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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受难之人没有悲观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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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持之以恒,面对万千人而挥洒自如。这是一个歌者之路,也应该是所有武道修行者的武道之路。

——疯狗《武道修炼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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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称呼您?”吃着早餐的夜莺对刚刚恢复听力的疯狗说,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是很失礼的事情。对一个有教养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你可以叫我疯狗。”疯狗直截了当。

“好的,疯狗先生。”

“疯狗不是我的名字,疯狗只是一种态度。面对这个疯狂世界的态度,所以你不必叫我先生。”疯狗耐心纠正。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夜莺还是不习惯将一个人叫做疯狗。她是一个有教养的人。只是或许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是源于一种动物。

“你可以问,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回答。”疯狗是一个有信誉的人。要成为一个有信誉的人,第一要素就是不随便许诺。

“什么是武道?”夜莺也干脆利落。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所以这世上也没有完全相同的武道。我的武道是我的武道,你也将有你的武道。将我的武道解释或传授给你,那就是窠臼。”疯狗很真诚。要知道,生而为人,一大傻X之处就是拿自己的经历当经验,当教训,当真理。而恬不知耻。

“我可以感受你的武道吗?”好奇心害死猫,在任何世界任何地方都一样。

“可以。”

“需要我蒙上耳朵吗?”夜莺小心翼翼。面前的男人是一个强大的武者,而不是像自己一样的歌者。

疯狗一头冷汗。以己度人是人的本能。也无可厚非。

夜莺陷入了无意识的呆滞,但很快就恢复了。夜莺是单纯的,也是勇敢的,所以她才能在“绝对静寂”级禁闭室安然入眠。往往这样的人也很倔强,而这就是他们的力量。

“这就是武道吗?”醒来的夜莺一脸忧伤。因为曾经有一个男人,为了让她晚一秒体悟这种感觉,而用染血露骨的手将她高高举起,坦然将后背留给死亡,把最后的笑脸留给自己。

“不,武道有千千万万种。这也不是武道,这是道。而武道是将道和杀戮暴力结合在一起,以武卫道,称为武道。在你的意识被我的道覆盖的时间里,我用任何方式将你杀死,才是我的武道。”

“道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那你的道是什么?”

“守护。用死的觉悟守护被守护者生的希望。”

“可以对我们进行武道训练吗?我们想让‘每个人都有一片不可征服的天空’永不谢幕。”夜莺眼里满含泪水。如果每个觉悟的人都会有道,那么这就是她的道,他们的道。守护那个将后背留给死亡,把最后的温暖留给自己的男人的笑容:哪怕多呼吸一秒,也是两个人的歌唱。

疯狗直接走过去,一把抓起夜莺,走到窗口,将夜莺丢了下去。然后走向楼梯,慢慢从五楼餐厅往下走。

大楼的玻璃构件并没有破碎,因为夜莺在安静地往下坠落,因为下坠的不是她,而是他们。一个人会孤单,两个人或许会辜负,但不会孤单。

大楼的玻璃由硅酸铝材料制作而成,具有超强的耐刮痕和防裂特性,甚至还可以弯曲,2018年的母世界用这种玻璃来制作最高档的移动通信设备的弧形屏幕。

疯狗慢悠悠地走到夜莺看不到的角落,拔起一根小草,叼在了嘴里。

夜莺已经狼狈不堪地从自己撞出的坑里爬了出来,安静地等着很快就会闻讯而至的大蚂蚁。

夜莺的心中没有恨,因为他的男人鸿鹄心中也没有恨。如果有恨就不会坦然地把后背留给死亡,而把笑脸留给自己。

夜莺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她要面对剥夺他们唱歌权利的暴力。时间也会慢慢剥夺他们唱歌的权利,他们对此无能为力。但夜莺会想方设法地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只有活着,才能歌唱。这是夜莺和鸿鹄的觉悟。

行军蚁小军团没有试探,直接冲向了夜莺。

没有腿的夜莺只能满地乱滚,大蚂蚁的高大反而给了夜莺喘息之机。夜莺开始用手能够到的一切东西甚至牙齿攻击大蚂蚁,但对大蚂蚁毫无损伤,反而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很快大蚂蚁就改变了进攻策略。开始用尾针攻击夜莺。

不远处的疯狗用手捂住了耳朵,但想了想又放开了。疯狗不是一个逃避的人。

终于夜莺被尾针刺中,夜莺开始歌唱。歌唱是夜莺的天赋之责。即使面对死亡。

“每个人……”音波雷暴袭向大蚂蚁。大蚂蚁仓皇奔逃,如高处掉落于地的豌豆。

“心中都有一片……”龙卷风卷向大蚂蚁。大蚂蚁变成了风筝,线却扯在夜莺手里。

“不可征服的天空,空空空空空空空……”龙卷风、雷暴混合海啸圈住了大蚂蚁。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磨盘。

全部大蚂蚁变成了蚂蚁材料毛毛雨,疯狗摇摇欲坠耳洞又开始渗出血迹,2000米辐射范围内的玻璃全部爆裂。

停止歌唱的夜莺被蚂蚁材料毛毛雨覆盖,不停地颤抖,像一只寒夜冬雨里的孤独夜莺。这是子弹蚁的毒液,并且被联邦采矿公司“行军蚁生物武器计划”无限加强。但夜莺除了颤抖,一言不发。

因为夜莺知道任何事情都有代价,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首先必须能承受代价。世人承受一倍,那夜莺就必须承受两倍。因为夜莺是两个人,承受两个人的苦,享受两个人的幸福。很公平。明白这些道理的人才能成为理想主义者,一个真正了解人性的人,必是知道人性有贪婪有兽性有矫饰有这样那样说不出的虚伪,坦然面对,面对自己的理想一如既往地毫无畏惧,那她才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连这些都做不到,只能说明他们什么都不是。

这是那夜被羔羊嘲笑为“陷入疯狂的怨妇拿着四处偷腥老公的衣服乱搞”的自卫,和8楼那个安静房间给她的体悟。

疯狗守了夜莺一天。举着一辆大型运输车不停地往上蹦,乐此不疲。疯狗并不无聊,只是别人看着他很无聊。

暮色将至,疯狗拎起不再激烈颤抖的夜莺,走向了城市下水道,一脚跺碎井盖,将夜莺丢了进去。

疯狗没有回分公司休息。开始围绕公司驻地疯狂奔跑。

坏的习惯是枷锁,而好的习惯是幸运的药匙。但对于疯狗来说却两者都有。疯狂奔跑,保证人的意志永恒超越兽性力量是枷锁;疯狂奔跑,用人的意志的控制兽性力量守护乌拉是幸福的药匙。勤奋,永远是基础。

不要相信任何不是产生于户外空旷之地的思想,不要相信任何不是随着身体自由活动而来的思想——也不要相信任何不能鼓舞你筋肉活动的思想。一切偏执都可能是起于内脏○注1。对此,疯狗深信不疑。

黎明降临。恒星之光照耀大地。无主之地却开始弥漫死亡的阴霾。在大蚂蚁统治的无主之地,白天代表死亡,夜晚代表苟活。这种悖逆,是联邦国会和联邦总统用“行军蚁生物武器计划”对无主之地悖逆之罪的惩罚。对联邦来说,这很公平。

停止奔跑的疯狗走到丢下夜莺的下水道口,往下看,没有看到夜莺。疯狗只好嘟囔着往下跳,因为他的耳朵还处于失聪状态什么也听不到,而目光不会转弯。疯狗必须找到夜莺,就算是骨殖,这是一个应该被安葬的女人。

疯狗往前走着,转过一个弯,眼前的一幕让疯狗晋入了体悟状态。

夜莺坐在泥浆、臭油、不知道属于动物还是人类的腐肉、内脏混合而成的污水中,轻轻唱着歌。无数的老鼠就像乖得不能乖的乖宝宝,侧耳倾听。

疯狗没有打搅唱歌的夜莺和听歌的老鼠们。直到老鼠们像训练有素的军人般离开。

“疯狗先生,我们应该回去了。”夜莺一脸恬静。

“疯狗不是我的名字,疯狗只是一种态度。面对这个疯狂世界的态度,所以你不必叫我先生。”疯狗又耐心纠正。

“我们知道,但叫你疯狗会让我们很不自在,所以我们只能叫你疯狗先生。”坐在疯狗肩膀上横着的一根“男女授受不亲”牌巨大金属管一端的夜莺解释着称呼“疯狗先生”的原委。女人总是有些无可厚非的小固执。所以她们才可爱。

“嗯。”疯狗算是承认了这种让他有些抓狂的称呼。

“疯狗先生,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学习加强的吗?”

疯狗递给夜莺一个注射器。

“疯狗先生,这是什么?”

“注射后,你们就知道了。但是别现在注射。”疯狗的耳朵可还没有完全复原,不想继续恶化。

“疯狗先生,我们觉得你是个乐观的人。做个乐观的人,有什么秘诀吗?”坐在“男女授受不亲”牌巨大金属管上的夜莺荡着所剩不多的小腿,迎着晨光,哼着歌。就像一个晨光里走向茶山的采茶姑娘。

“受难之人没有悲观的权利。”疯狗嘴巴翘起。该死的疯狗总有些无可救药的诗人气质。

可怜的乌拉却为此心醉神迷。

至死不渝。

○注1:尼采《为什么我这样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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