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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过回去吗?”
“我回不去了。”
“你这么强的精神能力还回不去?”
树奴摇头:“我这点精神力还算强?当然跟你比是强一点,因为你们人类简直一点精神力都没有。可是要跟真正的冥界人相比,我就不值一提了。更别说跟冥界军人相比了,他们的精神力都是特别加强的。他们的中眼,就是为了增幅精神力量而生成的。我们这些外来者,因为生不出真正的中眼,所以精神力量增长到一定程度就再也长不上去了。”
秦无病正在沉思,老树奴又说:“要想在冥界生存,包括幽冥界和外界,精神力是非常重要的。就拿你来说,比如你想通过空间裂缝离开这里,游走于各个界面,非要有强大的精神力不可。再比如说,如果你日后碰到敌人,除了常规的技击术以外,配合精神力攻击也是很常见的。所以你最好能练出一点精神力来。”
“怎么练?”
“我说过了:不知道。”
秦无病只好换个问题:“那片树林子里有什么?”
树奴漫不经心地回答:“什么也没有。除了树还是树。可能会有点动物吧,不过我没见过。”
秦无病刚想说就算你想看也看不见,转念一想这话太伤人,又咽回去了。“那我找机会到那个林子里去转转,如何?”
“去吧。157乘以61。”
这句话让秦无病很不解,哪来的这两个数字?后来他到了树林里一转悠,这才明白,这个林子长157步,宽61步,不消一会儿就能转完。这时他才明白那位老树奴已经不知道在这里转悠过多少次了。而且这树林子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树,而且这种树不长叶子,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尽管如此,他还是没事就来转转,希望能碰上点新东西。有几次,他碰上很多飞舞的灵魂块出没在林间,觉得奇怪,居然会有这么多的灵魂躲过了神树,没被吸收。他甚至想,是不是神树也跟人一样,吃多了会腻,所以放过了这些灵魂?记得以前读书时,苏先生也讲过灵魂,说得好像很神秘的样子。现在跟这些灵魂生活了这么久,秦无病已经不觉得它们有什么神秘的了。灵魂没有实体,他试过用手抓灵魂,可灵魂会从指间分散溜出,在空中再度成形。也试过用手指穿过灵魂,甚至试过用嘴吞掉灵魂,可是淡白光团马上会从两腮处飘出来,“果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吸收了的。”秦无病看不见神树,自然不知道神树是怎么吸收灵魂的。何况就算他能看见,也没法学,他毕竟不是神树。有时候他会用手指尖试着追随灵魂的飘动,或者试着引领灵魂的飘动,虽然没结果,对他来说却是个很有趣的游戏,以致于他一见到漏网的灵魂落下来,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而且他发现,树林里的灵魂格外多,如果他能在屋子里看见一两团灵魂,那么在树林里总能发现多达二三十个之多的灵魂。于是他养成了习惯,一见到屋子里有灵魂,他就立刻跑到树林里。边跑边猜今天会看到多少灵魂,然后到树林里数清楚,跟自己的猜测印证一下。他也知道这个游戏其实很没劲,可是在这里一天天的无所事事,总得找点事干。树奴也知道他的这个新游戏,给了一句话的评语:“无聊。”
这一天,秦无病正在屋子里发呆,想着怎么才能离开这片区域,到更广阔的地方看看转转。眼前飘过来一个光团,秦无病跳起来,直奔树林,树奴在他后面说:“快点回来,祷告的时间快到了。”
秦无病边跑边猜,今天得有22个光团。到了林子里,果然飘浮着一大团,他就开始数了。他的手指穿过一个个光团,心里计着数字:“14,15,16---哎哟!”
他的手指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右手食指被一团灵魂咬住了。
“灵魂咬我!灵魂怎么还会咬人?”
这是秦无病倒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秦无病觉得浑身冰凉,这种寒冷他以前从未体验过,不是秋风初起时的吹破单衣,不是春寒料峭时的偶尔凉意,也不是冬天风雪夜的透骨无依。这种寒冷,带着无奈、带着放弃、带着人生仿佛一无所恋的空寂感觉,从四面八方压过来。
秦无病觉得周围很黑,这种黑他以前也从未见识过,不是半夜子时的不见五指,不是鸡鸣之前的天地无光,也不是天狗吞日时的黑暗笼罩。这种黑暗,带着浓烈、带着厚重,带着仿佛光线也能吞噬一空的放肆恣意,从上下**卷上来。
秦无病在黑暗中,看见了自己,或者他以为那个身影是自己:散发着淡白微光,不知所措地徘徊踯躅。自己身边,还有几个淡白光团,其中有个最大的光团,居然里面还包着几个光团。秦无病看见淡白色的自己伸手,把围绕身边的几个光团摘下来,放进身体里,然后,他看见自己向自己走过来,慢慢重合------
《《《
秦无病睁开双眼,首先看见房顶,接着发现自己又躺在树奴的床上,看来这次又是树奴把自己弄回来的。他忽然想起昏倒前的被咬,赶紧把右手食指伸到眼前,却发现皮肉完好无损,不像受过伤的样子,可是刺痛还在,提醒他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是幻梦。这时树奴进了屋,暗淡的双眼看着他,问道:“醒了?”“嗯---这次我昏迷了几天?”“一天而已,不算长。”秦无病又问:“你怎么找到我的?”树奴回答:“我看祷告的时间快到了,你还没来,就过来找你。远远就见你在地上躺着,就把你扶回来了。”
树奴接着问:“你怎么会躺在地上?”秦无病很想照实说:被灵魂咬了一口,所以就晕了。可转念又一想,实在太过荒谬可笑,老树奴肯定不信。就含糊地回答:“我---我突然觉得一片漆黑,寒冷刺骨,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然后,天又亮了,我就看见你了。”树奴的声音明显带着疑惑:“奇怪!突然之间你就晕倒了?什么原因都没有?”秦无病硬着头皮说:“没有。我以前也忽然晕倒过,可能有个病根儿---既然醒了,我要下地走走,活动一下。”老树奴没再说话,摇了摇头就出去了。
秦无病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右手食指,也跟着出了屋,一出屋门就觉得天亮得不同寻常,好像是一道强光穿透了那灰蒙蒙的天空,照亮了这间小屋一样。他心里奇怪:怎么?太阳出来了?可是这光却不是从天空中来的,倒像是从前面射过来的。秦无病顺着光源看过去,顿时目瞪口呆。
一棵大树,正跟自己遥遥相对。
这棵树枝叶繁茂,虽然不粗,但上不见顶。根须不在土里,而是在空中飘浮。枝干上没长叶子,挂着一个个小灯笼似的东西,那些满天飞舞的淡白光团一接近这些小灯笼,就会突然消失不见。然后这棵树的某些位置就会闪亮一下,时间很短,稍纵即逝。
秦无病看见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这一棵旷世独立的大树,用枝叉捕捉漫天飞舞的灵魂光团,一团灵魂熄灭的同时,树间必有一点流光亮起,此起彼伏,明灭不定。秦无病看见这棵大树并不是静止不动,此处虽然没有风,可这棵树的枝干居然在婆娑起舞,每一根枝叉都好像自具生命一样,自跳自舞,可是整体看去,不显凌乱,反而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美感。
秦无病觉得脑中一阵轰响,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得含混;眼前的景物也突然变得模糊。然而就在这一片含混和模糊之中,这棵大树却显得无比清晰、无比巨大、无比壮观。它带着无法形容无法比喻的美丽以无法比拟无法超越的速度向秦无病冲过来,秦无病根本来不及躲闪,也不想躲闪。一瞬间,神树穿过秦无病的身体而过,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四面八方上下**都是这棵树,这棵不知其何所来、也不知其何所去、生于虚无、却化身有形的神树:无中生有树!
秦无病再度轰然倒地,心里却洋溢着前所未有、难言其妙、不知何故的极大欢喜,他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在今天第二次昏过去之前,他隐约看见自己被咬的食指尖上也有一点光辉亮起,心里却有一个念头异常清醒而且执著:
“真美!”