎银子、金叶子、银锭子等等,可以说是种类繁多花样百出。
除了那些硬通货之外,还有清廷发行的龙票官票,跟民间钱庄发行的私票,这些都是纸币银票。
不过,纸币这东西都比较流行于北方,那些干燥富庶的地方;南方是水乡,湿气重,银票容易发霉腐烂,因此南方则喜欢用那些硬通货。
至于那些面值大的银锭子、洋元等等,在乡下这些小地方是用不到的,不方便分割交易,乡下地区还是碎银子跟制钱用得多。
如此杂乱的货币,那大小重量,还有面值自然也就不同了。
虎鉴堂来到清朝几个月的时间,也就花过光绪当十钱,还是迎龙村的村民接济给他干爹看病用的。
这光绪当十钱是光绪重宝里的一种,除了有当十钱之外,还有当五钱,就是一枚铜钱当五枚或者十枚铜钱用的意思。
而虎鉴堂作为现代人,又不是专门学历史的,自然对古代的钱制不明白了,其实历朝历代的钱制都不一样,钱制最混乱的是宋代,清朝还好点,但换算起来也够麻烦的。
有书籍记载:“道光初年,一两白银换钱一吊,也就是一千文;到了道光二十年鸦片战争的时候,一两白银就可以换到制钱一千六七百文了。咸丰以来,银价猛涨,一两白银竟可以换到制钱两千二三百文之多。”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一两白银大约可换到一千至一千五百文铜钱,古时通常说的一贯钱或一吊钱就是指一千文钱。
但是不懂清朝光绪年间货币行情的虎鉴堂,却简单的认为,中国古代所有的钱币换算,都是一两银子换一千文铜钱。
不过,这种想法估计也不是虎鉴堂一个人会这么想,只要是没研究古代货币历史的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吧?
王启年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给虎鉴堂讲解了清朝光绪年间各种货币的价值,还有南方的基本物价。
毕竟王启年也是小人物一个,都没出过辰溪县,知道的也不多,但就是王启年所告诉虎鉴堂的那些知识,也足够虎鉴堂今后用的了,至少不会被人随便坑爹。
只见王启年给虎鉴堂准备的那个篮球般大小的包裹里,有两吊光绪当五钱,每个大约重11克左右,每串大约三百个,那这两串光绪当五钱就是6600克,也就是6·6千克左右。
还有五吊光绪当十钱,每个重达近20克,一吊一百五十枚,这五串光绪当十钱共重15千克。
另外都是面值一文的光绪通宝了,只有一吊,一吊一千五百文,每个重达3-4克,大概在5千克左右。
再加上二两重的碎银子,那个篮球般大小的包裹,至少重达26千克往上,也就是26公斤!
任谁背着26公斤重的钱包到处爬山涉水,还提溜着那两把三斤重的腰刀,那都会把身体锻炼得跟水牛一般壮,这身上的各处肌肉想不发达都不行了。
虎鉴堂刚开始背着这么重的包裹上路,那还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肩膀被磨破皮了,脚底也走出了血泡,真是叫苦不迭。
有的时候,虎鉴堂真想直接就把这个包裹给丢了,但又给忍住了,不然这一路上难道要风餐露宿吗?
既然身体上注定要受苦受累,那就只能自己苦中作乐了。
虎鉴堂这一路上,是想着法儿的让自己好过点儿,他是遇店便歇,见酒就喝,逢肉就吃。
没住店的时候也就算了,要是住店的话,那是顿顿都要吃大米饭的,倒也没亏了自己的肚子。
五脏庙算是祭好了,但是这银子却花钱如流水了。
这一路上的花销还真是大得很呐,至少对于湘西这种贫困的山区来说,那确实够大的。
据清朝军机处档案记载,光绪十五年上半年直隶省顺天府、大名府、宣化府的粮价,以谷子、高粱、玉米三种粮食计算,平均每仓石计银一两四钱六分。
这些粮食要是在山区的话,会更加的贵重,准确的说是稀少。
因为山区的土地不平坦,不是很适合种植这些粮食,气候又偏阴冷,天气则是要么风大,要么暴雨,而且还有野兽经常出没破坏庄稼,所以,山里种植禾本科之类的农作物,那产量实在是太低了。
因此,山里居民所种植的农作物,都是那种一些存活率高的农作物,最好还是埋在地里的那种,不容易被野兽糟蹋,比如:红薯、芋头之类的。
结果,虎鉴堂一进店门就嚷着要吃大米饭,最次也得要玉米面做的窝窝头、贴锅饼子,然后还要喝一壶酒。
这酒可是粮食酿的,多少粮食才能酿出一壶酒啊?况且山区里的粮食又那么贵!所以酒这种东西,那在古代都是高价饮品,而且越清的则越贵。
虎鉴堂在王启年家里喝的自酿米酒,那都是浊酒,就这都值个百八十文的,更别说那些清酒了。
至于虎鉴堂嘛,那像是那种能亏了自己的人吗?
这些山村野店里,各种自酿的米酒、地瓜烧、苞谷酒等等,虎鉴堂都是挑清澈的来喝,哪一壶酒不得要个二三百文钱的啊?
除了要喝清酒之外,还得吃肉,不吃肉哪儿来的力气爬山涉水呢?
山里的野店,虽然没有手艺超牛的厨师,自然也赶不上城里那些酒楼的菜肴美味,但做出来的食物却别有一番农家风情。
尤其是做出来的那些野味儿,更是能吃得你满嘴流油。
野店里的肉食,无非分两种,一种是家养的,还有一种是山里面打来的野味儿。
虎鉴堂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干爹干娘家吃饭时的场景,当时他嚼着烤地瓜,喝着苦涩的野菜汤,却大喊着美味,是绿色食品。
结果同桌的干爹却说这算什么美味?要是虎鉴堂能早个十年来他家的话,他还能进山打猎,到时候请虎鉴堂吃野兔子、獐子肉,还有那大树上挂着的野蜂蜜。
现在这些东西,虎鉴堂都已经在野店里吃到了,而且还吃出感悟来了。
这家养的牲口吃起来,肉质比较松软,腥味儿较淡,但是却好消化,可是这山里打回来的野味儿就不同了。
这山里打回来的东西,甭管是什么肉,兔子肉也好,獐子肉也罢,那都是很有嚼劲的,而且肉质比较硬,挺磨牙的,还很顶饿,其实也就是不好消化。
这些东西,在经过野店老板娘独特的手艺做出来,那更是香到不行。
真的,一般野店都是一个家庭开的,丈夫大多数都是猎人,负责打猎劈柴之类的粗活,妻子就负责做家务,做饭的手艺都很好。
每次虎鉴堂从野店里吃饱喝足出来的时候,那都是嘴上流着油,打着饱嗝,放着响屁出来的,不将肚子搓个肚歪,那是绝对不罢休的。
虎鉴堂就这么吃吃喝喝的走了大半个月,那篮球般大小的钱包,则渐渐地变成了排球般大小,又变成了保龄球般大小,等到虎鉴堂到达沅陵县的时候,那个钱包已经变成橄榄球般大小了。
如果你要说虎鉴堂败家的话,那他也认了,其实虎鉴堂是故意这么做的。
因为那钱包实在是太沉了,虎鉴堂这么做,不但肥了自个儿的五脏庙不说,还减轻了身上的负担,何乐而不为啊?
一直到了这沅陵县,雇佣了那四个猎人带他来到凉水界,虎鉴堂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凉水界除了虎符寨的人之外,任何外人进去都得送命。
这么说,那凉水界里肯定是没有野店了,那这钱自然也就花不出去了。
于是,虎鉴堂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把那最后的五两银子,全都送给了那四名猎人,自己正好轻装上阵。
眼看,虎鉴堂已经在凉水界走了大半天了,也不知道那个虎符寨在哪里?
那四名猎人年少时曾去过虎符寨,肯定认得路,可惜他们早就被吓破了胆,连自己亲人的仇都不敢报了,还会带你去找路?快别做梦了!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凡事还得靠自己啊。
正当虎鉴堂在山里像只无头苍蝇般乱走乱蹿时,他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只大花猫,正在追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