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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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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清冷的朝阳淡淡地洒在宽阔的演武场上,十来个少年在练习着拳脚和器械,不远处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不时对少年们进行一些指点。

“楚旋,你这脚踢出去后收得太慢,若是遇到高手,你便糟了。”

“楚勇,你在干什么?这招是让你砍对手右肩,你左右都分不清吗?就你这脑子,还想两年后跃仙门?”

“楚雄,你难道没吃饭吗?出手软绵绵的像个女人!”

彪形大汉赵天霸板着脸,把正在练习的少年们骂的狗血淋头。还有两年就是七年一度的“南疆九门”选拔弟子之时,虽然说这样选中的大多只是外门弟子,可毕竟是“一步登仙”呐!要是这次镇南将军府能选出几个被仙人认可的苗子,那他这将军府总教头的位置可就稳如泰山了,说不定楚大将军一高兴,给自己在军中派个副将什么的职位也大有可能。

想到这里,赵天霸督促这帮将军府的纨绔子弟们更加卖力的练起来。

不过,对于不远处正在射箭的那名锦衣少年,他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这位楚天大少爷天资聪颖无比,不但射阳劲的修为高达第七层,还是赤龙城护城仙师通羽真人的入室弟子,虽然还没正式学习仙法,但也已经是将军府未来的希望所在了。

楚天用祖传的震天弓射完十壶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几滴细微的汗水出现在他英俊的脸上。赵天霸立刻转头对演武场边上的那名奴仆打扮的少年吼道:“小贱,还不快给天少爷送毛巾过来!”

那名叫“小贱”的少年仆役看上去大约十三四岁,长得不算很好看,但勉强也说得上眉清目秀,手里正拿着块破抹布在兵器架边上干活。听到总教头赵天霸喊自己,连忙端着盆热水飞跑过来,把毛巾绞好后,恭恭敬敬地递给楚天。

楚天横了那“小贱”一眼,没接他手中的热毛巾,淡淡地说了声:“脏。”便从怀中掏出块雪白的手帕,把脸上的汗水仔细擦去。朝阳照耀之下,更显得玉树临风英姿挺拔,几个族内的女孩登时看得呆了。

“这小贱种也不看自己什么货色!也配和天哥站在一起!”

“就是,天哥可是通羽仙人的入室弟子,以后就是仙人,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种,天哥和他说句话都脏了嘴!”

“哎呀,要是天哥能和我说句话就好了!”

听到这些话,满脸通红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怒色,看看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的自己,确实是满身满脸的尘土,再看看丰神俊朗的楚天,两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自己就天生应该这么低贱吗?

大家都是楚家的子弟,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

“小贱”并不是少年的名字,他甚至连自己的姓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跟着母亲姓楚。他母亲楚月是镇南将军楚重豪的第二个女儿,本来许配给兵部侍郎的三儿子,但在出嫁前三个月,却莫名其妙地怀上了他。这么一来,兵部侍郎家固然不可能再承认这门亲事,镇南将军府也丢尽了人,甚至还影响到楚重豪的仕途。但更加让镇南将军怒火冲天的却是,楚月一直到死也没有说出“小贱”的父亲到底是谁。

这也让“小贱”从出生以来,就遭到阖府上下的白眼,“小贱种”这个名字也就被所有人挂在嘴上——心情好时,他们就会喊他“小贱”,仿佛这还是一种大度的优待。楚月在世时,还勉强能照顾他的衣食,但自从楚月几年前大病去世后,“小贱”的日子就每况愈下,到现在已经连普通的奴仆都不如了。

“赵教头,你虽然是外姓,但跟着我爷爷已经二十多年了,所以才会让你修习我们楚家的射阳劲,对吧?”

楚天转过头来,对赵天霸说道。刚才小贱眼中愤怒的神色并没有逃过他的感知,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修习仙法,但通羽仙师赐下的洗髓丹大大增强了他的感觉灵敏度。小贱虽然从小谨小慎微,比较善于掩藏内心的情感,但毕竟只有十四岁,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过对楚天来说,这小贱种是生气也好,高兴也好,根本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大象需要在意一只蝼蚁是否愤怒吗?

老虎在吃一只兔子前,还需要问它愿意吗?

“是的,在下跟着大将军疆场厮杀二十年,薄有微功,才蒙他老人家赐下绝学,不然也没有今天这点微末修为。”赵天霸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眼前的锦衣少年不但是未来的楚家家主,还有可能成为仙人般的存在,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后天六层武者所能得罪的。

“既然你知道射阳劲是我们楚家不轻易外传的绝学,那为什么还要让这小贱种在这里看着?难道不知道演武场外姓人不得私入吗?!”楚天将毛巾随手抛在地上,慢条斯理地说道,但话语中却有了一丝寒意。

赵天霸满头大汗,他当然知道这个规矩,楚国在南疆不算小国,但真正能让人突破到先天境界的武学也没多少,而射阳劲就是其中之一,当然需要严格保密。将军府的规矩是非嫡系弟子不准修习第七层以上心法,就连他自己,卡在第六层关口也已经好几年了。

可是,这小贱种地位虽然还不如个奴才,却怎么也算不上外人吧?还有你们这帮大少爷,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哪里都少不了人伺候,这演武场扫地跑腿、擦拭兵器、端茶倒水的贱役不让小贱种来做,难道你们自己还会做?

赵天霸暗暗腹诽,不过大少爷要这么说,他还能吃了豹子胆说个不字?

“小贱种!”

赵天霸一巴掌甩在“小贱”的脸上。

“听到天少爷说的话了吗?以后不许再踏进这里一步!否则家规处置!知道吗?

楚天看着倒在地上的“小贱种”,见他口鼻中的鲜血飞溅在刚扫干净的地上,不由得皱了皱眉,摇头道:“地弄脏了。”

他有洁癖。

“早就看这小贱种不顺眼了!”

“是谁把他派来这里干活的?这不影响我们修炼吗?”

“和他妈一样下贱!总算被天哥赶走了!”

如刀子般恶毒的言语在少年耳畔回荡,让他恨得心头滴血,紧握的手指开始发白。但最终,少年还是低着头,缓缓离开了演武场,瘦弱的背影看上去分外孤独可怜,又仿佛有些不屈。

将军府宏伟宽大,但少年在这里住了十来年,对各处道路早已经烂熟于心,只见他左转右转,穿过几条亭台阑干,来到一个破旧简陋的小院。

这是他和他已过世母亲的住所。

院子里空荡荡的,左侧种着两排青青的菜圃,却是少年忙里偷闲时种下的青菜,好歹饿时能当口饭吃。虽然楚家子弟每月都有至少五两银子的月钱,他却从来没有拿到过。在这点上,他甚至不如那些仆役,他们干活,好歹还能有点钱挣。

少年也曾想过离家谋生,但将军府不同意,因为这是在给将军府丢人。

楚大将军的面子是绝不能丢的。

尤其是少年的母亲曾经让楚大将军丢过那么大的面子。

少年提着水桶给那两排菜圃浇完水后,走进空荡荡的内房,在过世母亲的灵牌前上了香。他母亲死时,少年年纪还小,但依然记得母亲不舍和担忧的目光,当时母亲已经病了两年多,她的父母兄弟没有一个人给她延医问药。少年拿着母亲仅剩的首饰,上街请大夫开了两服药,却不见有任何好转,勉强拖了三个多月,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

“娘,今天我又被人欺负了,是楚天,算上五年前他和他娘把我们赶到这里来,已经是第三次了。”

“还有其他人的,我都记着呢。”

少年跪在灵牌前,低头喃喃地说道。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和你那样去死的。”

“你既然把我生下来了,我就会好好活下去,努力活下去。”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少年立刻站起身来。

“羽哥哥!”

随着清脆的声音,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从门外探出了可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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