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激斗
枪声在辰溪县的东城门内,响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那叫一个连绵不绝、振聋发聩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因此而伤亡。
因为敌我双方,全是在对方火枪的射程外射击的,压根儿就打不着对方。
自从虎鉴堂他们开枪还击之后,彭守备就下令后撤三十米,然后继续朝着前方开枪。
刺鼻的硝烟,钻入敌我双方的鼻孔里,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由于今晚是个无风之夜,那硝烟长时间都不会散去,搞得双方连五米开外的景物都看不到了。
到后来,双方上完子弹之后,连瞄准都懒得瞄准了,直接把火枪对准前方,将扳机一搂就完事了。
甚至绿营兵那边,有的人为了图省事,直接朝天上放枪的都有。
这一场持续良久的枪战,除了成功的浪费了大量的弹药之外,最大的功劳,那就是——扰民。
按照古代一个时辰俩小时,半个时辰一个小时来换算,再加上火绳枪平均一分钟两三发的射速。
虎鉴堂他们射击次数多达近百枪,很快就把火药给打完了,弹丸倒是还有不少,可惜已无用武之地。
就在虎鉴堂他们的枪声,刚刚停止的时候,彭守备的兵力却在此时扩大了足足一倍有余。
彭守备将辰溪县城内的治安区域,划分成了两部分,分为东巡防路跟西巡防路。
这两条防路均由一个千总,带领一二十个绿营兵来管辖,负责弹压地面、缉捕捉盗,共同维护辰溪县城内的治安稳定。
现如今,这两个防路的千总,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把各自的部下给重新召集起来。
说句实在话,这集合时间,还算快的呢。
这两个千总,要分别从城内的各个窑子、赌场、酒楼、戏园里,将各自手下一个个的给揪出来,然后还要回营房将武器给取来,这才能赶到事发地点跟彭守备汇合。
这一来一去,所费时颇多,但对绿营兵的腐化程度上来说,这样的集合速度,已经算不错的了。
“东巡防路千总薛进何在?”
彭守备看着赶来的这两拨人马,不由得牛逼哄哄的问道,正所谓:人多气势大嘛。
“标下薛进,在此谨遵号令。”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将,提着杆白蜡杆子的大头红缨枪,上前拱手说道。
“这东巡防路,是在你的管辖范畴之内,现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逃不了干系,必定会首当其冲,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彭守备骑在高原马之上,冷冷的向那个叫薛进的老千总问道。
彭守备的这一番话很明显,那就是想把责任推卸给这个姓薛的千总身上,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不过,彭守备这番话除了这层意思之外,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标下不知,还望守备大人明示。”
薛千总明显是被彭守备这番话给吓唬住了,额头上尽是冷汗,彭守备说的没错,这东巡防路确实是他薛进的管辖范畴之内,他确实难逃责任。
彭守备见自己的这一番话起到了作用,不禁得意洋洋的继续说道:“看那双刀贼匪现在偃旗息鼓,估计他弹丸火药已经告罄,而你我共事多年,又是同乡,再加上你年事已高,不忍见你受军法处置于不顾。”
说到这里,彭守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现命尔等率其部众去打前锋,我等必定紧随其后,一举歼灭双刀贼匪,砍了贼寇的脑壳向朝廷领赏!”
这一番话,彭守备说的那叫一个仁至义尽,其实那就是假仁假义,明明是在利用别人去当挡箭牌,现在却说得好像是自己吃了亏似得。
看来,只要是混惯官场的人,即便是粗鄙的武将,那也会变得口蜜腹剑,害人于无形之中。
“标下谢守备大人体恤之恩,必当竭尽所能,斩下双刀贼匪的狗头,报效朝廷!”
果不其然,薛千总被彭守备给忽悠得热泪盈眶,当场就单膝下跪的向彭守备表着忠心。
“守备大人,我建议兵分两路,由薛千总跟伍千总带兵正面御敌,我等则带兵迂回包抄,给那双刀贼匪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如何?”彭守备的旁边,同样骑着一匹高原马的文案建议说道。
这文案算是彭守备的参谋,尽管相当于司令部的幕僚机构古已有之,但真正具有现代意义的司令部在中国的出现,是自清末编练新军开始的。
在这之前的军队,湘、淮军和八旗、绿营、巡防营等,都是以营为基本单位,就是到了新军编练之初,也是如此。
而营的幕僚一般有文案1人,委员3人,医生1人,马医1人,外加护勇、号兵、长夫若干人组成。
营之上的军队单位系临时编组,其幕僚更是临时性质,只是人数略多而已。
可以说,直到这个时候的军队幕僚机构,仍旧没有摆脱以往的样式。一直到了1904年前后,一个全新的军队编制体制得以在旧的营垒中孵化诞生,具有现代意义的司令部,才与新的编制一起相伴而出。
“嗯!此计甚妙!就按照袁文案说的去办。”彭守备当下就拍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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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薛千总带头,将近五十个绿营兵举着火把,端着窝刀长枪,牛逼晃荡的就朝虎鉴堂他们所在的方向徐徐前进着。
而虎鉴堂他们只有二十个人,这算下来,每名虎士至少要对付两三个绿营兵才行,在人数上已显劣势。
虎鉴堂眯着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对面火把的亮光越逼越近,不禁冷笑道:“将弟兄们集合起来。”
很快的,十九名虎士列成两队站立在虎鉴堂的面前,每人肩上,都扛着一柄颇长的戚家刀。
“兄弟们,虎春阳他们押送车队,走的是山路,还是摸黑赶路,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根本就不够他们走远的。”
说到这里,虎鉴堂用犀利如刀般的目光,将面前的虎士挨个扫了一眼后,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要争取更多的时间,以便春阳他们到达城外的樱桃山上,不然的话,我们今晚的所作所为,就会前功尽弃!”
虎鉴堂表情十分严肃的说着这番话,他的眼神异常坚定,接着,就听他又用一种近似请求的口气说道:“只需要一个小时!就撑一个小时就行了!”
“头领,就是你不说这话,我们也晓得要干什么的,这也是我们留下来的初衷。”队列中的虎年青嘿嘿一笑道。
“那么,喝酒吧!”虎鉴堂也跟着笑了,然后就见他解下了挂在腰间的酒囊,朝嘴里猛灌了一口。
虎符寨有三件宝,牙刀、酒囊、药葫芦。
牙刀只要是成了年的虎氏族人,那是都有的,而酒囊跟药葫芦,却只有经历过出猎礼的虎士才有资格拥有。
虎鉴堂他们喝的酒,并不是普通的酒水,那叫血酒,是经过虎符寨特制的秘方所酿制而成的,而酿制血酒的原材料之一,则是野兽的鲜血。
一般酿制其他酒的时候,无论是什么种类的酒,苞谷酒也好,高粱酒也罢,那都是要用到水的,而血酒用的却是兽血,不夹杂一点点的水。
至于这兽血的来源嘛,那当然是虎士们在出猎礼上所猎杀猛兽的血了,你猎杀到什么动物,就用什么动物的血给你酿血酒。
虎鉴堂的血酒,就是用那头被他咬死的金钱豹的血所酿的,还没等喝到嘴里,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等喝到胃里的时候,虎鉴堂登时就感到胃如火烧,血脉膨胀,浑身的鲜血瞬间就沸腾起来了,就像是被人用火点燃了一般。
燥热难耐的虎鉴堂,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衣服,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他身上的甲胄刺纹身就如同野兽般凶猛。
尤其是那些用鸽子血刺的睚眦、虎图腾图案的眼睛上,浮现出一个个的红点,就跟真的活了似得。
霎时间,十九名虎士全部都光着膀子,扛着戚家刀,跟着虎鉴堂一起朝对面的方向走了过去。
虎符寨喝血酒的传统,是从南宋开始的,那时候蒙古人入侵的厉害,参加南宋军队的虎士,大部分都没能活着回来,但也有不少的幸运儿,获得了高官厚爵的赏赐。
因此,厮杀之前的虎士们,都会喝上一大碗酒,来彰显:“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加官进爵”的豪情壮志!
双方人马很快的就相遇了,虎鉴堂手持双刀,大喊一声后,就冲了上去,跟在他身后那群虎士们也挥舞着戚家刀猛冲猛撞,简直势不可挡。
别看虎符寨是在深山老林中,但他却并没有与世隔绝,现在是明清时期,因此,虎符寨很擅长明清时代的兵法。
其中,更是以戚继光的治军方法为基础,再以其他兵法名家的方法为辅。
现如今,虎士们所携带的戚家刀,就是戚继光当年根据倭寇的武士刀所改良的,后世称为苗刀。
这戚家刀一般刀长五尺,按照明清时期,一尺等于三十二厘米的长度单位来划算的话,戚家刀全长一般在一百六十厘米左右,最短的也有一百三十厘米。
它集中了刀、枪两种冷兵器的特点,既能当枪、矛刺击,又能当刀劈砍,既可单手握把,又可双手执柄,杀伤力极大。
如此长的巨刀,再配上戚继光所创的《辛酉刀法》,正如《苗刀考证》中,所写的那样:
“苗刀用以冲锋陷阵,远胜单刀及其它短兵”。
“迫明戚继光得此刀法,传之于部下,用于冲锋陷阵,斩将搴旗,赖此刀法,威震华夏。”
经过不到几分钟的激斗,绿营兵这边被斩杀大约十数人,其余几乎个个带伤。
并不是这帮绿营兵太过废渣,他们少说也是跟土匪见过红的军队,打起架来颇为彪悍,而是他们的兵器不行,与虎士们的戚家刀短兵相接,几乎是一触即断。
再加上冷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规则,因此而落败。
薛千总跟伍千总见到此处不由大骇,只见那些光着膀子,刺着纹身,手持长刃的猛士,如同切菜砍瓜般的屠杀着他们手下的绿营兵,不由吓得心尖儿发颤。
伍千总见势不妙,已经趁着混战,悄悄地躲了起来,而薛千总就不能躲了,因为他是戴罪立功。
只见薛千总硬着头皮,端着那杆大头红缨枪就冲了过来,他看到虎鉴堂是唯一一个用双刀的,周围人还帮他挡驾,就认为虎鉴堂肯定是这群人里的老大。
常言道:擒贼先擒王。
如果能成功拿下虎鉴堂,那薛千总不但可以戴罪立功,还能解了现在的危机。
看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正朝自己冲过来,虎鉴堂不由得笑了,只见他挥着双刀登时迎面而上,一通王八刀法就使了出来。
谁知,这套在土兵面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王八刀法,在这个年过六旬的老头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还没挥两下呢,就被这老头一枪给挑飞了一把腰刀,过程就发生在电石火花之间。
虎鉴堂没有想到这老头竟然这么能打,当下大骇,连忙向后爆退开来,另只手上的腰刀,同时也拼了命的护在自己的胸前。
但是,却一点用也没有。
薛千总冷笑了一下,手中的那杆大头红缨枪抖落着虎虎生风,当下看准虎鉴堂的心脏处,举枪便刺!
虎鉴堂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银光闪过,马上就要撞到自己的身上了,顿时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不过,虎鉴堂可没那么短命,当枪尖儿离虎鉴堂胸口不足一寸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当虎鉴堂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虎年青的一双手,紧紧地抓着大头红缨枪的枪杆,使之不能前进一分。
而薛千总的后背上,则插着一把牙刀,那是虎春献的牙刀。
由于虎春献的眼神很好,提前就发现了虎鉴堂的危机,当下便抽出腰间的牙刀,朝薛千总的背上掷了过去。
“呼,真他吗悬乎……”虎鉴堂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
这一场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双方的激斗,绿营兵见自己的官长,一个失踪,一个战死,也吓得魂飞魄散,扭头便跑。
本以为战局已定,谁知,彭守备却突然从虎鉴堂等人的右侧面,大喇喇地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